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
这道目光。
让吕雁瞬间如坠冰窟。
一阵刺骨的寒意笼罩全身,每一寸肌肤上仿佛都凝结起了冰霜。
浑身血液似乎都停滞了流动。
连在奇经八脉中,自行运转的真气也是如此。
以至于她有种强烈的感觉。
眼前那道身影,恍然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甚至是一头自太古觉醒的凶兽。
只要一个念头。
便能将自己杀死于无形当中。
咬着牙,挣扎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从幻境中逃出,吕雁头颅垂的更低,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连连点头。
“你是个聪明人。”
“知道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和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刚从鬼门关中回来的吕雁不同。
此刻的陈望,仍旧是风轻云淡。
一双眸子哪还有刚才的冷漠。
已经变得淡如止水。
“是……”
吕雁连连点头。
不敢有丝毫忤逆。
“还有,接下来这两天,你暂时留在宁家,将海东香堂的情况一一说明。”
“之后再找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回去。”
“以两梁家父子多疑的性格,到时候,一定会多次盘问,你得想好如何应付。”
说话间。
陈望扫了一眼门外。
目光落在了宁长庭身上。
方才过来时,宁老爷子已经提过,第一批前往苍南元山潜伏下来的人选,正是他的长子。
对于这个选择。
他并未反对。
宁长庭注定是下一代宁家的掌舵人。
面对宁家这段血海深仇的历史。
他必须站出来,一肩挑起这份重担。
宁河图毕竟已经老了。
感受着他的目光,宁长庭心神一震,下意识站直身形,挺了挺胸膛。
下午,父亲已经找他去书房说过此事。
对于七叔祖和父亲的抉择。
他没有任何异议。们不说,宁长庭自己都会主动请缨。
这是他作为宁家嫡长子的责任。
“是,先生。”
从之前答应陈望,做他内应的那一刻起。
吕雁就想到了眼下。
他们一行四人,奉命前来中海宁家调查。
毕竟就算远在苍南,江湖间都开始隐隐流传开了宁老鬼吞下张家的事。
这可不是小事。
张龙虎好歹也坐镇中海二三十年。
手段凌厉,性格霸道。
这么多年里,以一人之力,便压得宁、莫、罗三家抬不起头。
而四大古武世家中。
因为二十年前那桩灭顶之灾,宁家差点被从中海地图上生生抹去。
虽然靠着多年的人脉,勉强支撑了下来。
但也是元气大伤,实力更是一落千丈。
别说张家,就连莫家和罗家都比不上。
这种情势下。
宁老鬼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踏平张家?
这件事显然不对劲。
尤其是梁蟾,当年他亲手斩杀了宁家上一辈的几个老不死,又断了宁河图的经脉,让他一辈子再无法踏入修行。
断脉之伤。
可不是世俗的药物能够治好。
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江湖上流传已久,但却没几个人只晓的养脉丹、或者断续丹。
至于第二点。
则是请动一个武道强者。
至少也是化劲以上。
不计后果的以自身磅礴真气,一点点将断裂的经脉重新修复。
但无论是哪一点。
都不是宁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都不曾见过养脉丹那种神物。
至于后者更是难如登天。
修行不易。
除非是亲爹,否则谁会以受伤甚至掉落一个境界的后果,来替他修复断脉?
梁蟾反复思索,实在想不到缘由。
这才会派出吕雁四人。
本来说的是暗中调查下就行。
不过四个明劲武者,在中海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几人平时在江湖上更是嚣张霸道惯了。
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宁家?
结果……
谁也不曾料到。
宁家竟然藏着一尊大神。
反手间,便将他们镇压,差点全军覆没。
如今过了这么久。
她一个人忽然返回香堂,林东三人却是下落不明。
别说向来疑心重重的梁家父子。
就是换个普通人,也会感觉不太正常。
一时间,吕雁头疼不已。
想找一个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理由,可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
比起活下来的诱惑。
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再难还能难过眼下,四肢被缚,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无人说话,毫无生气。
一般人别说半个月。
关个三五天,估计就得发疯。
她也是多年混迹江湖,从无数次生死厮杀中养出来的心性。
否则,现在也差不多是个疯子了。
“既然如此。”
“老爷子,替她打开枷锁。”
瞥了一眼侧门处,陈望淡淡的吩咐道。
只是。
这话一起。
气氛霎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女人可不是易为掌控的主,到时候万一打开枷锁就发疯,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啊。
这下不仅是宁长庭,连宁柔也是难掩错愕。
闪烁的眸光里,透着几分凝重。
她虽然打心眼里排斥这个叫吕雁的女人,但对她的实力在相当程度上,还是极为重视的。
一个半步暗劲的武者。
若是放开手铐、铁链以及枷锁。
岂不是成了一个巨大的祸患。
毕竟,先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宁家。
到时候,宁家上下谁能镇得住她?
还是宁河图,不愧是老江湖,果断无比,只是回头扫了一眼长子和孙女,随即便朝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下一挥手。
咚咚咚——
他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刹那间。
原本还平静无比的密林深处,竟是响起一阵如同雨点鼓声般的脚步。
听到动静,宁柔猛地回过头去。
一双漂亮的眼睛,错愕的盯着黑暗中。
让她不敢置信的是。
那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里,她感受到了一股如同大潮、山崩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下意识的握紧五指。
对着身后铁牢的后背也是微微绷紧。
随着脚步声越发临近。
宁柔神色间的凝重也愈发浓厚。
终于……
黑暗中,数道人影出现。
一个个以巾蒙面,看不清长相,但身形挺拔,宛如一把把的长枪扎根在地。
露出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冲天的凶煞之气。
“这……”
看到他们的一刹那。
宁柔眼角一颤。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穿行在密林中时,总会有种被人在暗中窥探、锁定的错觉。
如今看来,那可不是错觉,更不是胡思乱想。
这座被奉为禁地的后院。
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她都不敢去想,是仅仅有眼前这几人,还是整个后院中,还藏着无数的暗卫。
“家主!”
其中一人错身上前。
右手抬至与胸口齐平的位置,目光敬畏而狂热的看向宁河图,躬身道。
“将她身上的铁锁解开。”
宁河图神色平静。
这些人,都是当日长刀之夜中为覆灭张家,立下赫赫战功的暗卫。
被他秘密赐下了宁家的开弓拳法。
如今也踏入了武道修行。
一个人或许实力不够。
但要是十人……百人呢?
这才是宁河图真正的底气所在。
这些人从小就被宁家收养,是他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要么是受了宁家恩情,要么从小就是孤儿。
在他们心中,自己那条命早就卖身给了宁家,宁河图就是他们的天。
一句话,就算让他们去死。
都会毫不犹豫。
“是,家主!”
没有任何疑问,甚至神色间都没有丝毫变化。
那个男人便大步跨过铁笼门槛。
从腰间取出一长串的钥匙。
走到吕雁跟前,半蹲在地上,替她解开身上的铁链、手铐以及脚锁。
哗啦啦——
随着一道道铁链落在地上。
吕雁只觉得浑身轻快,仿佛自由人,再没有一个囚徒的痛苦。
连吃口饭都艰难无比。
大半夜偷偷修行,冲击体内的封印时,每次都得咬牙提着铁链,生怕发出声音,惊动外面那些巡视的暗卫。
对于他们的存在。
吕雁其实一直有所察觉。
甚至一开始,她还想过将他们策反,替自己做事。
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如今……看着那一道道犹如石雕,面容坚决的身影,她也总算明白过来。
这些人,简直就是宁河图的狂信徒。
怎么可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说动收买?
下意识舒展了下,几乎都要生锈的身子。
吕雁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段时日。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铁牢中,度过的每一天,都让她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如今……
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看来,关了这么久,心情还不错?”
就在她暗自开心时。
一道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就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吕雁心头,让她刚刚放松一点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赶忙低下脑袋。
双手抱拳。
冲着陈望深深拜下。
神色间满是敬畏和恐惧。
“不敢。”
吕雁咬着牙,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扇上一巴掌。
这才刚刚获得一点松懈。
竟然就开始下意识的放浪形骸。
“不用紧张。”
“但是你应该明白,我既然敢让宁老爷子松开你身上的镣铐,放你自由,就能重新将你打回原形,所以……”sxynkj.ċöm
陈望负手而立。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所以,你最好记住了,放你出去,不是让你乱来,而是好好想明白,该怎么做!”
“是!”
简单几句话。
让吕雁一瞬间,恍然有种置身在茫茫大海中的感觉。
她就是一艘破烂不堪,舱里浸了水的小船。
而眼前这个姓陈的少年,则是掌控着风雨雷电的海龙王。
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呼风唤雨,将小船撕的粉碎。
就此永远沉入无尽的海水之下。
再无出头之日。
她神色更是敬畏,心头不敢有半点妄念。
“行了,老爷子让人带她找个房间住下。”
“这段时间,给我将海东香堂的情况说清楚。”
陈望挑了挑眉。
“是,陈先生。”
一听这话。
宁河图也没有半点犹豫,朝那几个暗卫使了个眼神。
已经将脱落在地上几条铁链收起的男人。
收到命令,立刻起身,朝吕雁做了个伸手的姿势。
“多谢先生大恩。”
“吕雁一定谨记在心!”
吕雁又是深深一拜。
随后才跟着几个暗卫,一路消失在夜色当中。
而目送一行人离去后。
站在铁牢大门处的陈望,抬头看了眼头顶,此刻漆黑的天穹上星光点点,隐隐还能看到一条银河,横跨整个夜空。
算了下时间。
估计差不多快七八点。
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吕雁之事。
从下午宁河图打了那个电话开始,他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决断。
要是那个女人聪明,知道进退,那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但她要是敢拒绝。
那等待她的就只有一个下场。
送她去见之前那几位。
一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女人,不能合作,当然只能杀了。
不过,他敢直接放她出去,自然也是有着无比的自信。
当初刚到中海时。壹趣妏敩
与黑虎帮周魁曾在天台上有过对峙。
然后他用了一点小手段。
逼迫的周魁和付朝南反水。
着实看了一场大戏。
而眼下用在吕雁身上的其实也差不多的情形。
不过却是周魁的十倍不止。
毕竟一个半步暗劲的古武者,纵然是他,也不敢小觑。
那种印记,气机始终锁定着吕雁的丹田。
除非是一个实力远远超过他的武道强者,借着浑身磅礴真气,将她整个人隔离,然后在一瞬间的时间内,强行将那道印记抹去。
一旦她有丝毫异动。
就算逃出天涯海角。
陈望一个念头,就能将她的丹田引爆。
无论是古武者还是修行者。
丹田就是彻彻底底的死穴死脉。
吕雁只要聪明点。
就不会作死。
“老爷子,还有事?”
就在他准备提出告辞时,忽然察觉到站在身后的宁河图,神色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陈先生……”
“我七叔,他老人家一直想见见您,不知道行不行?”
被戳破心思。
宁河图也不耽误,迅速道。
“七叔?”
“就是宁家那位七叔祖?”
陈望眉头一挑。
他本以为宁河图喊下自己,是担心他离开后,会镇不住吕雁那个女人,会掀风作浪。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
竟然是宁家那位近百岁的老祖宗想见自己。
不过。
想来也算正常。
毕竟如今宁家都卖身与了自己。
作为宁家上一代硕果仅存的老人,对自己心存疑惑、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是。”
宁河图连连点头。
“他人在哪?”
“前面引路,来往宁家多次,确实也该去拜会拜会老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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