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乐器老师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坐在了位子上。
“您……”
“叫我姜秒就好了。”
“好的！姜……姜秒？”女孩犹豫了一下，“生姜的姜，秒针的秒？”
姜秒一愣：“……啊，对，你认识我？”
“没、没有！”她赶紧摆手，偷偷地看了一眼她：“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而已。”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
至少容洵敏锐地发现了她有所隐瞒，手指微动，就记下了这一点。
但是姜秒毫不怀疑，她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那你呢？”
“叫我小夏就好了。”她舔了舔嘴唇，移开了视线，“那……是想要学什么乐器呢？我在古筝上会比较擅长，但是原本的单子里说是教初学者钢琴的，这个我可能就只是熟练而已。”
“那就古筝吧，我改成古筝版本的就好。”姜秒没什么异议，走到一边拿起假指甲，“就是明天演奏的一首曲子，我有一段时间没练习了，可能需要重新改一下编曲，但是有些地方有些拿不准……可以吗？”
没有足够的基本功做支撑，想要重新弹奏出原有的样子大概有些困难。
但是明天的比赛关乎于一个重要的赌约，姜秒不愿意出现一点差错，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琢磨。
小夏一愣，看着她就这么拍了拍椅子，坐了上去，不提那缠指甲的熟练感，就这摆出来的架势，也不太像是在才艺上一窍不通的样子。
她想起了之前在工作室听过的那些话，不由地咬了一下嘴唇。
“可以的。”她走到了她的身边，表情也认真了些。
姜秒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准备，就直接将手勾了上去。
“铮——”的一声，她的表情一变，就成为了容洵完全陌生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过她足够多的模样了，无论是平日里有些呆的傻乎乎笑着的样子，又或者是遇到困难的时候依旧坚韧应对的样子……但是，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让他觉得她这样专注。
说是专注好像也不太恰当，只是有什么东西燃上了她的目光，让她找回了自己灵魂往昔中自由自在徜徉的模样。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熟练的生涩，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手指越来越流畅肆意，仿佛琴弦也只是她闲暇之余时随意拨弄就能信手拈来的存在。
情随琴动，她的唇角带上了点肃杀的笑意，和她云淡风轻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同，琴音发出的，确是猎猎风声、是战场厮杀、是她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信念。
一直到她停下了动作，最后一点琴音都随着震动散去，容洵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小夏傻愣愣地鼓起了掌，他才低头一笑：“——这就是你说的，只知道一点规则？”
怕是多少学琴的人都要因为这句话而觉得她是在炫耀吧？
姜秒按压了一下有些酸软的指尖：“本来已经改成了钢琴的版本，现在回到古筝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许久没弹了，果然——还是用古筝最为顺手。
音乐室只有钢琴没有上锁，其他公用的练习室已经被借给校民乐团参加比赛了，她本来还在为难中特有的肃杀韵律在钢琴上得不到很好的表现而苦恼，因为磨合了一周仍旧达不到很好的效果。
现在看来……果然有些曲子只适合于原本的乐器。
“是……很久没弹了吗？”小夏问，“技法和乐感都已经臻至纯熟，只是手指的控制力稍微有点薄弱，有几个音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姜秒笑了笑：“是啊，这家伙就是，一天不下苦功夫就会被嫌弃的。”
她拍了拍弦，就像是拍着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幸好还没太忘记，不然可要被骂了。”
父亲一定会气得跳脚，说给她打得好好的基础都要被浪费了。
“你也学了很久？”姜秒问。
不然，也不会一针见血地说出来。
小夏终于露出了今日里的第一个笑容：“是啊，以前我妹妹还天天说她还没我的古筝在我心里重要呢。”
“所以做了这一行？”
“是啊，我的演奏……”说到这里，小夏忽然止住了话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东西，苦涩地笑道：“算了，我的演奏也难登大雅之堂，没这个天赋也没这个运气，就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姜秒见她不愿意多谈，也就咽下了自己的话。
小夏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做乐器老师的女孩，她耐心细致，在古筝上花的功夫很深，刚好弥补了姜秒现在非常欠缺的基本功，在她的帮助下，好几个容易失误的音节和难以控制的指序被改成了恰当又便于弹奏的版本。
等到整首曲子一一调整完毕，姜秒再弹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她们自己觉得眼前一亮，就连容洵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一些分别。
小夏显然是最为开心的那个：“——你也太有天赋了吧！要不是太久没弹了，我觉得我都可以拜你为师学一学你的乐感了。”
有这样灵巧通透的感觉，想必一定受过很长时间的熏陶。
她珍惜地摸了摸琴弦：“可惜明天我还有兼职，不然一定去现场看看。”
姜秒看着她的表情，轻轻笑道：“那……换我下次去听你的演奏会怎么样？”
小夏一愣：“……什、什么？”
“你教的这么好，弹的也这么好，如果别人没机会听到的话，一定也会感到很可惜吧？”姜秒凝视着她，微微弯起的眼睛里带着细微的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做你的第一个观众？”
小夏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我……”她的鼻子酸了，眼睛也干涩极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说出这话来的——居然会是以前在工作室里，所有人都知道，一定要讨厌的姜秒，那是许西夜心里，最为憎恶的存在。
她也是个曾随波逐流，跟着工作室里的人在许西夜面前踩着姜秒夸她的人啊。
她那时候刚被签进来，傻傻的以为可以完成自己上台演出的梦想了，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那些自己以往不屑的事情都昧着良心做了，只为了能有一个出头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只是被拉进去，给许西夜做一个琴替的，她在后面弹着琴，许西夜在前面接受着赞誉。
后来……
她本收集了证据，想要在网上曝光她的，可是许西夜早有准备，不仅在楚大少面前卖了惨，还让所有人以为她是那个因为嫉妒许西夜而故意污蔑她的人，最后更是背负上了盗窃许西夜琴谱的名声。
可那明明就是她写出来的曲子。
可没有人相信她，身上有这样一个罪名，又有楚大少的打压，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接纳她，她只能靠着各种兼职挣扎着生活，早就丢失了自己的梦想了。sxynkj.ċöm
“我真的……还能去演出吗？”小夏喃喃道。www.sxynkj.ċöm
姜秒却用一种理所当然又肯定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能？”她握起了她的手腕，放在了弦上，“你看，你现在不就可以演出吗？”
小夏的眼眶红了。
跟着她指尖触碰到琴弦一起发出的，除了那悠扬的琴音，还有她忽然下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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