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时下临近晌午,在那干燥炙热的空气烘烤下,偶尔会有二三声蝈蝈蝉蜕的鸣啼之声。世人亦能借此暂时拂去些许由那无妄之火所带来的躁动,以及干旱所带来的闷热气氛,增添了些许清凉愉快之意。
这样的愉快清凉,有种让人不禁敞开心扉的魔力。譬如一阵干风吹过,能让人开口感叹其舒适非常;有人递过来几碗清茶烧酒,亦能让人毫无保留地送去感谢的话语。
后堂里面的人,正为了那些仅存的药材熙熙攘攘、人生鼎沸。既然贮存的药物业已统统被销毁,那便只能从刚从山上摘来的,仅剩的十余筐里筛选出可用之物,再去施法炮制。
药童们上一刻还在熬制药汤,下一刻便要面对数十名病人乞怜的双手。思量到最后,亦是只能决定以病重者为先,尽力安抚没有买到药的人。虽然有的人没有买到药,但是对张家药馆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人反过来安慰那些做出困难抉择的小药童们。m.sxynkj.ċöm
然而,如此环境下的张家药馆里,却仍有一片僻静之处。那里栖身着一对男女,正在小心翼翼地聆听着对方的话语,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当那位少年剑客问起到底发生何事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却总是吞吞吐吐,一脸羞愧。加上她的面容之憔悴,像是一连几日都饱受折磨一样紧蹙着眉头。这自然便会让人更加无法理解她的难处,也不免得会使那少年对她的种种异状心生疑惑和无奈。
果不其然,二人你不言我不语相处了少倾,白凤便提剑欲回去继续守候在门槛前,等待关于赵括等人的消息,便道了声:“身体无碍便好,那我便放心去做事了……”然后,他便起身作势离去。
须臾后,慕容嫣恰似大梦初醒,开口阻挠道:“等等!”只待对方停下脚步,回身相望,又道:“凤哥哥,你还记得身上的那串铃子,是在何时相赠?”
“额……”白凤随即解下那个联系着他们二人的神秘物什,走回床榻边,将其交予对方把玩,回道:“是在阳城,准备领众人出发征讨流寇的时候。”
“这小玩意儿,可曾有那么一时半刻,让你得到护佑了呢?”慕容嫣将捧在手心的铃子瞧了又瞧,玩赏了几遍。
那位少年剑客想来自己兴许是冷落了对方好些时日,霎时间明白了面前这位巫女之用意,是以答道:“该是有的吧……每次闪身挪步,我都能听见那清脆的铃音,就不由得念起你来,自然便想着能快些从种种争斗中脱身,快些见到你……你只知道我向来不信那些神鬼之说,可上天居然让我与嫣儿相遇……哈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天意……或许是吧?”慕容嫣眉梢渐松,长眸微曲,略带笑靥地望向对方,看上去非常满意对方的答案,于是回道:“其实在下河镇这些日子,我几乎每日都为那种‘强烈的不安’所困扰。想必你们也发现,只要我的模样愈这样奇怪,就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话音刚落,见慕容嫣愁思又起,白凤便出言安慰道:“嫣儿,如今的状况大家都未曾想过,没必要如此自愧!”
“我当然明白!我只是……不想再逃避了。”慕容嫣睹向手中的铜铃,语重心长地说道:“自从西边的符家逃离,我心中的‘不安’之感便愈发强烈。从前仍可有娘亲替我解忧,可失去她以后,我便彻底迷失了方向,心里一味只顾着离那种‘不安’远远的,逃到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去。兜兜转转,便同凤哥哥你相遇上了。”
说罢,那位“鲜卑巫女”便倏地掀开被褥,倾倒在对方的身上,微微啜泣道:“我们相遇的那晚,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安稳的夜晚……自那夜以后,内心里蠢蠢欲动的恐惧消退近半,或许真如娘亲所说,我只有跟着你,才能彻底抹杀掉那样的不安——我的,‘命定之人’。”
“嫣儿?言下之意……”
“是的,娘亲当时为百姓行卜筮祭祀之事,解人愁思、助人成事,想必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感情。如今我们又与那道人司马荼相遇,心中的不安又再次汹涌袭来,想必也是与下河镇民的命运相关。所以,这次我想帮助他们。无论凤哥哥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只有在这存亡之际离他们而去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同意便是。”
话毕,慕容嫣便直起身子,抹了抹眼眶,对着面前早已目瞪口呆的少年倔强地笑了笑,然后又把那串铃子系到了他的身上。正欲交代完最后的一句话,寝屋之外便传来赵小妹的呼喊。
“白公子,哥哥他们回来了,急着找你呢!”
慕容嫣听罢,面上终于回以灿烂之笑容,说道:“快去吧,回来记得把新消息告诉我,顺便去那辆马车上替我把干公子留下来的那堆典籍取来。毕竟,整日呆在床上也怪无趣的。”
“好。”白凤应罢,旋即阖门离去。
循着小妹的领导,白凤又走到药馆侧厅,里面正坐着两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男子。只见张一同赵括皆在大口大口地喝水,像是上辈子没喝过水的饿鬼一样,不过顷刻便饮下了七大碗水。
“赵兄,张大夫,这是怎么了?”白凤就坐后便问了一句,正也想饮上一壶,不经意间,便让那赵括一把夺去。
“白兄,你先等等,我们呆在那鬼地方一早上没喝一滴水!”赵括如饮醇醪般狼吞虎咽,顷刻间便一口气便那比脸小不了多少的碗活活扣在脸上,生怕浪费掉一滴水。壹趣妏敩
“英姐姐呢?”赵小妹见只有二位公子回来,便好奇地问道。
张一闻后,嘴中“醇醪”仍未咽下,便欲匆匆作答,正好呛了个准,害的他连连干咳了数次,而后才答道:“表妹她嫌药馆没地方洗澡,便自己回太平观修整一番,然后才过来。”
几人相谈未过多久,那苗女阿鹃也从后堂捧着朵红艳艳的花跑了出来,见到赵括便一拥而上,像是遇见多年未见的挚友一样亲切地问候着:“赵括,你看看,你看看呀,我们的小花开啦!今天早上奴家才在马车里看见,你这厮竟然跑了恁久!”
“好啦,阿鹃,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白兄,你可知道那司马荼让我们在那黄风里站了大半天,说是要‘求雨’,必须得内心诚恳,任何人不得进食补水,都得望着老天!那老道可真是气煞人也!”赵括一边将阿鹃推搡倒一边,一边继续豪饮着,说道。
“司马荼到底意欲何为?”白凤问道。
“若我们的国师大人当真诚心求雨,那对下河镇来说可真是件福事。”张一见赵括被“毒花”缠身,便自己应答道:“虽然鄂叔叔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将治瘟的期限延滞,但是下河镇已经半年无雨,这雨可是说求便能求到的?”
赵括随即和道:“还有一件事,那鄂炳还无论如何都想邀白兄一聚,以及那道人司马荼,甚至想让白兄带上阁下的‘红颜知己’。怎么想这其中都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该怎么办呐!白公子?”一旁的小妹见这情形,霎时便慌张起来,想必是那司马荼给她的印象非常不好。
那少年剑客业已不是第一次跟司马荼过招,自是知道对方的阴险。于是,众人便决定从长计议,只为求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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