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客来哈哈一笑,道:“公子莫怪、莫怪,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那人是个老头子,估计过了十五年,他早已经到天国享清福去了。”
夏红叶知道再往下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况且吴客来也不是他要找的人,既然如此,他似乎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看着自己旁边不曾动过的茶杯,道:“谢谢先生的茶。”
吴客来笑道:“在下穷酸一个,哪里能请得起这样的茶,公子非要谢的话不妨谢我家老爷。”
夏红叶道:“你家老爷明天是不是一定在家里?”
吴客来道:“一定,一定在家。”夏红叶道:“那好,那我明天再来谢他。”说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步朝楼下走去。
“公子请留步。”吴客来赶紧喊住他:“这就要走?”夏红叶道:“这就要走。”吴客来道:“我有个问题。”夏红叶转身道:“请讲。”
吴客来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想问,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你留下来,留在这里吃个便饭?”
夏红叶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有个习惯。”吴客来道:“公子的习惯想必是好习惯。”夏红叶道:“我从来不白吃别人的东西,我若吃你一顿饭就一定会为你做一件事。”
吴客来不说话了,请这样的人吃饭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红叶接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去做?”吴客来苦笑道:“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只不过一个人喝酒太过无聊,希望能有个人对饮做伴而已。”
夏红叶道:“这个不算,你再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吴客来只能再次苦笑,只能跟在他后面,将他送出去。
阳光照进高楼,高楼里宽敞而明亮。
林从容有可能并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可他在锦绣山庄修建的每一栋房子都非常敞亮。无论谁走进来都一定会认为到这里是来对了地方,这里的主人多半不小气、多半不会令自己失望。
吴客来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已穿戴整齐,脚下套的步鞋也换成了一双崭新的官靴,他又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看着对面的林从容,等着他开口。m.sxynkj.ċöm
林从容却站了起来,从夏红叶刚才坐的位子上站了起来,看来他刚才去的地方离这里实在不远,非但不远,简直近极了。
但他依旧没有开口,只不过有时候就算你不开口,别人也会从你脸上猜到你究竟想说些什么。林从容今天的脸色就让吴客来有些琢磨不透,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像林从容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曾经提着脑袋在江湖中打天下的人,除非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否则绝不会轻易皱一皱眉头。
可现在他的眉头却已紧紧地锁住,这副表情远比他大发雷霆时还来的可怕。
吴客来不安地问:“难到这位夏公子来者不善?”
林从容忽回过神来,道:“你对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了解多少?”
吴客来道:“我已将所知道的全部对他讲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林从容沉默许久,又问:“你如何看待当时朝廷取消嘉奖这件事?”
吴客来摇摇头道:“我不曾在官场上呆过,不敢枉断。”林从容道:“没什么,你尽管说。”吴客来道:“我想这有可能京城中党派之间的斗争。”
林从容道:“怎么讲?”吴客来道:“当初上书请兵之事肯定会遭到各种理由的反对,后来水师打了胜战,这些反对的人当然不免要担心皇帝从此不再信任他们,于是便想办法在皇帝面前将这件事情给淡化了下来,这样他们日后才不至于被支持请兵的一方所压制。”
林从容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吴客来隐隐感到这件事同林家应该有着莫大的关系,夏红叶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不简单。有关这件事林从容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他忍不住道:“这件事莫非同老爷你有什么关系?”
林从容居然没有否认,淡淡地道:“当初请兵和事后取消嘉奖都是我爹的意思,都是我爹授意属下做的,你说这奇不奇怪?”
吴客来道:“老太爷心系国家,不据功、不骄横,这份高风亮节着实让人钦佩,何怪之有。”
林从容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说道:“我爹只不过是让人上折子写几个字而已,真正去流血的还是在前面和海盗拼命的官兵,他们拼了性命得胜归来,却不予嘉奖,这明明是赏罚不明,如何能称得上是高风亮节?”
吴客来勉强笑了笑:“老太爷的心思旁人怎么能摸得透。”
林从容冷哼一声,道:“莫非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你还听不懂我的意思。”
吴客来叹了口气,微微笑道:“我想我还是不懂的好。”
外面的阳光依旧很灿烂,阳光下有人在欢笑,笑声中夹杂着一阵阵丝竹飘摇。
林从容的眉角似乎已锁得更紧,平时他只要一听到这些,便会心情大好,再烦恼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可今天不同,他心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些秘密同夏红叶的到来又有什么关联?
他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近二十年来江湖中有哪些用刀的绝顶的高手?”
吴客来道:“一年学刀,十年练剑。刀虽然上手容易,但能练至绝顶的,放眼天下最多也只有两三个人而已。”
林从容道:“欧阳缺算不算一个?”吴客来道:“欧阳缺纵横二十余载,未有败迹,当然应该算一个。”林从容道:“可他还是死了。”
吴客来叹道:“人生浮世间,岂有不死者,他能这样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练武之人能死在高手之下也算是种幸运,总比死在那些小人匹夫、阴谋诡计之下要好得多。
林从容道:“我的武功比之欧阳缺如何?”吴客来摸不透他为何有此一问,当下犹疑道:“这个……”林从容道:“你不妨直说。”
吴客来道:“欧阳缺自少年成名,江湖之中便鲜有敌手,能同他齐名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林从容道:“北惊风、南错龙,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惊风剑杨化尘?”
吴客来道:“正是此人,不过这人并不像欧阳缺那般招摇,常年浪迹江湖,四处游荡,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林从容沉吟片刻,道:“无论是武功还是势力,我都同欧阳缺相差甚远,他既然敢去找欧阳缺的麻烦,那自然也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吴客来接过他的话道:“所以老爷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要是真冲着咱们来,应该早就下手了。”
林从容道:“但他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查清此事的目的只会有两个,第一:追究我爹当年犯下的错误,将朝廷中与此事有牵连的人一网打尽。这样的话我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凡是能赚大钱的生意,如果朝中无人,便休想做得下去。我每年都会为打通上上下下的关节花掉一大笔银子,这些关节要是倒了台,林家也就算跟着完了。”壹趣妏敩
吴客来摇了摇头:“这一点似乎不成立。”林从容道:“哦,为什么?”吴客来道:“欧阳缺、谢京二人同朝廷又什么关系?”
林从容脸上突然一下子苍白许多,喃喃道:“这么说他来的目的一定是第二种。”说完,他仿佛一口气顺不过来,踉跄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吴客来试探地问道:“第二种目的会是什么?”林从容沉声道:“当然是来报仇的。”吴客来疑道:“报仇?报谁的仇?给谁报仇?难道是为海盗。”
“海盗乃是一群亡命之徒,谁会给他们报仇。”林从容冷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刚才问你的那句话?他问你十五年前朝廷水师所剿灭的海盗会不会一定是真的?”吴客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假,人赃具在,如何能假得了?”林从容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道:“你难道不清楚十五年前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
吴客来的脸色也变了,悚声呼道:“离情门,你是说离情门!”他虽然未曾亲身经历,当年战况之惨烈、死的人数之多想必已经震惊江湖。
林从容冷冷道:“离情门里一定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并且隐忍了十五年,而十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门派死灰复燃。”
吴客来道:“你是说离情门现在已经开始追讨当年的那笔血债?”
林从容道:“若不是为了这笔血债,他们为何要隐忍十五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姓夏?他一入江湖,突然间就杀了欧阳缺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事先却没有任何有关他在江湖上走动消息。显然是经过长期秘密严格的训练,专门为了这件事而来。”
吴客来道:“但我听说离情门用的是剑,他却是用刀的。”
林从容道:“用刀还是用剑这并不重要,江湖中本就有许多极厉害的武功不为人所知。并非所有人都是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而习武,有很多人刻苦用功只是为了要报仇,仇恨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动力。”
吴客来无法否认,江湖人要报仇几乎就和普通人要吃饭一样平常。
林从容又道:“谢京同欧阳缺都参与过当年的那一战,他先杀了他们,现在又来这里向我打听这件事,必然是为离情门寻仇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下一个将会杀谁?”
吴客来道:“老爷当年又没出海,又没同离情门打过交道,他要问什么尽管告诉他就是了,冤有头、债有住,他也犯不着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林从容道:“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但……”他目光中突然露出一丝恐惧,问吴客来道:“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吴客来似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连道两声:“很好,很好。”
林从容不禁长叹一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脸上顿时已无恐惧,一瞬间又找回了之前的威仪与气度,又慢慢站了起来。
吴客来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他知道林从容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他现在必须要站起来,他一向懂得应该如何去尊重他人的决定。
林从容走到他跟前,用手抚住他的肩膀,正色道:“你刚才那句话说的很好,人生浮世间,岂有不死者。所以这次我若有什么不测,这一家子的妇儿老小就劳烦你代为照料了。”
吴客来一时间惊目结舌,张着口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听到这样的话,谁又能说出些什么?林从容的举动实在太过突然,太出乎人意料,他究竟想干什么?
楼道里传来林从容的脚步声,他的人转眼间已到了楼下。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着来?”
吴客来应道:“去哪?”
林从容笑了笑,道:“夏公子从哪里来,我们现在就到哪里去。”
城里依旧非常热闹,今天是集市开放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就意味着东西卖得最便宜的一天,谁不希望东西能卖得便宜点?所以这最后一天的人比起前几天反而更多了些,人一多,商家吆喝的调子就越发响亮了起来,你说这如何能不热闹?
热闹的地方通常都少不了来凑热闹的人,街道边的小摊小贩几乎比平时多了两倍,就连路边的乞丐也比平时要活跃许多。
夏红叶慢慢走在人群中,明亮的眼睛里已有了血丝,他现在只想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安安稳稳躺上一躺。
睡觉虽然解决不了他眼下面临的问题,可不睡觉问题却更加没法解决。这同吃饭是一样的道理,人吃饭时虽然没有干活,但不吃饭根本干不了活。
干活是为了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所有人似乎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一种人除外。
这种人通常都很懒,懒人不愿意干活,却也要吃饭,问题是不干活哪里来的饭吃?
当然只能找别人去要了,人们称要饭为乞讨,又称要饭的人为乞丐。
他就是个乞丐,这条街上最懒的乞丐。别的乞丐有的在哼乞丐小调;有的在念乞丐经;还有的在玩乞丐把戏,他却倒在墙脚呼呼做着大梦。
一顶没几根草的草帽遮住了他嘴巴上的半张脸,一张没根草的草席垫着他屁股上的半个身子,旁边摆着口破碗,碗里面居然还有四个铜板,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放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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