床上有人!
宋燎恩只余一瞬便止住了笑声,今日他似乎醉的有些过了头,警惕性竟然如此低。他冷眼瞧向床榻,伸手摸过立在桌角的银枪。
营帐内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便听到了细细簌簌的起身声。
睡梦中被吵醒的无忧紧促着眉头爬了起来,满身的火气。她刚刚还在做梦她也披上了红衣嫁人哩,那小相公刚要挑起盖头来,她便被这笑声吵醒,这陈庆真是讨厌的很,她还没来的急看看自己那俊俏的小相公长成啥样了。
“我说大哥啊,你莫不是喝多了酒,大半夜不睡觉你笑个甚了,是捡到银钱了还是遇到美娇娘了?”无忧闭眼起身,一顿乱挥,掀开了帷帐,赤脚爬下了床,打着哈欠顺着声儿寻了过去。
“桌上放着鲍螺还有醒酒汤,忧娘给你留的,还特意加了蜂蜜进去。”无忧赤着脚,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帐内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磕磕绊绊的,好像还踹翻了椅子。
是个爬上了他的床,不甚清醒的女人。
宋燎恩放下手中的银枪,喉结滚动着,闭目待几舜呼吸后才略微按压住了面上的癫狂。他滑开桌上的火折子,一抹暗淡的火花在黑夜中绽放。
无忧眯缝着眼向火光处望去,
第一眼,波澜不惊,尤带着朦胧睡意。
第二眼,等等,她好像看到了个男人,这男人比陈庆俊美的多。
第三眼,这男人好像只穿着寝衣,还眼熟的很啊。
第四眼,师傅耶,这,这不是那日的俊俏相公么他怎么会来忧娘的帐中,难道是觊觎忧娘的美色不成?
本还在梦中半游离的无忧瞬间惊醒了,她抬手压了压胸口,声音尤带着刚睡醒时的呢喃沙哑,道:“谪仙,这般晚了,你来忧娘的帐中作甚?”
宋燎恩不急不忙的伸手从桌子下面的抽屉中寻了根蜡烛来,放在烛台中点燃,瞬时,整个内室明亮了起来
“这是你的帐子?”宋燎恩转过身,坐在圈椅上,抬眼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这女子穿着寝衣光脚站在羊绒毯上,生着张白皙圆润的脸,姿色不过中上等,那双杏眼倒是像新生的孩儿般,清澈单纯。
“恩,”无忧抬手搓了搓面颊,又纠正道“不是,这是陈庆的帐子,今日我住在这。”
“陈庆是你的什么人?这营中除了营妓应是没有女眷了,你是营妓司的人不成?”宋燎恩眼眸幽深,盯着无忧慢悠悠的道。
面前女人牵强的解释,令他嗤之以鼻。今晚他刚刚拒了那美艳侍妓,难不这不长眼的营妓司又给他换了个清纯的来?
无忧蓦的睁圆了眸子,营妓?这谪仙可真会开玩笑,她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咋就成了营妓了呢?
“我不是营妓,陈庆是我大哥,忧娘今日来营中是来灶饭的,”无忧瞧了瞧桌上空了的碗还有余下的鲍螺,忽想起这谪仙好像是什么大将军,又道:“这鲍螺还有醒酒汤都是忧娘做的,将军在宴席上想必是看到过了。”
宋燎恩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宴末好像是送来了这些个东西,只是他嫌那拿着点心的妓子脂粉味过于浓郁,便没有去动。
这女子叫陈庆大哥?宋燎恩转眼又盯着无忧的脸仔细瞧了瞧,他记起来了,这女子是那日小院里的脏女人,陈庆一路厮杀不就是为了救她,那双眼睛真是一模一样,错不了。
宋燎恩觉着这北疆真真是有趣,刚想着要提携陈庆为自己所用,只是蓦然重用个初识的人,也不是他宋燎恩的行事风格,这人啊,只有被掌控住了软肋,他才能真心实意的为你所用。
宋燎恩嘴角微提,露出两只小梨涡,这辖制陈庆的软肋不就送到手里来了。
无忧瞧着宋燎恩渐渐松缓的面庞,也大起了胆子,她挪步坐到宋燎恩对面的圈椅上,
“谪仙,我们是见过面的,你记起来忧娘了没?这么晚了,你到我大哥帐子里来做什么?”
宋燎恩微笑着望向无忧,凤眸轻抬,是呢,他是记起来这脏女人了。
无忧一双杏眸打量着宋燎恩,还别说,谪仙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她悄悄纂了纂藏在桌下的手,好想摸摸谪仙的俊脸,这看到俊俏相公便想动手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叫我什么?”
“谪仙”属于少女的绵柔声,轻轻道着。
“我叫宋燎恩,刚刚是我误解姑娘了,姑娘莫怪,”宋燎恩微笑着打量起坐在对面的无忧,一个女子仅着寝衣赤着脚坐在陌生男人面前却毫无防备,瞧着那纯净如孩童的眼睛,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意,真是单纯的过于傻了“这是我的营帐。”
无忧瞧着宋燎恩微翘的嘴角,这还是头回见着生着梨涡的男子了,这谪仙笑的真好看,看的人心里暖融融的,讲话也是斯文有礼,温温柔柔的,“不怪不怪”
她转了转眼眸,突然又意识到难道她走错了?
怪不得她觉着这帐内的陈设这般清雅,不像他大哥那大红大绿的热闹。
“那你知道我大哥的营帐在哪里吗?”无忧托起了双腮,只能这样了,不敢下手捏谪仙,手又痒的很。
“你大哥”宋燎恩细瞧了眼前的女子,耳珠圆圆的一小坨,却未曾穿孔,还是闺阁中的女儿,便笑着轻声道:“你大哥的营帐今日你应是去不成了,他酒醉后已由那营妓扶回帐中伺候着了。”
无忧抿了抿唇,原来他那大哥也是宿营妓的呀,也是,不是说这营妓都是伺候军将的么,她大哥也大小算个官了的。
“这营中没有多余的营帐了,且营内女眷只有营妓司,我瞧着你应该是不便去的,不如你就在这将就一夜”宋燎恩手作拳状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那疆军要去哪里睡?”无忧抬着那双清澈的眸子望向面前的男子。
“我连日奔波,今夜又饮了酒,恐这疆风一吹便会得了风寒,”宋燎恩顿了顿喉咙,“不若这样,我不上榻也不上床,在这椅子上睡一夜。帐中整夜燃着蜡烛,你也不必怕。”
无忧瞧着宋燎恩那谪仙似的面庞,又听着他那不时的轻咳声,稍稍犹豫着。
苏念从小便没有与无忧讲过什么三从四德,男女大妨,仅仅只是告诉她,这人活一世行走于天地间,对得起良心问心无愧便好,喜欢的便去争取,不喜的就早早抽身离去,什么世间礼法,束缚住痴人的教条罢了。m.sxynkj.ċöm
无忧看这谪仙面色温润坦然,这样好看的人应该不会讲假话的,再者倘若他真的是冲着自己的美色而来,她反倒不怕了,反正她也攒了些银钱,买了他当相公就是,年岁大些也无妨,毕竟是个将军呢,这样俊俏的相公也是难得的很啊。
“那忧娘今夜要叨扰将军了。”无忧眼眸弯弯着,甜甜一笑。
宋燎恩面色如常的点点头,背过了身,瞧向进口处的屏障,嘴角上挑,倒真是个单纯好骗的。
无忧轻提了脚步回躺于床上,伸手散下了帷幕。她透过朦胧的幕纱看着宋燎恩宽厚紧实的背影,心想着这谪仙人不仅温柔好看,还是个守礼的君子了,自己这眼光当真是好得不得了。
营外,月夜已深,北风呼啸着卷起了满地的落雪,于天地间肆意纷飞。一夜落雪,一夜疆风,这北疆终是入了冬。
帐内,宋燎恩坐在圈椅上握着茶盏,修长有力的手不停的转动着盖碗,茶碗轻轻摩擦着,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些许刺耳。他望着落下帷帐的床榻,女子气息平稳,静若幽兰,是早已熟睡了。
宋燎恩凤眸中的神色随着那跳动的烛光愈发的晦暗,早就失了刚刚的柔情,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深不见底。渐暗的烛光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面颊,嘴角的梨涡也隐隐泛起,只需过了今夜,这打入北疆十万大军的第一颗深钉他宋燎恩就是胜券在握,不急,他等得起。
他要待这深钉打磨作手中最锋利的刃时,便要用这刃狠狠的切断北疆驻军的束缚,狗皇帝母子以为断了他的臂膀他便肯彻底屈服下来,做小伏低当做大渊的一条看门狗?真是可笑之极,切了他手中的众将又如何,从新栽培就是。待这北疆军民彻底归顺于他,那便就是他宋燎恩横跨过昆山,除了那狗皇帝母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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