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被海风吹得又黑又硬的手紧握栏杆,阴沉的目光更胜远处的乌云。硕大的浪花拍打在船舷上,碎成一团团水雾,却撼动不了这艘钢铁城堡分毫。
那些水雾怎么也够不到洁白的制服上,衣领的金色军阶和数排勋略代表着种种不凡经历。周边部下都跟他保持一步以上的距离,不敢轻易发声,怕打扰司令官的思路。
被众将校拥簇着的大将正是后来名声赫赫的南云忠一,他眺望着苏门答腊岛最西端,心里却默算还有几日能打通整个马六甲海峡。那艘老旧的战列舰朝日号近来在新加坡本岛南部不断对围海堤坝进行炮击,打算在退役之前消耗完库存炮弹,尤其从今天开始每隔一小时左右,4门305mm主炮便进行一次齐射;辅助巡洋舰则时不时在英军总督府挖个小型鱼塘,赶上陆航的各型战机也来凑个热闹,留守的军民们惶惶不可终日。
日军已经从海陆四面围住了新加坡,守城的英印部队士气低下,对坚守毫无信心,而山下奉文也到了强弩之末,战线拉得太长对补给尤其是个严重问题,东京希望速战速决。今天,山下奉文便让部下将劝降信送进了新加坡,要求两天内答复,否则将新加坡夷为平地。
使用朝日号战列舰主要为了给其他战斗舰开路,即便是遇上水雷,不至于一发就沉,其他舰只能有回旋余地。没想英军色厉内荏,除了岸防炮群还能抗议几下,已经无法继续布设水雷,发现英军虚张声势后,索性深入海峡在新加坡侧后任意施为。
“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下,新加坡已经无法再控制海峡,支那舰队如果还在槟城一带的话,顺便歼灭之。”南云忠一想罢,眉间不觉闪过一丝厉色。
“报告司令官,小泽将军来电。”一名低级参谋军官分开众人,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凑在身后诵读着刚刚接收到的电报:“小泽将军率领舰队已经开始了对印缅方面军的支援,预计今天将完全占领仰光港。小泽将军还希望继续派出补给船,舰队油水弹药比较紧张。”
“告诉小泽将军,三天以后补给船便可抵达缅甸,让他忠心国战,改变海军目前的不利地位。”南云略一沉吟:“给东京发报,希望陆军他们今天务必进入仰光,迫使新加坡英军尽快投降,打通马六甲海峡,以便让帝国海军切断印缅的海上通道。”
那名尉官速记下内容,低头一躬领命而去,随之又来一名通讯军官上报,舰队水侦发现两艘支那主力军舰正在向印度方向撤离,距离本舰队230海里。
南云多有耳闻中国军舰的防空能力之强悍,为了保住在南洋海军的颜面,他不想去让舰载机硬碰硬,若让主力舰去追也有可能追上,但将再一次抛弃航母,想及小泽舰队的灰头土脸,最终他放弃了做出进攻的决定。
战舰之间信号一阵频繁交换,南云所在的旗舰赤城号缓缓转向,紧随其后的是加贺号、瑞龙号、翔鹤号航母,另外还有战列舰陆奥号、巡洋舰利根号、加古号、北上号、大井号四艘,和7艘驱逐舰。
其中瑞龙号为飞龙号航母的后续舰,当年为避免华盛顿条约列国反对,保留了建造瑞龙号的钢铁等材料,等华约到期,立刻以兴建巨型货轮为名铺设了龙骨,后根据飞龙号的问题加以改进,形成苍龙、飞龙、瑞龙三大龙字号航母。www.sxynkj.ċöm
算上小泽舰队的飞龙号航母,印度洋方向一共五艘航母,不算战列舰也是庞大的力量,足以让整个印缅天空被控制。
南云南遣航空舰队一出现在安达曼海南部,便被英国潜艇侦知,避过舰队锋芒之后急忙发电给新加坡和印度的英军远东总司令部。
新加坡英联邦司令安达臣中将躲在地下掩体中闷热的办公室里,半天基本没出来一次,电话已经转给副官去接,各方不断传来的告急文书递上去,他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放下吧。”
接到山下奉文送来的劝降书,他将皮球抛给了印度的英军远东司令韦维尔,剩下的只是等待命令。马来英联邦军心情都跌到谷底,从列兵到将军其实已经动了投降的念头,继续抵抗下去只能徒劳增加伤亡而已。
副官再一次的敲开门,犹豫了一下开口报告:“将军,槟城来电,日军航母特混编队司令南云忠一宣称即将靠泊,如果继续抵抗,舰队强大的炮火将把岛屿从地球上抹去。鉴于目前海峡盟军海军力量极为薄弱,守军希望您同意他们的投降。”
面对绝对庞大的力量,见连骁勇的中国舰队都远走锡兰,槟城守军只是走个形式,如果日军强行登陆,他们也不会继续开火,只是希望能在历史档案里留下一句“奉命投降”而已。
安达臣静静的听完,如木雕般的身体微微前倾,喉结上下滑动两下,揉揉鼻子说道:“好吧,我行使司令官的职权,为了岛上军民的生命安全,在无法继续抵抗的情况下,允许他们投降。”
副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电报放在他面前,随后安达臣签署了命令。
两小时后,陆军第五师团派出一个中队的先遣部队乘小船登陆槟城,在中国陆战队和英国军警曾经誓死抵抗的银行大楼上升起了膏药旗。随后让渡口守军列队交出武器投降。
已经升至临时上尉的泰勒队长看着升起的膏药旗,几乎要流下眼泪,本来郭蔚然力劝他和一些部下随队撤走,但他以皇家警察的使命感为由谢绝了。现在他突然有了一丝丝后悔,留下来难道是接受屈辱的吗。
红着眼圈默默地交出左轮手枪,泰勒被集中到军官行列中。
“姓名,军衔。”随军翻译提起笔问他。
泰勒面无表情的回复,日军**员写完后在他名字后面做了个小标记,不等他反应马上下一个人替换了他的位置。
前方的海面上,又是一波日军乘船到来,预计当天抵达槟城的日军可达两个大队。完成投降和交接后,日军逐步接替了英联邦部队负责起槟城防务。到日落时分,港口的日军已经能能远远的看到西南方庞大的舰队黑影。
“那是,大日本的海军。”放下望远镜,大队长野尻少佐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微笑:“这帮家伙们今晚要在海上过夜了。”
“长官,您要的酒找到了。有整整两箱呢。”勤务军曹兵满面笑容的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骑脚踏车的二等兵,车后座都装着一木箱酒。
“干得不错,嗯,把鞋子上的血迹擦擦,我们蝗军要注意保持军容。”野尻少佐信步上前,欣喜的检视着木箱,里面是各种威士忌、白兰地以及红酒。他从里面捡出两瓶便宜的酒:“让大家晚上畅饮吧,都辛苦了。”
“哈依。”军曹抱着酒感激的立正:“谢谢长官,为了大日本帝国辛苦是应该的。”sxynkj.ċöm
野尻少佐打开瓶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闭眼回味着特有的烟熏味、坚果味、巧克力味。。。。。。将剩下的酒倒进水壶边说:“问问汽车修好没有,我们去英军军火库看看。”
等他们到了军火库,里面只剩些7.7mm子弹和些生锈的旧货,其余的有价值物资基本被陆战队撤退前搬运一空,虽然获得了英国武器生产线,可都是些二手机器,说不定啥时候就当机;面对大批武器弹药,即使显得落后很多,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陆战队给英国人出示一张远东盟军海军司令的批文,直接搬空了仓库。
日军见只剩一堆破烂并不意外,换他们搬不走的也要炸掉。附近的机场倒是没怎么被破坏,他们绝不会想到是陆战队不肯浪费炸药,只以为是蝗军进展神速敌人仓促之中来不及。
对于底层的留守军警人员,日军为了暂时给国际上留个好印象没怎么刁难,集中关押了事,马来土著和欧美平民还能享有自由,但在华人区当天便开始针对性行动。
野尻少佐先前命令手下一个中队将华人全部集中到渡口附近的姓周桥一带,先隔离起来不准随意出入,然后堆积起搜集来的砂石、木料,只保留两个出入口,其他街道全部封死。原来要将该区域作为集中营式的看管。
夜色中,男女老幼眼中含泪,面作怯色,在刺刀和枪口逼迫下携带行李排队进入隔离区,几盏大灯将周边照得雪亮。每个人的行李箱包都被打开检查,金银首饰等都被强行没收,男人们还被要求逐一检查右手,看有没有长时间持枪的痕迹。有些人被从队伍中拉了出来,人们不由怜悯得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在又惊又怕中步入“集中营”。
带上两瓶挑选出来的好酒,野尻少佐敲开了联队长的行辕,原来英国警察局长住的白色小洋楼中,一个黑矮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维多利亚式的沙发上。
平田联队长满意的看着部下的孝敬,喝上一杯锡兰红茶后,问过今天的交接事宜,比较满意部下的工作,最后淡淡道:“那些顽固分子就不要留下来浪费兵力物力了,只是要处理好不要激起民变。我们还未稳定下来,需要国际上的认可。”
野尻少佐马上站起来低首道:“请联队长阁下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办好。”
槟城大部分车辆都被破坏,留下来的少量汽车都是无法开动的报废品,野尻少佐自己都是骑自行车去面见联队长。无奈之下,调拨了一艘渡船来执行命令。
泰勒队长和十几名中外人员被捆绑到了岸边,所有人都被布套蒙着头,听到海浪翻卷在脚下,鼻孔中是熟悉的海腥味,泰勒知道自己到了海边。很快头套被除去,才发现四周除了满脸杀气的日军再无旁人,泰勒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名并肩作战抵抗过日军的华侨也站在他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手电光从他们脸上逐一照过,泰勒眯起眼睛发现是个矮胖的男人在打量他们,这个男人有些面熟,灵光一闪后恍然大悟,原来他曾自称郑海平是中泰混血,经常往泰国发报,原来竟是日本卧底,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泰勒愤恨的瞪了郑海平一眼,只怕那也是个化名,随即被两名日军强压上船。
渡船往大海深处开了一阵,日军将他们六人一组押出船舱,泰勒膝窝处挨了一枪托不由跪在船舷边,咸腥的海风吹在脸边觉得有些湿润,两行清泪流到了嘴角,泰勒心里默默的说着:“永别了,我的爱人,永别了,马来亚。”
鬼子们举起步枪,随着一声令下齐齐开火,泰勒后背顿时透出个血洞,歪头扎进了温暖的大海。
天色微明,当泰勒等人的尸体浮上水面被鱼虾啃食的时候,南云舰队正缓缓进港,新加坡的安达臣中将终于接到命令允许在无法作战的情况下向日军投降,从此宣告马来亚日据时代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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