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干就干,分别拎了些鸟蛋,直奔九华山脚下的朱家村,逮着谁家院前屋后养了鸡,便进去问能不能帮忙孵鸟蛋。
因着他们来查过案,又替朱家人洗刷了冤屈,还亲自送朱家人来,帮忙打扫等。是以,村民们对他们无有不敬重的,不光端茶倒水,还聚齐起来为孵鸟蛋出谋划策。
“据我所知,画眉鸟下的蛋是蓝色蛋壳的,白壳的许是猫头鹰或鸽子的。”
“这大多数小小一个全是麻麻点点的,是鹌鹑蛋,不管放茶叶还是盐烘都好吃。”
孵鸟蛋,怎么扯到吃上去了?
李赫着急忙慌地扯回正题:“你们就说让母鸡孵这些蛋,能不能行?”
“有一回,俺儿子捡了两个鸽子蛋,放到鸡窝里,母鸡把那两枚蛋滚到一边,只孵自个儿下的蛋。要让母鸡孵鸟蛋,怕是难。”
里正用官话道:“俗话说一人一性,一马一鞍,你家母鸡不孵鸟蛋,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大度能干的母鸡愿意孵鸟蛋?俺就不信这个邪!不如咱们养了母鸡的,每户人领些蛋去,母鸡愿意孵的就继续孵,不愿意孵的,或是还给公子,或是送到别家去孵,都行。”www.sxynkj.ċöm
“里正这番话说到了我心坎上。”李赫拍手叫好。
“行,那就准备纸笔,公子这边记下来哪家哪户领了什么壳的蛋多少个,等下午再看鸡愿不愿意孵。”
于是,朱益群数鸟蛋,姜棠提笔记录。
“朱xx领了白壳蛋十二个。”
“朱xx领了蓝壳蛋八个。”
“朱xx领了鹌鹑蛋二十八个。”
待所有鸟蛋被瓜分一空,他们忙跟着里正回家,先看看里正家的母鸡是何情况。
与别家鸡鸭鹅散养着到处拉屎没一块干净下脚地不同,里正家没做院子,枇杷树下围了一块空地专门养鸡,十几只鸡撒欢地跑着。
“你们仔细瞧,那只鸡有红红的鸡冠,一身漂亮的羽毛,便是公鸡。在旁边啄米的小鸡冠但体型大的就是老母鸡,剩下的鸡全是上半年孵出来的两窝小鸡长这么大了,等过年的时候吃不嫩不老,正合适。”里正说完,打开鸡圈的门,“我这就把鹌鹑蛋全放到母鸡身边。”
那些鸡看到人进了鸡圈,一丁点也不害怕,该啄食就啄食,该悠闲散步就悠闲散步。里正放了一把秸秆,将鹌鹑蛋悉数放在秸秆围成的窝里,吩咐母鸡:“这些蛋就交给你了,好好孵啊。”
也不知母鸡听没听懂,反正是一个劲地啄米。直至里正走出鸡圈,母鸡围着那一窝鹌鹑蛋打转。
“那只母鸡是不是在寻思着这一窝蛋咋跟自己下的蛋不一样呢?”
“鸡下的蛋个头比这鹌鹑蛋大多了,壳上也没这些斑点,母鸡看不出来才怪。”
还没一会儿,母鸡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走开了。
“啥玩意!母鸡对这一窝鹌鹑蛋压根提不起孵蛋的兴趣,难道亲生的蛋才孵么?”
要是全村的母鸡都不肯孵蛋,里正这张老脸往哪搁?“母鸡可能一时没转过弯来,等它太闲的时候,兴许就愿意孵蛋了。不如先在俺家吃顿粗茶淡饭,下午再看也不迟。”
“鸟蛋孵不出来,我无心茶饭。”李赫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鸡圈外,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窝鹌鹑蛋,丝毫不顾鸡屎味难闻。
姜棠受不了这些异味,自去灶屋帮着打下手。
饭后,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来了,提出了一个传统的孵蛋法子。
“俺是从北边逃难来的,祖上传下来一个孵蛋法子,叫土炕孵蛋法。那北方人家家户户有的土炕,腾出一块炕地,放上麦秆,再摆上那些鸟蛋,盖上薄被。天儿寒冷,往炕里烧火,甭管是鸡鸭鹅鸟,不冷了,自然能孵得出来。”里正用官话解释给三人听。
朱益群挠头问:“啥是炕?”
李赫曾跟亲爹去拜访关外来的大将军,亲眼见过炕,张嘴回道:“炕,就是东北那边的人为了抵御寒冷,在屋里紧挨着墙,用砖块砌了一张大床。一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全家人足不出户,往炕里烧火,吃住都在炕上,暖和极了。”sxynkj.ċöm
“那炕能烧火,跟咱们的灶有点像呀。”朱益群接话道,又忍不住问:“既然炕能烧得那么暖和,人怕烫还能走开,那鸟蛋放那不管,还盖了棉被,不得被火烤熟了?”
“烧炕又不是炒菜,讲究大火猛攻。咱人身体本来就有热度,炕不用烧得那么热,咱人受得了,鸟蛋肯定也受得了;再者,炕烧热了就不用管了,不是你想的一整晚烧大火!”
朱益群这才顿开茅塞,“看来烧炕的人都很聪明。”
李赫猛拍大腿站了起来,“我想好了,若是母鸡不肯孵蛋,咱们便建一个炕,不信烧炕还孵不出蛋来。”
然而,母鸡没给他机会——在东转西转没头绪的时候,母鸡往鸟蛋上一趴,将所有的鹌鹑蛋全部纳入翅膀下,认认真真地孵蛋了。
就算其他母鸡全不孵蛋,靠这一只能干的母鸡,隔三岔五地孵一窝,到过年的时候,总该全部孵出了。
李赫如释重负,抓起毛笔写了一行字,并一块银锭,齐塞在里正手里,“里正,我这些鸟蛋,全仰仗你的母鸡来孵。村里其他人家的母鸡能不能孵,也劳烦你帮我看看。每隔一旬日子,你写一封信,送到这个地址。”
“公子如此看重这些鸟蛋,实乃它们再生父母,俺一定好好帮您看好这些鸟蛋,保证一个不少地孵出来,明年都能在天上飞。”
当一群鸟的再生父母……李赫并不想,可他别无选择!谁让他嘴馋在寺庙外吃了烤乳鸽,谁让他还想回京城在刑部干一番大事业呢?
当晚,李赫兴高采烈地向应硕汇报孵鸟蛋事宜。
应硕放下《况太守断案传奇》,“看来你很喜欢孵鸟蛋,不如再吃些鸟,继续孵鸟蛋?”
“应侍郎,您别再开玩笑了!我大鱼大肉吃惯了,看到那些素菜就没胃口,这才动了邪念吃烤乳鸽。经过这回孵蛋的艰难险阻,我算是认识到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难处,还是做个人好,别抢母鸟的心肝宝蛋。”
“你能有此认识,本官甚感欣慰,待说给你爹听,想必会生出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
“说给我爹听?千万不要!”李赫意识到不能再讲孵鸟蛋的事,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拿起蓝色线装本书,“这本《况太守断案传奇》,好看么?”
应硕颔首。
他指着扉页上的作者名,笑道:“应侍郎,你瞧这本书的作者笔名姜不呆、石页,看起来怪异,读起来拗口,还不如姜子牙和石矶娘娘呢!”
竟敢嘲笑他取的两个笔名难听,好大的胆子!“李赫,看来这本书与你八字不合,甭看了。”
“应侍郎,我只听说过人与人八字不合的,咋还能跟书八字不合?”李赫笑问。
“我说不合,就是不合!”
摆出刑部侍郎说一不二的架子,李赫乖乖认怂,“应侍郎所言极是,是我愚钝了。”
“明早启程,早点睡。”
李赫听出逐客的意思,道一声“应侍郎早点安置”便走出了净室,低声嘀咕:“原本说得好好的,咋我一说那两名字难听就翻脸了?侍郎心,海底针,猜不透啊猜不透……”
恰巧姜棠端出一盆洗脚水来倒,忽听李赫神神叨叨的,便问:“李赫,你瞎琢磨什么呢?”
李赫照实说了。
《况太守断案传奇》的作者姜不呆和石页,其中之一便是应侍郎的化名!李赫当他的面说名字难听也就算了,还说石页不如石矶娘娘好听,原本一个男的,被改成女名,人能不生气么?
“李赫,换做是我,我也生气。”姜棠轻声搭腔。
李赫挠头不解,“为啥?”
姜棠自然不能说石页是硕字拆解开的,不然照李赫大嘴巴的性子,非得嚷得世人都知道刑部侍郎写了一本公案小说,到时候天底下的人夸赞他有才,也会怀疑他借此敛财,实际上,钱财全进她兜里了!
她眸子一转,回道:“你也不想想,石页音同石爷,一看就是男人,你叫人改成石矶娘娘,从男变女,合适么?”
“我也没想那么多,又没把应侍郎当外人,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怪不得他生气呢。下回,我再看到那本书,定要帮姓石的想出一个好名字!”
胸无点墨的李赫能想出什么好名字?“罢了,你这脑袋瓜,还是琢磨怎么吃好喝好就行。”
“说到吃喝,明儿个要启程,我得赶早去买些特产干粮带上!”
姜棠泼了一盆水,正要回屋,见应硕单脚跨出门槛,目若朗星,似是有话要说。
“应侍郎,这么晚了还没睡。”姜棠随口打招呼,忽想起忙于查案并未关心过他的伤,便开口问:“应侍郎,你腿上被蛇咬的地方,痊愈了么?”
“不晓得。”
脚上有伤,痊没痊愈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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