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看也不要管这些文官的事情了，我们直接发兵长江三角洲，先着力于扩大我们的地盘吧。”
陈烈看了看姚文斓，没有说话。
“即便我们占了更多地盘，如果不能明正法度，社会的秩序也同样会被奸臣扭曲。”
“重要的不是我们统治多大的地盘，而是这个国家的是非曲直多大程度得到伸张。”
陈烈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寡人已经是亲王，不能不为天下人考虑，不能不把大明的这副重担挑起来。”
“寡人不能坐视这么多奸佞藏在朝堂之上，拿着高爵厚禄破坏这个国家的秩序。”
“天子不敢杀，寡人来杀！”
听到陈烈的话，众人眼睛一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忠有些慌张地说道：“王爷，使不得，这些奸佞虽然犯有谋逆死罪，但是在天子没给他们定罪前他们都是堂堂朝廷大臣。”
“他们是天子的属官，是这个国家的管理者，王爷岂能以藩王的身份杀光天子的大臣？”
“王爷，如果这样做，会被天下人视为造反的。”
众人听到陈忠的话，皱紧了眉头。
陈忠接着说道：“而且天子既然无意杀光这些奸佞，又岂能坐视王爷挥舞屠刀？”
“这些文官虽然全部背叛了天子，但到时候天子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臣属，震怒之下，天子和王爷如何相处？”
“王爷不见那尔朱荣之祸乎？”
帐篷中的官员们听到陈忠的分析，一时都陷入了深思。
陈烈如果自己动手杀文官，等于同时挑战天子的皇权威严和天下的所有士绅，风险是很大的。
南北朝的尔朱荣便是前车之鉴。
南北朝时候北魏大将尔朱荣就曾经因为朝廷腐朽糜烂，动手杀光了几千文武大臣。
最后的结局是尔朱荣一手支持的北魏天子和尔朱荣越来越合不来，容不得尔朱荣，在京城设伏杀死了不做防备的尔朱荣。
其实彼时的尔朱荣军权在手，北魏天子杀尔朱荣根本是义愤之举。
最后尔朱荣的子嗣们杀进京城，血洗天子宗室。
有尔朱荣的前车之鉴在，陈烈杀死一千多天子的大臣，天子会作何反应？
实在难以预料。
众人齐齐看向了陈烈。
陈烈冷笑了一声，说道：“便是有多大的风险，寡人也要闯一闯。”
“没有尔朱荣的铁血屠杀，北魏朝堂上的奸佞还要控制北朝几百年，哪里有赳赳关陇老兵的生存空间？”
“哪里有百年之后巍巍大唐的辉煌？”
“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寡人要将京城中的寄生虫一次性杀干净。”
众人都被陈烈的话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爷下决心了？
要以亲王身份屠杀朝堂上九成的大臣？
天下人会怎么想？
天子会怎么想？
具体怎么操作，攻打京城？
陈忠咬紧牙关，说道：“王爷，三思啊！”
陈烈看了看陈忠，说道：“瞻前顾后，如何做大事？”
“殿下为苍生社稷不顾个人安危，敢行险峰愿涉险地，实乃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
姚文斓看了看陈烈，大声说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卑职便率领大军杀进京城去，一家一户将这些文官抓出来。”
陈忠脸上发白，说道：“使不得，王爷，攻打京城使不得，那是谋逆无疑啊！要想别的办法。”
陈烈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步，抬头琢磨了一会。
最后陈烈问道：“兵部尚书说要宴请我，定的日子是哪天？”
陈忠答道：“是十五。”
陈烈抬头想了想，说道：“好，就定在十四，拿我的帖子进京城，传所有的官员到城外大运河边祭天。”
姚文斓愣了愣，问道：“祭天要天子率领，而且也是去天坛，怎么去大运河边祭天？”
“王爷这样设圈套，怕那些文官们不信。”
陈烈冷笑一声，说道：“那些文官贪得无厌，岂能用常理衡量？”
“你们就按我说的去送帖子，那些文官自然会上钩。”
兵部尚书和几个朝廷要员坐在府邸的三堂中，看着桌子上的陈烈名帖，脸上既有喜色，又有一丝惊疑。
兵部尚书陈文岳看了看礼部尚书董九器，问道：“董公以为如何？”
董九器笑了笑，说道：“此番祭天，大有玄机。”
兵部侍郎贾三为脸色一变，焦急地问道：“如何？”
董九器看了看贾三为。
他见贾三为脸上十分紧张，不由得沉思了一阵。
不过想了好久，董九器还是说道：“这显然是陈烈要拉拢我们这些京城中的官员，想控制朝局的信号。”
陈文岳脸上一喜，问道：“董公何以见得？”
董九器抚须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祭天是家国大事，本该由天子亲登天坛，率领百官奉献祭品。”www.sxynkj.ċöm
“然而陈烈作为运河王，手握雄兵陈兵京郊，却擅自召集群臣到运河边去祭天。”壹趣妏敩
看了左右几人一眼，董九器说道：“毫无疑问，陈烈这是要越过天子统帅诸臣，行使天子的权力。”
“大运河是漕运的关键，是控制京城锁钥的标志。”
“在运河边而不在天坛边祭祀，更是一个明显的讯号，说明以后的朝廷要由陈烈说了算，要仰陈烈的鼻息。”
“恐怕这次祭天之后，陈烈便会带领群臣上朝。”
“天子知道了这次祭天的事情，也会明白群臣都站在了陈烈这一边，不会再做无谓的抵抗。”
“从此以后，朝堂上就是陈烈说了算了。”
众人听了董九器的分析，都不做声。
许久，陈文岳才叹息说道：“这陈烈做事，好张扬霸道。”
董九器哈哈大笑，说道：“我们要的就是陈烈的霸道。”
“如果陈烈不霸道，怎么会挑战天子试图控制朝廷？”
“如果陈烈不率领千名官员一起祭天，他和天子就不会产生争斗。”
“天子和陈烈没有矛盾争斗，我们这些文官怎么生存？”
“只有怂恿陈烈霸道起来，更霸道一些，和天子斗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些文臣才能如鱼得水，从中得利。”
众人对视了一阵。
陈文岳突然问了一句：“天子的走狗张光航有没有受到邀请？”
大理寺少卿汪合泽答道：“没有，陈烈没有邀他。”
“陈烈这次邀请的，单单没有那少数几十个死忠于天子的蠢货。”
陈文岳摸着胡须想了想，说道：“这陈烈的情报倒是精准。”
“看来董公分析得不错，这陈烈是想控制朝廷，所以只邀请了我们这些识时务的。”
董九器微微颔首，表示陈文岳说得不差。
坐在一边的兵部侍郎贾三为突然说了一句：“陈烈把我们这些识时务的大臣聚在一起，不会是要杀人吧？”
众人听到贾三为的话，诧异地看向了贾三为。
许久，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三为，你当真是被陈烈吓坏了。”
“陈烈再大的胆子，能杀我们一千多人？”
董九器指着贾三为说道：“贾三为，你倒是说说看，陈烈眼看就可以联手我们控制朝政，为什么要杀我们？”
“难道陈烈是个见儒生就杀的杀人魔王？”
“山东那些士绅虽然被均了田赋，但只要不反抗陈烈，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贾三为毕竟年轻，被董九器这样一指，紧张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董九器摇头笑了笑，再不言语。
陈文岳笑了笑，说道：“我听宫中的小太监说，陈烈在乾清宫和天子谈得并不融洽，陈烈是黑着脸走出乾清宫的。”
众人听到陈文岳这句话，纷纷琢磨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有喜色。
汪合泽突然正色说道：“我们加入陈烈的阵营对抗天子可以，我们帮助陈烈掌控朝政可以，但陈烈也不能不分一点好处给我们。”
众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集体看向汪合泽。
汪合泽说道：“我们要在祭天仪式举行之前向陈烈要求，要陈烈答应保持其他地方田赋的现状，绝不把天子的恶法推广到其他地方去，在大明留下一块王道乐土。”
众人听到汪合泽的话，纷纷点头。
陈文岳说道：“善！陈烈既然要借助我们的力量，自然就要考虑我们的根本。”
“我们在祭天大典的前头提出这个要求，若是陈烈不答应，我们就撤了！让陈烈独自挑战天子的皇权。”
众人纷纷叫好。
老谋深算的董九器也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派人到各官的家中传话，说这次祭天事关重大，大家一定要到场。”
“这样的紧要关头，我看陈烈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东厂太监跪在养心殿的地上，将陈烈邀请千名官员一起祭天的事情汇报给了天子朱慈烺。
朱慈烺看着窗外的巍峨紫禁城，许久没有说话。
小太监看着天子的背影，小心地走了上去，说道：“圣上，陈烈这是想做什么？”
朱慈烺轻轻关上了养心殿新装的玻璃窗，卡死了窗栓，才缓缓说道：“陈烈是要杀人了。”
小太监听到这话，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变得雪白一片，跪在地上左右思索，越想越觉得恐怖。
这可是一千多名朝廷要员，相当于整个大明朝廷啊。
陈烈说杀就杀了，天子不同意，陈烈就自己动手了？
这陈烈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
那一千人的名单中有给天子上过课的大儒，这些人都杀了？
就因为向江北军提供了情报，就把大明的整个中枢连根拔起？
小太监越想越觉得陈烈可怕，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
朱慈烺转头看了看小太监，问道：“你抖什么？”
小太监浑身抖得像一个筛糠一样，哆嗦着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抖了起来。”
朱慈烺吸了口气，打开一本《资治通鉴》，把自己藏在里面的一千一百六十一名奸佞名单拿了出来，仔细看了起来。
东厂太监上前一步，问道：“圣上，姚铭令是直讲官，圣上还要听他讲《春秋》，要不要私底下通知他一声，救他下来？”
朱慈烺将那长长的名单放在了桌上，叹了口气。
“救？如何救？若是因为救人走漏了消息，恐怕运河王的计划就要被朕毁了。”
小太监和东厂太监听到天子的话，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小太监忍不住问道：“圣上，前几天运河王来劝圣上杀奸佞，圣上不是不愿大开杀戒吗？”
朱慈烺在书房中踱了几步，说道：“通敌的文武百官，朕杀不得，但是运河王杀得。”
小太监看着天子，想了想，明白了。
天子如今势单力孤，动用国法诛杀满朝大臣不但不能立威，反而会激起天下士绅的怒火和反抗。
如今陈烈势大，天子如果再和士绅死磕，会让陈烈的影响力更加巨大。
比如说，若是天子动手朝士绅发难，到时候若是士绅狗急跳墙，再组织一个江北军出来，恐怕天子又要内外交困。
到时候再求陈烈平叛，事成之后拿什么封陈烈？
陈烈已经是亲王了，天子真的不能再让陈烈立大功了，否则拿什么封陈烈？
而陈烈动手杀人就完全不同，陈烈手握大军，舍我其谁。
就算士绅有心组织兵马，在陈烈日强于一日的大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所以陈烈杀奸佞，就不像天子那样瞻前顾后。
现在天子、士绅和陈烈这三方势力中，任何一方都希望其他两方斗起来，自己才能稳操胜券。
而陈烈既然愿意主动挑起和文官的死斗，天子朱慈烺自然乐观其成。
小太监前后想了一通，想明白了。
他朝天子磕了一个头，说道：“皇爷圣明！”
朱慈烺看了看小太监，没有说话。
他转身又看向了窗外的巍峨宫殿，沉思起来。
京城东面，大运河通惠河小玉门段是一片菜地。
京郊的农民在这里种植蔬菜，然后每隔几天就会挑着菜进京城去贩卖，聊以糊口。
不过今天这些菜地算是遭了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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