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三日。
春闱正式开始。
还是前年高中秋闱的那一批人。
云葭亲自送李长遗去贡院,去的路上,看着外面的那些学子,她还颇有些恍惚,这条路,加上这一次,她一共来过三趟了,过往时候皆是送他来赴考,万万没想到今次竟是来送他监考的。
其实云葭心中还是挺为他遗憾的。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恐怕今次这一群学子里也肯定有他一个。
以他的学识和心性,必定能高中。
“不要为我遗憾。”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云葭回头就能看见他俊美面上温柔的神情,他始终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有清朗的笑意。
“我并不感到遗憾。”
他此生所求不过是想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如今他既然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又何必可惜这些事情呢?
他与李崇说过。
有得有失,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那无论他失去再多也无妨。
倘若她不在了。
那他即便拥有整个天下,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如今能看着这些学子科考,参与进其中,其实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呢?
李长遗想得很开。
他也的确不觉得遗憾。
马车已经停于贡院门前了,李长遗握着她的手,低头于她手背上轻轻烙下一吻,然后轻声与她说道:“回去吧,我等监考完就回来。”
想到一别得有十几日不能看见了,他倒又变得委屈起来了。
仗着这会两边车帘都已经落下了。
他又缠着云葭轻声说道:“姐姐再亲我一口。”
云葭原本还有些伤感,一听这话,脸霎时又是一红,她瞪着他,轻声提醒:“贡院门口。”
李长遗才不管,嘴里委屈说道:“又没人看见。”
两人原本就没有多少距离,身子贴着身子,胳膊贴着胳膊,这会李长遗见云葭面露犹豫,更是胆大地直接伸手把云葭带到了自己的怀里,脸对着脸跟云葭说道:“姐姐都不会想我吗?”
“我现在还没分开就已经想姐姐了。”
他边说边又对着云葭露出那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云葭最怕他这样。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那个少言寡语的害羞少年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几天夜里,他也没少拿这事来闹她,尤其是昨夜,眼睛红红的说这次一走就要十几天见不到了,埋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劲说舍不得。
新婚才不久,云葭自是也是不舍的。
见他这般自是他说什么都同意了,却没想到这厮如今是越发混账了。
想到昨儿夜里他的那些行为,云葭至今只是回想都觉得脸热心躁,他从前读书认真也就算了,怎么连这样的事都爱钻研,偏还喜欢拉着她一道钻研。
美名其曰是多尝试,让她舒服。
虽然云葭是觉得不错,但……她还是有些经不住。
外面叶七华等人并未催促,但云葭一听外头那些越来越多的学子声音,皆在议论今次监考的大人会是谁,再一看面前委屈巴巴的少年……
知晓自己若是不答应,这个家伙肯定得一直缠着她,等别人过来喊他。
她可不想让旁人瞧见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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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最后还是如了他的意,凑过去,在他嘴角飞速烙下一吻。m.sxynkj.ċöm
她想着反正李长遗没说,她怎么亲都是亲。
可李长遗惯是狡诈,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样错过?不等云葭抽身回去,他就已经双手撑着她的腰,轻轻一带,就在云葭不自觉放大的瞳孔下吻住了她的红唇,半咬半啄地加深了这个吻。
“李长遗……”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云葭的唇齿之间传出来。
李长遗一听她喊全名就知道她这会肯定是羞恼万分,他佯装没听到,先亲了个够本。
一回生,两回熟。
何况他们已经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李长遗如今的技术不知道要比从前磕磕巴巴时不时还会碰个牙齿的时候好多少,此刻抱着云葭亲了一会又是一会。
而云葭也从最开始的挣扎、羞恼,不自觉变得沉浸进去。
直到车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是殿下来了吗?微臣是礼部的陈近远。”
云葭霎时回神。
她原本已经瘫软在李长遗的怀中,此刻却立刻睁大眼睛,不敢出声,却连忙伸手推了李长遗一把。
李长遗眼里有些不高兴,显然是在责怪陈近远过来打扰。
但也知晓他是职责所在,便松手放开了云葭。
他一面替云葭整理着衣裳,一面拿帕子替他擦拭红唇,嘴里则轻轻嗯了一声:“请陈大人稍候。”
陈近远哪里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一听清河王竟然回应他了,立刻高兴地在外应了一声。
云葭还在瞪李长遗。
显然是在用眼神责怪他言而无信,说了亲一会,他都不知道亲了有多久了。
也亏得无人瞧见。
要不然她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姐姐,我错了。”李长遗知道是真的把她惹恼了,连忙抱着云葭小声讨扰。
云葭懒得理他,压着声音说他:“还不下去?”
“那姐姐还生我的气吗?”李长遗依旧抱着云葭,非要让她消气才肯走。
云葭原本就没怎么生气,就是觉得他太黏人、太放肆,有心想冷他一会,可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好似她若说还生气,他就得一直坐立不安了。
实在拿他没办法。
却又不想这么轻松放过他。
云葭最后没忍住,伸手掐他的脸:“李长遗,你真是烦死了。”
也是无奈又拿他没办法。
说完又收回手跟李长遗说:“不生气了,快跟陈大人进去。”
人还在外等着呢。
她可不想继续留在这了。
李长遗知道见好就收,刚才怎么说都不听,这会倒是乖得不行,云葭说完之后,他就连忙应了一声:“那姐姐回去好好歇息。”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回家住吧。”
是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虽说也就这么一段路。
云葭自是不需要他操心的,点头颔首之后,又催促了一声,让他快点下去。
李长遗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委屈。
恶人告状般委屈说了句:“姐姐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说着又似惩罚一般偷亲了一口云葭,然后不等云葭说什么,他便立刻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云葭嘴里那一句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车帘很快就落下了,甚至无需云葭遮挡什么。
李长遗知道她所有的心思,也知道她不愿被人瞧见如今的模样,所以他只是掀起了一角车帘,何况他也根本不想旁人看见,姐姐每次亲吻过后的脸犹如柳夭桃艳,美艳不可方物。
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偷偷藏起来珍藏,怎会被旁人瞧见?
“殿下。”
外面陈近远瞧见李长遗下来,连忙躬身作长揖。
其余原本走动的那些学子老早瞧见陈大人在外候着的时候便打听到坐在马车里的是清河王殿下了。
此刻自然也是纷纷不敢走动,在外候着。
眼见李长遗走下马车,他们也如陈近远一般纷纷向李长遗作揖。
“陈大人请起身。”
李长遗说着亲自上前扶起陈近远。
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说完又同两旁众人说道:“诸位也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
众人说完方才敢起身。
在场中人,自是有从有间书院出来的,看着远处这位金尊玉贵的清河王殿下,谁能想到他们曾经曾一起上学一起讨论一起吃饭……想到当年的情景,众人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
陈近远也是如此。
那年秋闱结束,他与老大人和袁大人一道监考为他们加试。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学子非池中之物,未想他这一跃冲天,竟直接化成了龙。
其中震撼自是不必说。
不过大燕有这样一位储君,也是他们大燕之福。
“老大人已经来了,这会已经在里面等着殿下了。”陈近远说完,正欲同清河王一道往贡院走,却见身边清河王正看着身后的马车。
他不由猜测道:“可是王妃也在?”
云葭本不欲开口,但听外面声音,终是无法,隔着帘子与陈近远说道:“陈大人。”
还真是在!
陈近远心下微惊,忙又隔着帘子和云葭行了一礼:“微臣不知王妃娘娘也在,失了礼数,王妃莫怪。”
云葭自是不会责怪,闻言忙道:“大人请起,我偶感风寒,不易见风,不好亲见大人了。”
陈近远岂会说什么?
听里面王妃声音,还真是有些沙哑,他自是请云葭好生歇息。
李长遗听到这话不由失笑,过了一会,他率先与陈近远说道:“走吧,陈大人。”
免得云葭为难。
陈近远自是连忙诶声。
见清河王还有话与王妃说,他倒是十分乖觉,立刻走到了一旁。
李长遗便上前又与云葭说了一句:“姐姐,我走了。”
“嗯。”
云葭隔着帘子与他说道:“注意休息。”
“好。”
李长遗笑着应了。
他让季年等人护着云葭先回去,而后目送马车离开,方才走到陈近远身边,客气道:“陈大人,走吧。”
陈近远连忙诶一声。
他跟在李长遗身后往前走,心里还在想,早听说这位清河王殿下十分宠爱王妃,今日一见,此言还真是非虚。
其余学子见李长遗过来又纷纷低头与他问好。
其中自有李长遗所识之人。
这些人曾经与李长遗的关系并不算差,当初他们还曾经一起吃过饭,但那时陈氏当街指责他时,他们为了自己的功名不得不离开,之后虽多有后悔,却也无法跟他说什么,未想如今再见,他们之间的差距已化作不可跨越的鸿沟。
此刻见李长遗过来,他们低着头,心中亦不知是怕还是悔。
然他们本以为清河王并不会理会他们。
却未想他走过之时竟轻声与他们说了一句:“好好考。”
众人一时心下大惊。
见清河王已然离开,然身边众人皆都听到,一时又是感触万分。
……
十几日的春闱结束,李长遗还得在贡院批阅考卷,这次有他坐镇,自不会有那些魑魅魍魉之辈过来做什么。
春闱结束之后,今次的杏榜也就出来了。
又过了几日,李长遗与李崇亲自接见今次杏榜上的前十名,会以殿试,定出了今次一甲前三和进士。
没了李长遗和裴有卿,今次的状元郎还是南地那边的人。
不过有间书院也占了一个榜眼。
之前和李长遗一道做同窗的那几位这次也都榜上有名。
殿试结束之后便是琼林宴,参加完琼林宴,已是四月下旬了,也到了云葭和李长遗正式离开的日子。
离开前一日。
裴有卿亲至王府。
他回来已有一阵子了,作为李长遗如今身边的长史,本该在王府处理事务,然之前裴老太爷身体有些不好,他便去山上照料了一阵子。
知晓他们二人快走了,方才过来与李长遗交接事务。
清河郡那边的事务已有人接手。
他们的防洪手段做得不错,去年一整年,清河郡那边都没出现洪灾的问题。
而清河郡自改变只许世家经商的政策之后,去年的效益也变得十分明显,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往清河经商。
李长遗和裴有卿在书房交接完事务正好快到吃晚膳的时间了。
云葭不知道裴有卿来了,差人过来问李长遗何时去吃饭?徐家已经派人过来问了。
李长遗回了句“就来”,便看向裴有卿,用眼神示意裴有卿“没事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裴有卿如今与他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他的那点心思,却故意道:“都这么晚了,不请我留下来吃个饭?”
“我也有阵子未见伯父了。”
李长遗一听这话就黑了脸:“没饭。”
裴有卿看他这样实在忍不住失笑,他也的确轻笑出声,到底没再继续留下来惹他生气,裴有卿起身与李长遗拱手说道:“明日我就不送殿下和王妃离开了,您和王妃一路平安。”
李长遗这才缓和了一点脸色,轻轻嗯了一声。
在裴有卿拱手要走前,他又与人说了一句:“我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之后你孝期结束,还能继续参加科考。”
裴有卿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神色动容,半晌方才沙哑着嗓子轻轻应了一声。
作别李长遗之后,他往外走。
李长遗目送他离开,没过多久,他也就起来去找云葭了。
云葭还在房中等他,一并提醒惊云等人要收拾什么东西,腰肢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虽然明知道能做出这样举动的也就只有李长遗一人,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果然瞧见他回来了。
“好了?”
她知道他先前是去书房见人了。
不过云葭从不管他公务上的那些事,也就未过问见的是谁。
李长遗轻轻嗯声。
“走吧,岳父和岳母已经在等我们了。”李长遗跟云葭说。
云葭应好。
任由李长遗牵着她往外走。
走到外面,李长遗犹豫一番,还是故作大度地跟云葭说了:“刚才裴有卿来了。”
“嗯?”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了,云葭有些惊讶。
但也知道他曾在清河救了裴有卿,如今裴有卿被他任为长史,替他处理王府事务。
对于这个结果,云葭是感到惊讶的,前世这二人一直不曾怎么往来,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一起共事。
可她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很好。
裴有卿本就是有才干之人,不该背负陈氏和裴行昭所为带来的恶果,他如今能跟着阿郁,替他谋划,她也能安心不少。
“他要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饭,我没答应。”
耳边忽然又传来这么一句。
云葭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失笑。
知道他这是在介意什么,她没忍住,笑着捏了下他的手:“李长遗,你幼稚不幼稚,我们都成亲了。”
“阿琅都不介意了,就你还记着这些事。”
李长遗听她说话,不由撅起嘴巴,他就是介意,反正裴有卿就是不许跟她一起吃饭。
他也不说话就撅着嘴巴牵着云葭的手,被云葭拿手掐了下脸,说了声“小气鬼”。
他轻轻哼了一声。
也不管会被人瞧见,直接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咕哝道:“就小气。”
云葭失笑。
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生气,笑道:“小气就小气吧。”
为了所谓的大气而委屈自己。
倒是大可不必。
二人牵着手往隔壁的诚国公府走。
夕阳拉长他们的身影,也一并照出他们携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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