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娘想起十几年来的过往，嘴角终是含笑的，“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算是彼此的执念吧，明知前路艰难，但还是想走下去。唉，我跟你小孩说什么，你就经营好咱们酒楼，还有那庄子，我知你做许多东西都是保密的，你只管去那边做。那庄子里的庄户都是五年前南边逃难来的，签了死契，你可以放心用。”
“对了，有了这铺子和庄子，去病那孩子上学也方便许多，可以让他考上次你说的书斋，年纪再大些，就能上县学。”
去掉对封三娘未来的担心，这件事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前世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告诉黄莺莺，好事都是有代价的。
“封姨，既然您这样说，那咱们就在商言商了，您不会生气吧？”
封三娘心想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慈悲有限，自己都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还放出了这么大的利益，居然一点都没头昏。壹趣妏敩
黄莺莺也不藏拙了，在封三娘算账的桌上铺开白纸，提笔开始写。
最近一有时间她就看繁体的《千字文》、《三字经》和《弟子规》，将大部分常用字的简繁字体对应已经摸熟了。
‘契书’两字开始，也不再故意歪歪斜斜写字，虽说习惯硬笔字的人写毛笔字不太顺手，可书写的功底还是在的，不能写得多么风骨潇洒，但基本的小楷是能写得工整的。
封三娘也跟了过来，一看黄莺莺的字，眼中的震惊和疑惑几乎毫无掩饰，“你识字，也懂得写？”
黄莺莺没否认，趁着蘸墨的间隙，微笑道，“会，以前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一直装不会呢，只是写得一般。”
“倒是方正，”封三娘幼时琴棋书画经过严苛的训练，是点墨成一格，胸中有诗书的，不然也不能独受众多文人公子追捧。
但黄莺莺这一笔字，让她有些疑惑，“你这是何种字体？”
黄莺莺很想问‘应试体’算一种字体么？打趣的话在嘴边了还是换了，“算是簪花小楷，只是我写得不好，也没有什么练习的机会。封姨，我列了几条基本的契约，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写下的？”
黄燕燕进了大厨房便默默看大家忙碌，直到一个厨师学徒要把刚剖好的大鱼直接往炖汤的水里放，她上前一步，“哎……”
只一个字，那小学徒看过来时，她已经红透了脸。
刚好胡师傅炒完一个菜，抬眼看到这边。封三娘半月前已经跟他们几个老人通过气，说是想要让黄莺莺来做掌柜的。他自己只喜欢下厨，倒是没啥意见。
今天两姐妹来时，黄莺莺便给他介绍自己阿姐，说是她性子内向，以后如果遇到事情，还麻烦他多照料。新掌柜的阿姐，自然是要搞好关系的。
“一早听莺莺说黄大娘子擅长厨艺，这鱼是有啥问题？”
胡师傅语气客气，也是黄燕燕在祥云来认识的第二个人，下楼后他又戴上了面巾，不用跟人面对面，也少了几分怯意，“鱼先用油煎一回，再下锅炖，更香。”
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小娘子抬脚就要往外走，那小学徒跟师父学艺两年，心里顿时生出了不满，“你说用油煎？那岂不是没了鲜味？”
一样很鲜啊，这回倒是黄燕燕不明白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不会。”
胡师傅看了那一锅已经冒热气的水，犹豫了一下，“不知小娘子可否给在下做个示范？”
黄燕燕双手捏了又捏，不敢应下。那学徒更不服气了，“师父，咱都做了多少回了，多放些姜葱便行了，刚才那一锅也是这么炖煮的。”
就差没直接说您别听个小娘子的，您才是大厨啊？
直接炖？黄燕燕看旁边确实还有个正炖煮的砂锅，就好奇没有油煎的鱼炖出来会是怎么样？www.sxynkj.ċöm
胡师傅有心想跟新掌柜的姐姐打好关系，黄莺莺那小娘子的抠门劲儿他可清楚，万一真接手了祥云来克扣厨房采买的银钱可就麻烦了。胡师傅住在这城里，也是认识好些厨子的，当然也知道别的酒楼在食材上的花销可没有祥云来这么舍得……虽然他们的生意也确实赶不上人家。
“傻小子，乱说话，活到老学到老，你忘记莺莺说过的了？黄大娘子，您若是会别的做法，可否赐教？”
不只是这叫大千的学徒，厨房里其他的厨子也都看向这边，胡师傅可是他们所有人的师父，为何要对个连脸都不露出来的小娘子如此客气？就是平时看他对黄莺莺，该争利的时候也是要掰扯半天呢。
“我试试，”黄燕燕实在好奇那已经在炖的一锅汤，可自己要是就这么去开锅盖也不好，若是自己先做一道汤，他们或许会给自己看。
胡师傅朝大千扬了扬下巴，小伙子不甘愿，还是去烧锅子了。
黄燕燕将衣袖挽起，露出雪白的一小截手腕，她自己没在意，反而是胡师傅赶紧别开了视线。
胡师傅心想这黄大娘子做事怕也是利落的，跟她那妹妹一样不拘小节。
他猜错了。
黄燕燕挑选了需要的香料放在灶头，又把已经有些热的砂锅垫着抹布端了过来，最后才去拿鱼。
那烧火的大千不爽了，“锅已经烧干了。”
黄燕燕闻言便伸出手，在大铁锅里离锅底一寸许放了片刻，“还差些，请，请小郎君将火烧大些。”
小郎君？大千脸色微红，他一个身上常年油污的臭厨子，谁也不曾这么叫过他呀。青年微微低头，也不挑刺了，手里却往灶膛里塞了干树棍子，火一下就旺起来。
胡师傅并几个徒弟都聚了过来，黄燕燕拿起炒勺，整个人就没那么小家子气了，起手稳稳地放了大半勺油下下锅，“小郎君小心飞油。”
大千后仰了些，不敢去看人，便紧紧盯着黄燕燕那握勺子的手。
也不等油太热，下香料，下整鱼，煎鱼皮，淋油，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有些厨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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