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先是有张献忠在西南流窜,大肆杀戮,后来又有清兵入关屠川,导致蜀地人口锐减,千里无人烟!而彼时的满清朝廷为了恢复蜀地生机,便倡导临近的各省移民于川,但随着大批外籍人员进入蜀地,却居无定所,生计难筹,于是不少流民开始以作奸犯科为生,他们辗转于西南各省,流窜在各州县乡,横行于江河湖上,赌博、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可谓是无恶不作!
蜀中俚语,通常把品行不端者称之为“咕噜子”,于是这些人便被统称为“咕噜子”。
咕噜子们或三五成群,或者啸聚数十上百人,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伙,但是彼此之间,各自为盗,并没有统一的联系和组织,也没有共同的的老大,直到清朝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义爆发,西南各地纷纷相应,大批啯噜子趁势加入其中,为的也是在乱中谋利,到后来,清廷发兵镇压白莲教,各地义军均告失败,加入其中的咕噜子还没来得及分走一杯羹,反倒上了清廷的黑名单,成了西南各省官府的重点剿灭对象!
为了生存发展,也为了与官军对抗,散乱无序的咕噜子们开始谋求抱团合作,他们借鉴了天地会的组织形式和联络办法,遥尊“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也即郑成功为首,以“反清复明”为宗旨,于道光二十八年,在蜀中开设山堂,大搞结盟,“咕噜会”由此而生!
但“咕噜子”毕竟是骂人的话,太过于难听,因此“咕噜会”取其谐音,改称为“哥老会”。
又因为蜀中之人大多崇拜关二爷,关二爷当初被逼降汉不降曹之后,曹操为了笼络关二爷,上马金下马银,每天赏赐钱财无数,关二爷却一概不收,曹操又送了一件锦袍,关二爷平时也很少穿,即便有时候不得不穿,也要把一件旧袍罩在外面,曹操询问关二爷原因,关二爷说:“旧袍是我结义大哥刘玄德所赐,见袍如见人,现在虽得丞相新袍,仍不敢忘我大哥的旧袍!”为此,关二爷义薄云天,彪炳千古,“哥老会”的帮众自诩要以关二爷为榜样,重义轻利,所以都自称“袍哥”,彼此之间还传唱几句俗语:“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你穿黑来我穿黑,咱们都是一个色……”
总而言之,咕噜子们经过有清一朝的发展,渐渐从散乱无序的流氓团伙发展成为组织严密的庞然大帮!
到了清末民初,咕噜会已经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三大帮了!
论其规模,仅次于洪门和青帮,而在西南地区,他们更是一家独大!就连洪门和青帮的势力都无法染指!传闻中,西南地区,尤其是川渝两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咕噜子们无不渗透,直至号称有百万帮众!
咕噜会的龙头老大,号称“袍哥巨子”,正在位的巨子便是有着“西巨”之称的石观海!此人乃是近十年间公认的“江湖四绝”之一,与东皇郎回天、北祖蓝田玉、南王冯化龙并驾齐驱,独霸西陲!
而咕噜会下属分支也极为庞杂,西南各省几乎每州每县都设有他们的山头,山头又称“香堂”、“码头”或者“分舵”,每个分舵又下分若干个堂口,通常以“仁、义、礼、智、信”命名,分别收纳五类性质的人员入帮,加以培养。
所谓“仁字讲顶子,义字讲银子,礼字讲刀子……”,“仁字舵”的帮众都是在当地有面子、有地位的人物;“义字舵”的帮众则是当地有钱有产业的富户,“礼字舵”是有一技之长的各种匠人……
分舵的大小头目们也有级别划分,号称“十排”,头排便是分舵主,人称“舵把子”,副舵主均称为“大爷”,有主管帮务的“坐堂大爷”,有专司赏罚的“执法大爷”,还有什么都不管混吃等死的“闲大爷”;
“三排”号称“当家三爷”,主要负责堂口内部的人事调度和财务收支;
“五排”号称“管事五爷”,有“黑旗管事”、“红旗管事”、“帮办管事”、“闲管事”等,主要负责堂口的一切对外事务,正所谓“内事不明问当家,外事不明问管事”,三爷主内,五爷主外,可以说是泾渭分明;
“六排”号称“巡风六爷”,主要负责放哨巡视,探听消息,通风报信等事务;
“十排”号称“凤尾老幺”,或者叫“十爷”,主要负责堂口对外打打杀杀的事务。
排行之中并无二排、四排、七排、八排、九排,因为二爷乃关羽,不可僭越;四排则是因为桃园结义的时候没有赵云赵子龙在场,无有老四,故虚此席;七乃是忌讳瓦岗寨的叛徒罗成,老七不义气;八、九则是忌讳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不吉利。
……
言归正传,那蓝褂子范剑鸣爆出名号,自称“利州分舵”,又说“一步登天海大哥”,正是“咕噜会”的黑话,表明自己身份是“利州分舵”的“凤尾老幺”,也就是“十爷”,流氓打手的头子!
他满以为咕噜会在西南地区独霸,这些乡民只要一听自己的名头,就该恐慌害怕,不敢造次,却没想到那护乡队的队长根本不虚,直接开口问道:“你是社长还是跳滩匠?”
范剑鸣愣了一下,“社长”和“跳滩匠”可都是帮内的黑话切口,只因“咕噜子”也分专职的和兼职的,专职的“咕噜子”就是纯纯的流氓,就靠坑蒙拐骗、烧杀劫掠为生,又称“浑水袍哥”,头目叫“跳滩匠”;而兼职的“咕噜子”都有正经职业,靠别的正规行当谋生,加入帮派只为了找个组织庇护自己,这些“咕噜子”基本上不干坏事,人称“清水袍哥”,头目号称“社长”。壹趣妏敩
“你也是袍哥?”范剑鸣狐疑着问道。
那队长冷笑道:“老汉可不稀罕做什么咕噜子,但老汉的儿子是!”
范剑鸣:“……”
几个喽啰怒道:“十爷,他骂咱们!”
那队长傲然道:“谁骂你们了?我儿子可是你们咕噜会昭化分舵的红旗管事冷维扬!按照你们的级别,他可是管事五爷!比你这位‘老幺’要多出那么几级吧?”
范剑鸣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说级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这老汉像是在开车……不过对方的儿子既然是红旗管事,那确实是“管事五爷”,虽然分属不同的山头,但毕竟都是总舵的分支,都是石观海的手下,自己身为“十爷”,见了人家,也得规规矩矩喊一声“五爷”的。
想到这里,范剑鸣倒也不好太过于骄横,换上一副笑脸,客客气气问道:“老爷子怎么称呼?”壹趣妏敩
那队长“哼”了一声,说道:“老汉冷三槐!临近冷家凹的宗祠族长,也是护乡队的队长!”
范剑鸣笑道:“原来是冷老爷子,失敬失敬,要不是下这么大雨,地上全是泥水,晚辈高低得给您磕个头啊。呵呵~~~不过说起来,令郎既然也是袍哥,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们来此公干,行个方便吧。”
冷三槐分外不屑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是浑水袍哥,我儿子是清水袍哥,虽然都是咕噜子,但咕噜子也分好坏,你们大不一样!至少我儿子就干不了汉奸,做不出挖人祖坟、盗卖祖宗宝贝的下三滥勾当!老汉也没有什么方便给你们行!识相的,带着这个鬼子,赶紧滚蛋!”
原来,清水浑水不相容,咕噜会内的专职帮众和兼职帮众两股势力也是彼此大大不睦,清水尤其逼视浑水,觉得对方都是作奸犯科的流氓,难登大雅之堂的混蛋,所以这冷三槐说话也毫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给范剑鸣。
范剑鸣是得了谢阁兰的重金贿赂,这才保驾护航前来盗墓的,本来就不可能说滚就滚,加上冷三槐一口一个“汉奸”,一句一个“下三滥”,他脸上如何挂得住?
尤其是雇主谢阁兰已经大皱眉头,显得很不耐烦,焦四爷等几个盗墓贼也都冷眼旁观看笑话,几个喽啰小弟还都看着自己呢,范剑鸣可不能怂包,当即勃然大怒,骂道:“老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老子客客气气跟你说话,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清水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清水!别说你儿子是管事五爷了,他就是昭化分舵的舵把子,头排大爷,也管不着老子!老子是利州分舵的!”
“叫板不是?”冷三槐乜斜道:“咕噜子就是咕噜子,强崽,叫人!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冷家凹的厉害!”
冷三槐背后一个年轻后生当即从脖子上抓起一个大螺号,准备吹响摇人,不料一道浓烟突至,裹住了强崽的脸面!
“咳咳~~~”
强崽被呛得剧烈咳嗽,连连挥手打散浓烟,可结果眼前人影一晃,跟着脖子发痛,强崽惊呼出声,螺号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吃惊不小,定睛看时,但见是焦四爷正在手里把玩着那螺号,原来,刚才正是他喷了强崽一脸浓烟,又趁机以极快的速度扯断了螺号。
眼下,他嘴里“啧啧”叹着,瞥了谢阁兰一眼,说道:“谢先生没见识过这玩意吧?这螺号可不一般,要是吹起来,恐怕方圆数里的人都能听见,到时候人家全村老少齐上阵,咱爷们儿说不定还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谢阁兰不悦的说道:“范!我给你钱,是叫你搞定这些麻烦的!你不要坏我的事!”
范剑鸣也是后怕,但兀自强笑道:“谢先生放心,他龟儿子的不能坏了咱们的事儿!”
焦四爷撇了撇嘴,揶揄到:“范十爷,来之前还说什么你们是地头蛇,满西南都可以横着走,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士农工商,没有谁敢招惹你们袍哥,嘿嘿~~说大了吧?眼下不过几个乡野村夫,便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了,这袍哥也不怎样啊,就不说没青帮、洪门那般威风了,至少比起我们岭南广府的浊水会,也差得远了!看来西巨不如南王啊。”
范剑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在气怒攻心,焦四爷忽然脸色大变,死死盯着那法螺上刻着的三个字,失声说道:“天心阁?!这,这是陈天默的东西?!”
“陈天默?!”
范剑鸣也大吃一惊,连忙从焦四爷手里夺过法螺,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法螺身上,赫然就刻着“天心阁”三个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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