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饭之际,初一他们都退到了门外候着。沈华亭不喜下人守在一旁看着吃饭。林舒捧着他递过来的杯子,慢慢喝了两口热茶。
这个疑问在林舒的心底不少日子了,她始终不明白清流做了什么事,甚至怀疑过祖父,当年景帝还在时,清流当中有能力的人林家要算一个。
但谋害景帝?不,祖父绝不可能。
顾家?徐老?还是…
林舒想来想去都摇头。这些清流的中流砥柱,谁都没有能力在景帝的眼皮底下做到一掌遮天。
可唯有那个人,在景帝在位之时,他便已经在朝堂上风生水起;景帝晚年时期沉迷修禅,甚至一度将国事交由他来操持。那些年,景帝因修禅怠政,相府之流的奸臣佞党趁势作乱朝堂,是那个人携手清流,不辞辛劳,遏制了这样的局面,又还了大庸朝几年的天平。
整个大庸的百姓都尊他一声“阎老”,或是“阁老”。甚至他走在街上,百姓还会送瓜送果,表达对他的尊敬与感激。街头巷尾也都流传着对他称赞的歌词。sxynkj.ċöm
后来景帝驾崩,他悲痛欲绝,又因他年事已高,自此也不再涉足朝堂,闭门不出。然大庸的百姓仍不忘他。
这样的一个大善大德之人,几乎被奉为圣贤,谁人还会去质疑他?
祖父的恩师。
大庸的阁老。
如果林舒不是知道了大崇寺的秘密;如果不是兄长的出事;她也绝无可能去怀疑这个人。甚至当她生出怀疑的那一刻,立即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
可一旦这样的想法生出来,便不可遏制。许多的疑问,竟随之有了答案!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于是林舒去了雅舍,去见证心底的疑问。
“清流?”沈华亭寒凉的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讽刺的意味。
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林舒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她将茶盏放在桌面,轻轻捧在手里,敛了心神,垂眸说:“你说的对。清流这两个字,就好像是那些人的幌子,披着这件外衣,似乎做什么恶事,坏事,都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这外衣披得久了,逐渐那些人连自己也信了自己是好人,心安理得享受着世人的敬仰,甚至…被奉为圣贤。”
林舒抿了抿唇:“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打着清流的名号,天然就让百姓对他们信任七分,所作所为却又辜负了百姓的期望。”
沈华亭沉默着。
林舒手指轻轻摩挲茶杯边缘,“我也曾是被蒙蔽的世人之一,曾也天真的以为天下事,非黑既白。”她抬起眼眸,“现在我知晓了,如果恶人披着正义的伪装,那清流则不再清流。”
林舒轻声叹息:“可那个人,最初创立清流这个词时,他把话,把愿景,说得太好。不止是景帝相信了他,朝野相信了他,百姓也都相信了他。相信景帝一朝,有了清流治世,天下将长久太平,万物安宁。”
沈华亭好奇地偏过头去看林舒,唇角噙着一抹深意的弧度。
林舒用雪亮的眸子,柔柔的看着他,“如果是这个人,我便懂你的憎恶。”
沈华亭垂眼,看着林舒伸出的小手,握起他的一只手。
“华亭,因为是你,我才有了这份笃信。”
笃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笃信自己不是受他影响,不是因她爱上了他这个“奸臣”,才去质疑一个人人称戴的大贤臣。
沈华亭收起思绪,重新将目光抬起,落在林舒花容月貌的小脸上,他弯起手背,轻轻抚蹭了几下她的脸,缓缓开口:“林舒。”
他虽只连名带姓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林舒却听出他胸膛里浓烈滚烫的声音。
她说:“上一世,我被困在相府时。巧然之中发现了一件事。”林舒顿了一顿,“我发现每月的十三这日,杨愈清都会去见一个人。我不知道其他的时候会不会,但十三这日,杨愈清必会离府。且是悄悄的去见一个人。”
“每回离府前,杨愈清都会沐浴更衣,甚是郑重。回府的时候,衣上总会沾上一缕茶香。”
“祖母爱茶,我亦爱茶,自小就能闻出茶味的区别。乃至茶叶的产地,味道,煮法。只要尝过的茶,我都能记得。”
林舒缓缓往下说,“阎老爱煮茶,且爱亲手煮茶。他喜煮梅茶,茶香独特,我小的时候尝过,一直记到现在。”她摇头,“如果不是我起了疑心,这件小事本是微不足道。我亦不会再想起。”
她神情微微一凝,“因此,就在昨日,正月十三这日,我去了雅舍。果然,阎老他不在。我又婉转问了雅舍的人,每月的这个日子,阎老都会外出。”
林舒抬眸,“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让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试想,满朝之下,还能让右相如此郑重礼待的人又还有谁?”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他们会是……一丘之貉。”
沈华亭转首望向窗外。桌子靠窗,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窗外花架上一排茶花。是冯恩让人从宫里搬过来。他喜欢茶花,不为别的,他只是一直记得出事前,就是在元宵前。母亲在给几盆茶花松土,剪了几枝茶花,说要给他做茶花蜜饮。
他凝望在满院积雪与寒风中摇晃的浅色茶花,心想,仇该报了。
林舒也朝窗外望去,“就算世人都信他,不信你。你也还有我。”
沈华亭将置于窗外的眸光收回来,牵起林舒的动作温柔,“随我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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