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黑。
天空之中一轮圆月,夜风哗哗划过,苏阳站在窗口,透过薄薄的窗纱往外面瞧去,只见织女的神像在夜风中显得分外萧索。
哼哼,敢打我老婆?
苏阳心中也有一些小得意。
“苏公子。”
黄姑庙中的女子走了出来,腰间仍然挂着短剑,手中却捧着一碗热粥,一路到了苏阳跟前,说道:“庙中简陋,仅热粥一碗,苏公子暖暖身子吧。”
苏阳接过了热粥,瞧了一下,只见粥里面也没有几粒米,端着喝了两口,自觉腹中也有了几分暖意。
适才确定住下的时候,苏阳也和女子通了姓名,苏阳就说了自己的名字,而女子姓沈,名依依。
“公子,这般把织女娘娘神像放在外面,是否不太妥当?”
沈依依隔着窗纱,看着外面的织女神像,平日里织女神像都在庙中供奉,沈依依也小心打理,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情况,将神像扔在外面,外面一阵风起,尘土随之而来,劈头盖脸洒了织女一脸。
沈依依觉得这对织女太不恭敬了。
“怎么会不妥当呢?”
苏阳瞧着神像说道:“这才是妥当的表现,想想织女身份高贵,又向来秉持贞洁之性,离群独居,高居九天之上,只是我们这些凡人无知妄言,才让织女娘娘污名加身,有了七夕同牛郎之会,这完全就是对织女娘娘的玷污!”壹趣妏敩
苏阳慷慨激昂的说道:“最先让织女娘娘受到玷污的是《齐谐》,而后加以吹扬的是《荆楚岁时记》,穿凿附会,加以推广的是柳宗元的《乞巧文》,夸大并且予以应和的是张耒的《七夕》诗,从而让牛郎织女之事广为推广,百姓口口相谈,文章屡屡记载……”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阳完全站在了织女的立场上面,完全的大公无私,说道:“北斗佳人双泪流,眼穿肠断为牵牛,还有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如此种种污蔑之词,织女娘娘虽然不曾发声,我相信必然是十分恼怒,眼下又让织女娘娘住在牛郎庙中,这成何体统?现在将织女放在外面,纵然是夜风呼啸,尘土加身,但是我相信在织女娘娘的心中,一定是畅快亮堂的。”
为了避免今后会有不必要的打击报复,苏阳在这里就先塞住了织女的嘴。
把织女搬出去,织女是应该感谢我滴。
“再说这些风烟弥漫,牛郎在他自己的庙前面多少年,都不曾进入庙中,一直被风吹日晒,牛郎都不感觉委屈,织女只是在外面住上一夜,这怎么就不妥当了?”
把织女搬出去,这事苏阳没做错。
沈依依听了苏阳的话,也觉得苏阳没做错,这地方并非是织女娘娘的庙宇,织女娘娘和牛郎又八竿子打不着,让织女住在牛郎庙中,实在不该。
这样是全了织女的名声。
沈依依不知苏阳心思,只当是好意,此时也蓦然一叹,说道:“凡人无知,以讹传讹,亵渎神灵,乃至于此。”
似这般拉郎配,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真的太难受了。
“不错。”
苏阳转过身来,不再看外面的织女神像,对沈依依说道:“凡人的口口相传,许多事情都失真了,就像是嫦娥仙子,她是月宫中的女仙,自然高洁,和后羿向来没有联系,岂能谣传为后羿之妻?更是用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般诗句,以嫦娥仙子孤眠独宿来侮辱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事情,嫦娥在苏阳面前辟过谣,苏阳说起来很有底气。
沈依依听苏阳的话,自觉大长见识,连连点头。
“甚至是观世音菩萨,都被人间谣传所伤。”
苏阳对沈依依说道:“观世音菩萨成道之后,随缘济度,有三十三身,在这三十三身之后有一马郎妇观音,是观世音菩萨化身世间,以动男子之心,而后让人诵念经文,待到嫁给马郎之时,当即死去,如是让马郎大彻大悟,而人们穿凿附会,将延州妇人当做是锁骨菩萨,又将锁骨菩萨当做是锁骨观音,两相和合,让观音菩萨的名声也不堪起来。”
马郎妇观音,是观世音菩萨在唐时的传说,相传观世音菩萨到了陕西劝化,那里的少年们看到了她的风姿纷纷倾倒,而后观世音菩萨说若是有人能够一日背诵妙法莲华经中的《普门品》则嫁,一夜过后,能背诵《普门品》的人竟然有二十来个,观世音菩萨又说自己仅有一人,又让人背诵《金刚经》,一夜过后,能够背诵金刚经的有十个人,观世音菩萨见状,又拿出来了七卷法华经,约定三日,而三日过后,能够背诵法华经的仅有一人,就是马郎。
观世音菩萨随后嫁给马郎,新婚之夜当即死去,身体也当即腐烂,马郎将她埋葬,数日之后,在和尚的指点中方知这是观世音菩萨。
而延州妇人之事,则是延州有一妓,长得很漂亮,和人随便玩,死了之后,人们怀念,而后有胡僧来,声称这是锁骨菩萨,打开之后,见女子锁骨果然有异,因此便有了庙宇。
这两个故事中有相似之处,皆在于死后开棺,而这身有锁骨之事,原本一有一无,后来再传两者皆有,后来两者便成一人,两个故事发生在唐,在宋时混成一个。
苏阳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将故事的年代,先后顺序接连说出,沈依依听到这些话后,自觉大开眼界,有一种拨开云雾始见真的感觉。
手中的热粥已经喝完,苏阳将粥碗还给了沈依依。
沈依依接过粥碗之后,对苏阳说声告退,便进入到了内院。
苏阳躺在外殿,耳朵灵敏,听到了在后院的沈依依刷碗声音,之后沈依依便回到了内房,接着便是调息之声。
在苏阳看来,沈依依属于武道上面刚刚入门,不过这个女子明显隐藏着深仇大恨,苏阳适才悄悄相了女子的面相,知道她家中亲眷不多了,仇恨在心,却也谨慎,明知道苏阳身怀绝技,却不肯前来说明自己的情况,恳求苏阳传上三招两式。
沈依依不求,苏阳也不会主动传授,反正她另有奇遇。
躺在庙中,苏阳阳神出游,在云山镇中环绕一圈,并没有看到有山贼的痕迹,而后神魂出游,径直到了高连山,根据沈依依所说,这高连山便是山贼们的老巢,只是阳神出游而来,苏阳并没有看到山贼们的身影,只有略略几个看家的山贼,而听这些看家的山贼们口中相谈……山里的山贼已经下山了。
阳神高挂半空,苏阳运用慧眼,一时之间这远的近的,隔山的隔木的,尽皆在苏阳眼中,只见在这夜空之下,一切如故,慧眼之中,也始终没有看到山贼的踪影。
近千的山贼就这样消失了。
是山贼里面有异宝?有能人?
苏阳并不清楚,默默推算一卦,云山镇和周围郡县已无凶险。
奇哉怪哉。
苏阳元神回体。
天色蒙蒙亮起,苏阳便从地上起身,只身到了外面小溪边洗漱一下,回到了院里的时候,看到经过一夜,织女神像上面灰扑扑一层,极其显眼,而这般景象,让苏阳看到就想笑。
“公子起的挺早。”
沈依依自内院起来,正在梳理头发,看到了这边站立的苏阳,打了招呼说道。
“多谢姑娘收留。”
苏阳对沈依依致谢,说道:“天色已亮,我还有路途,便告辞了。”
沈依依点头,说道:“保重。”
“保重!”
苏阳应声说道,原本他今夜留在这里,全因为高连山的山贼,但是这山贼既然找不到了,云山镇中的祸害已消,苏阳也不必在这里继续呆着,继续再往西南,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够回到沂水。
此番回家,完全是叙夫妻之情,等到恩情叙好,苏阳打算再度出来,有了慧眼之后,苏阳能够看的很远,甚至看到很久以后,而他身怀真龙天子之命,始终要和京城里面的齐王做一场。
现在苏阳修行已成,已经有了和京城里面齐王争执资本,不过在那之前,苏阳还需要做几件事情,一为京城之事做些准备,二来斩杀祸害于萌芽,毕竟这天下,今后是苏阳的天下。
和沈依依告别之后,苏阳转身欲走。
“等一下。”
沈依依叫住苏阳,看到苏阳回过身来,伸手指着织女神像,说道:“公子若要走,便将织女娘娘的神像也给背走吧。”沈依依瞧着苏阳,说道:“牛郎织女无情分,何必朝暮对斯人?这神像放在我这里,我也不知应当如何安置,公子你见多识广,应当能给织女娘娘安排一个地方。”
哦?
苏阳回过身来,看看沈依依,而后又看向这织女神像,历经一夜,上面灰尘一片,苏阳见状微微摇头,自叹衣服要脏了,便起身上前,将织女神像背了起来,对着沈依依再度告辞,方才离去。
背一个神像对苏阳的力气来说,轻轻松松。
“咚……”
刚一出门,苏阳便感觉后背一沉,脚下踉跄,差点跪在地上……这神像怎么变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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