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和内廷卫交换值岗,一夕间传遍整个宫廷。
朝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是谁下的命令。
皇后和长乐一听这还了得。
既无口谕,又无诏令,兵士自发行动起来,无异谋反。
这岂能轻饶?
还是百通好说歹说,耗费一斤唾沫,总算将发作起来的母女俩劝住。
暮春时节,夜里已有燥意。
长乐新养的狸花猫耐不住寂寞,将窗框抓得吱嘎响。
贞阳睡不着,叫春蕊抱了猫进来玩。
“准是长乐公主嫌吵,把它赶出来了。”春蕊抚着手背上的抓痕,无奈出声。
先头在她手里剧烈挣扎的猫,此刻无比乖顺地窝在贞阳怀里。
“殿下也是,畜生不通人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挠您一下,您还是当心些,别凑它那么近,回头伤了脸可怎么见人?”
离北上的日子越近,春蕊越焦躁不安。
也越想不通贞阳为何还能这样镇定自若,仿佛要远嫁的人不是她似的。
此刻看着她托起狸花猫的两只前腿,趴在床边猫言猫语,除了在心底长吁短叹,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猫爪子能有多厉害?”贞阳歪头喵喵叫,“我们花花才不会乱挠人呢,是不是啊?”
狸花猫配合着长长喵一声。
外间忽有人低声说话,嗡音不绝。
春蕊诧异,去看过,回来说:“殿下,长乐公主派人找猫,正问到咱们这儿呢。”
贞阳头也没抬:“哦,叫那宫人进来等等,我再跟花花玩一会儿。”
春蕊为难:“不是普通宫人,是……是百掌印。”
贞阳亲亲小猫脑袋,依然漫不经心:“掌印大人怎么干起找猫的差事了?”
春蕊压低声音解释:“他是从长乐公主殿里出去的,自然事事上心些。而且,听说猫也是这位寻来送给长乐公主解闷的。”m.sxynkj.ċöm
“正好,你请他进来,有日子没过去那边,我想问问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近况。”
贞阳从床边抱着猫站起来,自自然然开口。
春蕊闻言叹气,这傻公主,对别人总比自己上心。
她应诺退出去请满面含笑的掌印进来回话。
年初至今,祸事频发,皇后母子称病的日子一次比一次长。
旁人不清楚,近身侍奉的百通可太清楚了。
“娘娘凤体并无大碍,只是忧心太子伤势,夜不能寐,白日里难免乏力。至于太子,近几日在宫人扶持下,也能下地走几步。”
窗页半开,暖风合着浓郁花香飘进来。
百通抄手立在靠门的地方,轻言细语回话。
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倚窗抚猫的素衣女郎身上。
听他说这些,女郎面上依然恬静淡然,于是——
“想来待您出降那日,太子还能送您上翟车呢。”他恶意补一句。
话音落地,女郎抱猫的手僵住,抚摸的动作也停了。
百通笑。
狸花猫早被摸烦了,此时瞅准时机,踩着贞阳胳膊做跳板,一扭身越上窗台,瞬间消失在墙角花丛中。
“哎哟。”春蕊叫着跑上前,撩起贞阳衣袖察看,生怕她被抓伤。
这位大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春蕊暗暗斜百通一眼。
“没有伤到,”贞阳拂开春蕊的手,指向窗外,“我瞧着花花没走远,还在那丛月季里,你快去抱它回来,可不能叫百掌印空手而归。”
春蕊认命去逮猫,一时,屋内只剩下贞阳和百通。
“殿下身边倒有个忠仆。”百通察觉到春蕊的敌意,也没计较,只迈步靠近贞阳,笑眯眯道,“连日不见,您又清减不少,在为婚礼节食么?”
“你是来说事,还是来说浑话的?”贞阳探身关了窗页,到桌边坐下。
百通瞧她脸上还平静,不过是嘴唇没有血色,人恹恹的。
迎头挨她一句,他笑意更深:“奴才也是关心您……”
“百大人!”
贞阳皱眉打断他。
“殿下恕罪。”百通躬身拜了拜,听着春蕊追猫声远去,再近前两步,正色道,“内廷没有问题。陈统领那里,有近百人跟最初入伍的籍册对不上,刚要详查,部分人服毒自尽,还有些直接潜逃了。”
贞阳也压低嗓子:“有怀疑的人吗?”
“不好说,”百通摇摇头,“总有托关系顶名入伍的。这对想博个好前途的年轻人来说,也不能算是大罪。”
这人真狡猾,说话始终虚虚实实。
贞阳暗暗皱眉。
她虽心知鲁约往禁军里安插了眼线,但又不能明说。
“真的一个怀疑的人都没有?”贞阳冷脸又问一遍。
百通吞吞吐吐:“陈统领倒是模糊说过……几位王爷和锦蓉郡公在京里活动频繁,极有可能……极有可能……”
他即使做了太监头子,也还谨记着奴才本分,甭管心中如何想,嘴上万万不肯胡乱妄议主子。
尤其是手握兵马的主子。
“殿下放心,陈统领已经和薛小将军商量着去查这些人了。”
贞阳听他们至少没漏掉鲁约,心就松了松。
“皇叔和皇兄是自家人,久未回京,宴宴朋友亲旧,算不得出格。只是这锦蓉郡公,在京里居然很受欢迎么?”
百通:“并非如此,不过是他出手豪奢,大家凑个热闹罢了。都城贵人向来瞧不大上地方来的,平日倒也并不怎么亲近他。”
他声音压得更低。
贞阳佯作不解:“既不受人待见,他为何迟迟不走?”
“这……”百通不傻,闻言一个念头冒出来,只不敢说。
贞阳抚着胳膊,“太子年纪不小了,皇后怎么还没为他定亲?”
话题换得突然,百通愣了愣,半晌才答:“原本是相中了几家人选,后来叛军入宫一通闹,娘娘吓坏了,此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贞阳垂下眼睫,“听说锦蓉郡公妻妾成群,想来子嗣颇丰,出众的女儿应该也不少。”
“殿下,”百通总算明白过来她提起太子亲事的用意,精神登时为之一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事关国祚,这谁敢去提……”
他终于不装傻了,贞阳却一阵怅然。
她道:“百大人深得皇后倚重,由你出面,还怕此事不成?”
百通被抬举得飘飘然,贞阳趁热打铁:“如今宫里尽是些老弱妇孺,外面又群狼环伺,稳住鲁约,相当于稳住了西南,这是大功一件。百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利害。”
百通深深看贞阳一眼,躬下身去:“承蒙殿下看重,奴才绝不会让您失望。”
须臾,春蕊抱着喵喵乱叫的狸花猫回来,发现百掌印坐在外间喝茶。一问,方知贞阳已经睡下,便把猫交给百通带走。进来隔着纱帐望望榻上,轻手轻脚灭掉几盏灯退出去。
转眼清明已至,贞阳自知身份尴尬,托百通请了皇后旨意,在祭祖前夜悄悄出宫,赶去皇陵祭奠梅妃。
梅妃生前不受宠,死后陵寝也只得小小一角。
守墓老宫人眼花耳背,见着贞阳,还当她是梅妃从前的侍女。
春蕊要分辩,贞阳看桌上贡品虽不新鲜,但灵位还算干净,便拦住她,赏了些钱给老宫人,放他们下山去吃酒。
薛练来时,贞阳正把一捧白玉兰插进净瓶里。他没出声,静静上过一炷香,退后跪地虔诚拜倒。
贞阳放好净瓶,又动手换新的贡品。等她忙完,薛练才开口请安:“殿下。”
贞阳转过头,才看见他似的:“你来了。”
她一直跪着做事,此时想起来,却有心无力。
薛练见状,忙过去伸着胳膊让她借力。
“腿有些麻,”贞阳赧然,扶着他臂膀起身,“明日祭典,你也要随行护卫吗?”
薛练点头,“卫兵是陈统领亲自挑的,我的人也都信得过。再说,就是鲁约,如今也不会眼看着太子出事。”
“毕竟太子妃的人选,定了他家的三女儿。”
“皇后这次倒聪明一回,请的德王做媒,算是给足了鲁约面子。”
不论德王有没有异心,他都是几位王爷里最不期盼萧家江山改名换姓的人。
贞阳道:“父皇不在,做叔叔的理应照顾侄儿。只是想不到,鲁约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做国丈不比做反贼舒服?”
薛练不屑,鲁约在都城这些日子,应该也看清萧家根基并非能轻易撼动的形势。
他只要不痴不傻,就不会放过这场联姻。
贞阳:“小将军,慎言。”
“我比你还大,叫什么小将军。”薛练对上她清凌凌的眉眼,抿抿唇,“听说,几位王爷递了折子,想在清明后出京。皇后也答应了。”
贞阳安静颔首。
薛练望着她的侧脸,清清嗓子:“有人想来拜拜梅妃,你见不见?”
贞阳莫名其妙,“怎么这样问?”她愣住,“是我认识的人?”
薛练艰涩道:“是,但他们不知你要和亲的事,所以……”
贞阳明白了,“小将军,咱们虽交往不多,但我在你眼里,难道是个多嘴饶舌的人?”
这回换薛练赧然。他不再废话,疾步跑出去,不多时,带回一老一少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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