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一些在脑海中淡却已久的记忆，那时候他还在二中读初中，因为个子比班上很多女生都要矮，加上长得白净，脸上稚气还很浓，莫名就激起了许多女生对他的宠爱欲望。www.sxynkj.ċöm
总是有人自以为是的把他当自己的弟弟，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是某人认的弟弟这件事已经全校皆知了。
那个莫须有的“姐姐”总是三天两头往他们教室跑，自以为很熟地翻他作业，给他买吃的，拉着他拍合照。他之前觉得付时馨爱逗他很烦，可遇上那个女生之后，他才发现付时馨只是有些聒噪而已。
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他就算很讨厌那人的某些行为，也不会真的翻脸，只是态度总是表现得很冷淡，以为这样对方迟早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但总有人不会察言观色。
这种让人烦躁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了初二下学期，那时候他的个子已经超过了同龄里大部分男生，初具少年模样的他眉眼棱角也分明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改变就是想当他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在学校各个角落不厌其烦的告白。
连那个宣告所有人成为他姐姐的女生也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了，说话也变得扭扭捏捏，和其他人一样，和他对视坚持不到两秒便会面红耳赤，目光逃窜。
对于这些变化他说不上有多大感受，只是起初有些庆幸她变得不再自以为是，似乎懂得了分寸，如果不是某天自己趴在桌上睡觉被她偷偷亲了脸。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什么事很恶心，睁开眼时看见别人脸上放大的毛孔很恶心，喷洒在脸颊上灼热的呼吸很恶心，皮肤上传来嘴唇干软的触觉很恶心。
被人亲了，很恶心。
后来学校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自己第一次被人堵在放学路上狠狠揍了一顿。
他从没有像当时那样强烈地认为被人喜欢是件多么操蛋的事情。
他深深地厌恶着爱慕这种情绪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事物，并且坚信自己不会对谁产生这种给人添麻烦的感情，毕竟他长久以来也确实没有对谁心动过。
丛野的出现似乎是上天对他自以为是的嘲笑。
高中入学他记住的第一个人是丛野，因为那瓶砸在他头上的矿泉水。
视线从帽檐下看过去，那张对自己说着道歉的话的嘴竟然是朝上弯的，周围人起哄两句，他还能乐呵呵地接嘴，然后才又想起似的补一句你没事吧。
多么敷衍，如果不想和他道歉，大可以不过来。
都是些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是地喜欢他，自以为是地道歉，想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想怎么道歉就怎么道歉，他余澈的感受从来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讨厌这类人。
所以军训时用了点小伎俩报复他，本来还想看这人气急败坏和他对峙的模样，结果这傻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整了。
在湿地公园目睹李望被校暴纯属巧合，余澈自认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正义使者，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走，却被李望从别人脚底向他投来的求助的目光给缠住了。
被人看见了，不帮似乎说不过去，怕自己突然过去被一块儿收拾，便先拍了照打算备份好，当自保的底牌，却在拍照时终于认出剃了头的丛野。
那个误伤了自己，目中无人、愚蠢、自以为是、不学无术、恃强凌弱又精力旺盛的丛野。
当时那一瞬间的狂喜让他现在都有些唏嘘，自己像是个疯子，或是入了魔，就那么坚定地认为那张照片能颠覆他终日无聊的世界。
以至于他忘了李望眼中的求救，握着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丛野咬上来了，不过势头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或许是准备好单身一辈子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别人有接吻这么亲密的接触，更不要说那个人还是个男的。
他实在太过于震惊了，以至于忘了反抗，要不是之后丛野那句作死的挑衅把他的思绪带了回来，还不知道自己要在那里傻站着多久。
现在一想，自己回过神来后真的很生气，恨不得揍得那混蛋满地找牙，也确实那么做了。
在洗漱池边一遍又一遍漱口擦嘴，却觉得丛野留下的痕迹怎么也洗不干净，好像烙在了血肉里，可是他又不能扒了皮把血肉拿出来洗。
愤怒、懊恼，气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眼是压在唇上柔软的触感，睁眼是丛野挑衅的目光。
可是，恶心呢？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个吻恶心。
天台上的那一次呢？别说恶心了，连愤怒的程度都有所下降，只是恼他怎么又敢，怎么又一声不吭，怎么又做他意料之外的事。
喝醉酒在丛野宿舍借住的那个晚上，自己怎么就心安理得地和他躺一张床上了，他第三次吻自己的时候，竟然都气不起来了。
第四次是在礼堂背后，自己的跟踪和挑衅激怒了他，对别人都是动手的丛野唯独对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动嘴”，那时候是害怕，害怕自己心脏跳得太快会挣脱掉血管，害怕发麻的脊椎骨支撑不了自己好好地站在原地。
当时种种都不自知，现在才看明白，丛野在公交车上那么坚定地说他是同性恋并不是空穴来风。
丛野的告白像他本人一样热烈又直接，也许因为他是男生，所以不像那些追求他的女生一样小心翼翼。
他是那么理直气壮，蛮横霸道，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那么炽热又坚定。
他却也像无数喜欢过他的人一样，自以为是地喜欢，自己为是地缠上来，也不问他余澈是怎么想的。
并且他更过分，还反过来厚着脸皮要求他对他温柔一点，抱怨自己对他的不公平，还嫌自己难伺候。
可是，为什么自己从不觉得讨厌呢？甚至一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希望丛野继续喜欢他，又一边一次次利用丛野的喜欢捉弄他，享受着他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变得或欣喜，或愤怒的过程。
被一个人那么的在乎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天真的以为这个人这辈子都被自己攥在手心里了。
第一次感受到即将失去的恐慌是教室后门丛野揪着他领口痛哭流涕的时候。
后来的那么一段时间，丛野的目光没有再在他身上多停留过一秒了，看见他不会刻意避开，对于不可避免的碰撞也会态度端正地说一句抱歉。
他终于发现，自己果然失去了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像刀割一样痛，而后就是空荡荡的恐慌与无助。
他不知道丛野对自己来说到底算什么，却很清楚之前那段时光是人生至此为止从未有过的新奇与快乐。
他不想失去那样的体验，所以学会了自己以前嗤之以鼻的那一套，在无数可能的地点偷偷看着丛野的身影，小心翼翼往他桌空里塞东西，一边默默关心着他又一边故露马脚。
他发现自己会自以为是地去接近关心一个人，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制造可笑的巧合，也不管对方介不介意。
最后终于可笑地发现，原来是他自以为是地喜欢上了丛野。
因为这份喜欢，以前所有的镇定都分崩离析，经不起对方一点挑逗，自认为自己清心寡欲的他在丛野面前总是会急躁，总是会想渴求更多，总是想和他更加亲近。
可有些事，是规矩惯了的他知道还不能做的，也是他不敢轻易尝试的。
可某人却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挑动他的神经。
……
魏乔和许蒙开门进来的时候，两人才被迫分开，各自脸颊都带着可疑的红。
大家心照不宣，只是魏乔非要拖着调子念叨两句爱情啊爱情。
丛野不知道他有啥好念的，自己又不是没有女朋友，谁知道他们两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怎么腻歪呢。
还是许蒙沉稳，进门咳嗽两声就麻溜跑自己座位上吃那份特意分出来给他和魏乔留着的小龙虾了。
“告诉你们一个事儿。”没安静两秒，魏乔忽然吱了声，还神神秘秘的。
丛野吮了下手指，扭头看他，“说。”
魏乔连人带椅子往中间挪了挪，道：“开完家长会那会儿你们都走了，我送完我妈回了趟教室拿东西，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对于他的故弄玄虚，丛野没什么耐心，催促道：“有话一次性说完，别搁这儿磨磨唧唧的。”
余澈和许蒙专心听着，没接话，魏乔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
“李望，他妈，还有老李三个人在教室。”
“然后呢？”丛野忍不住问，虽然他对李望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他喜欢听八卦。
魏乔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被门外过路的人听了去，“李望他妈在打李望，老李在一旁拦都拦不住。”
“啥情况？”许蒙也忍不住出声了。
余澈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魏乔却忽然放弃了那种紧张的语气，“嗐……其实也没啥，就是李望成绩好像掉得很厉害，然后上课经常走神，让老李给打了小报告，然后他妈就暴跳如雷，狠狠修理了他一顿，还说什么不好好读书，以后跟人家开网吧的一样没出息，也不知道人家开网吧的怎么得罪她了。”
许蒙也有些意兴阑珊，“那也挺惨的，除了你其他人没看见吧？不然李望肯定更难受了，反正我是不想自己被大人修理的时候还让同学看见了，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魏乔：“应该没了，外面就我一个。”
丛野见余澈盯着一处发呆，便拿胳膊肘撞了下他，“想什么想这么入迷？”壹趣妏敩
余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丛野半信半疑的，但也没追问，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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