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到家了吗？”彦子瑜放下家门钥匙才有时间看一眼微信，刚打开就看见陶云圣发来的信息。
“我刚到家。之前和爷爷奶奶吃饭去了。爷爷考了我三个多小时。”彦子瑜回了微信。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微信提示音响起，“考什么考三个小时？”
“就是京胡的一些指法、把位、保养方法，还有拉琴的时候怎么给垫头、怎么保腔，还抽查很多戏文和曲调。说真的，好几个冷僻的我连听都没听过。”姑娘皱着眉头回道。
“正常，大大小小的戏本子真要算起来要一千多出呢。咱们常听说的也就是那四百来出，这里面还有好多不常演的。不知道很正常。”陶云圣安慰道，“老爷子没说什么吧？”sxynkj.ċöm
“那倒是没有，就是让我明天早上带着东西去天桥。估计要听我在响器这方面有没有问题吧。”
“那还不好说，你天天拉京胡还怕这个？”陶云圣立刻回了过来。
“唉，我爷爷怹老人家要是让我带上家伙，那基本上文武场的东西只要是学过且方便拿的，那我就都得带上。这是准备乐器的抽查，指不定听哪一样儿呢。”
陶云圣语气里满是无奈，“那……我只能给你加油了。这个……我想帮忙也帮不了。”
“我估计这样的生活要一直持续到八月底。”
“你加油，我这边七月底也要给师父做助演去。八老板定的20号和21号的狸猫换太子。紧接着我就又要去山东了。”
彦子瑜闻言笑着调侃，“看来今年山东的父老乡亲们格外想念你？盼着你经常过去。”
“这不是都赶一块儿了么”陶云圣刚发完这条消息，就看见八老板发过来信息，“先不说了，这边陈老师发信息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明天咱联系。”
“嗯，好。你也别太晚，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演出呢。”彦子瑜打完这行字就赶紧洗漱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彦子瑜代上笛子、板鼓、京胡等等小件的乐器到小区门口等爷爷。爷儿俩一路走到天桥的广场，老爷子不待闲闲儿地直接让彦子瑜吹笛子。
“你先拿着笛子吹《万年欢》、《风吹荷叶煞》、《望江亭》我听听。”老爷子一边活动自己的身子，一边朝彦子瑜说道。sxynkj.ċöm
姑娘点点头，安好笛子检查完笛膜，就开始一边回忆几个曲牌儿一边吹。还没等彦子瑜把第二个《风吹荷叶煞》吹完，老爷子就一摆手止了彦子瑜继续吹下去的动作。
“你这块儿不用吹下去了，换胡琴吧。从瓮子开始，拉什么你自己想。”
彦子瑜想了想将手头的笛子放下，将琴从琴包里取出来准备好。这功夫里便想好了拉京剧里常用的曲牌《柳青娘》，虽然不怎么常用京二胡演奏，但是整体效果应该不差。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头就开始运弓，京二胡整体的演奏起来与京胡有些许不同。手底下虽然拉的是同一个调子，但是因为二胡的琴皮用的是鳞大油润相对厚实的厚蛇皮和京胡的蛇皮不同，所以这声音出来要比京胡低八度，听起来没那么刺耳。
按着南梆子的原板，彦子瑜一边回忆《霸王别姬》看大王一段的唱词和曲调，一边一动手上的指位。此时，天桥艺术中心后身的居民区里，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开始往天坛走。每位路过这对爷孙的老人，不管是大爷还是大妈，都忍不住站住脚仔细听听这琴声。
有的那些活在前沿的大妈，还拿出手机拍照。
一段南梆子拉完，彦子瑜见爷爷没搭理自己就换了西皮慢板，回忆着《穆桂英挂帅》小儿女的那段唱词，把这一段拉完。
“成了，这个可以放放了。换回京胡吧。这回你听着我的鼓点儿，拉一个《迎春》我听听。”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让姑娘把板鼓都取出来，架好了架子放上这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就看老爷子拿起鼓签子一抬手，“大，大，大，大……”几声出来，彦子瑜手里按着反二黄的板，合着鼓点儿拉起了《迎春》。
《迎春》因为要体现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的景象，所以在节奏上要明快，在拉琴的时候手底下不能松劲儿，右手手腕、手臂要控制好弓弦的开合速度和距离。不然，体现不出春日里蜂飞鸟鸣的场景。
彦子瑜耳朵里听着爷爷的鼓点，手底下的速度随着鼓点的速度不断变换，手里的指法逐渐加快，这一段拉完。还没等彦老爷子评价，旁边一些围过来晨练的老人已经有开始叫好的了。
“好弦儿！”一位剃着板寸穿着跨栏儿背心的大爷看向彦寿评，“老哥，这闺女是您孙女吧？这么年轻弦儿就这么好，后生可畏啊！哈哈！”
彦子瑜见老人搭话，赶紧朝着老人笑笑“您早！”
“可不是我孙女么。蒙您抬举，这丫头还有的是路要走呢，这刚哪儿到哪儿啊。”彦寿评摆摆手。
大爷一边朝姑娘点头打招呼，一边朝彦寿评说道，“嗐，现在这年轻人里别说有这水平的，就学这个的也不多啦！您知足吧！反正我听着是不错。”
“丫头，学多久啦？”大爷转头有看向彦子瑜，“我是从小学的，到现在也学了十几年了。”
大爷点点头，“成，你这是童子功。好好练，以后给名家操琴去。”
爷孙俩闻言笑了笑，“我就盼着她稳稳当当的，能把手里这点儿东西搞明白，把这点儿本事都学好了就成。别的不求，什么功成名就那都是虚的。”彦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
“成了，爷儿俩继续练吧。我也得练去了，这场戏拉弦儿的要曲不离口，我这要拳不离手。”大爷哈哈一乐就往公园里走了。
彦子瑜又按着爷爷的要求，拉了几个曲牌，被指出了演奏中仍存在的毛病，反复纠正才算扳过来。爷俩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回去，9点彦子瑜还得奔风雷剧团的训练基地去。
彦子瑜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刚一进风雷剧团的大院子，就看见有几个十来岁男孩儿和女孩儿站在那里。估计这几位就是这一次的学员了。
“您就是彦子瑜，彦老师吧？我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也是这次培训的主教老师。我姓松，这俩月得辛苦您给我们操琴了。”
“松老师您这就是客气了！我当不得您这声您。您就叫我小彦就好。后头还得您费心帮我归置归置做功呢！”彦子瑜笑着和松老师握了握手。
“我都听老爷子说了，你从小时候就跟着学过，身上是有基础的。肯定没问题，只要问题不大，有个一个礼拜就能归置过来。”
“那就辛苦您了！”彦子瑜赶紧说道。
松老师点点头，朝着那一群青少年喊道，“来，来，来，都过来！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按大小个儿排好！”
一群孩子赶紧过来在松老师面前站好，“来，我说一下，这位是彦子瑜彦老师，她会是为咱们操琴的琴师，也会跟着你们一起学起身段儿、做功。她身上的基本功很扎实，你们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彦老师给你们讲解。下面我说一下这里的要求……”
等到松老师介绍完，正式开始练习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既然要认真归置那既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彦子瑜搬来一把官帽椅，在松老师的口述下轱辘椅子，给孩子们看。这轱辘椅子不是说把椅子放倒在地上滚，而是人要坐在椅子上借着腰上的力，来回在椅子上转还不能散。
就看彦子瑜脊背挺直坐在官帽椅上，后背和椅背留了两指宽，双眼目视前方，借着腰上的力气从右往左，胸肋贴到椅背左边的时候慢慢往上缓缓转到右边，右边的胸肋遇见什么就碰什么，一直碰到右肩头要离开椅子，再往下缩腰，膀梢儿离开椅背儿晃左肩，画一个大的弧线，再提右肩闷气拿神。
这么一去圈儿下来看似轻松，实际上及其耗费体力和精力。这个动作既练腰又练眼神，是所有身段儿的基础。
“瞧见没？这就是轱辘椅子，非常标准。我看刚才还有笑的，你们别觉得这东西简单，这个东西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天天练，一天不能落下。”松老师指着彦子瑜的动作说道。
“老师，我有个问题！”有个男生举手，“问。”
“我想问一下，彦老师练这个用了多久啊？”
松老师看了看那男生，“这你问着了，这位老师虽然是琴师，但也是从小练起来的。就这个轱辘椅子，她什么时候开始学乐器，入梨园行，这个东西就练了多久。”
“啊——”
“啊什么啊？你们要是真爱戏曲这一行儿，也得这么练。那儿有椅子，你们过去一人搬一把，开始先做轱辘椅子。”松老师用手指了指靠墙一排的官帽椅。
彦子瑜则将自己的椅子给了另外一名学生，换了一把没有椅背的方凳，给自己增加难度。一个上午一群孩子别的没练，光练这基本功了。彦子瑜跟着一起，有的学生活泼点儿，休息的时候就跑过来问问题。
彦子瑜虽然在做练习，但是也没闲着能解释的都解释了。不过专业动作上的东西，就不敢多说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万一说错了让人家孩子误入歧途反倒不美。
上午是轱辘椅子，这下午就换成了整云手，对于彦子瑜来说还得再加一个旦角儿的云手。这东西讲究搭于腕，底手垂、上手够于鼻。劲要松于腰、垂于骨。这样做既秀气又能体现出身段儿的柔软，不至于整个人看着板得慌。
松老师为了让学员觉得好玩，就问彦子瑜能不能加一下旦角儿常用的手势，彦子瑜想了想点点头，做完一遍云手，就看着面前的学员，将自己以前学旦角儿学的五十种手势带上身段儿和眼神，又做了一遍。
这五十种手势有个口诀，叫天地口月夜，风云雷雨雪。山水石鱼浪，草木鸟花香。你我来去转，不开关避眠。美蓉眼胸膀，皮眉口心拳。茶酒饭筷碗，哭笑羞怒酸。
什么垂露、垂丝、滴露、倒映、斗芳，翻腕转腕之间动作利落潇洒，自有一股灵动。
“哇！”学员中的女孩还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对这种从上到下透出来的优雅和美感羡慕不已。
彦子瑜笑着看过去，“不用惊讶，如果你们坚持练的话，也可以做到的。”
“啪！啪！啪！”松老师拍拍手，“孩子们，都看明白了吗？接下来咱就开始练云手。不用怕，一会儿我拆开了动作一个一个细讲。”
彦子瑜跟在学员们的后面，一方面是监督，一方面自己正好也跟着再复习复习，有个动作不对的赶紧扳过来。
这一天练下来，彦子瑜也是累得够呛，一边自己要跟着学，一边还要分心去纠正学员的动作。等到晚上回到家，连饭也不想做直接洗澡睡觉。这头刚一沾枕头人就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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