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书青瑶陪着谢贺章把报纸包着的猪肉送给了这段时间帮助过他的人。
许师傅，姜老师，徐校长……
这些人的恩情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少年虽然家庭贫困，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等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晌午。
书青瑶搂着谢贺章的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吹着风，晃荡着脚，十分惬意。
她问道：“谢贺章，我的礼物呢。”
谢贺章道：“你想要什么。”
书青瑶：“要你。可以吗？”
少年肌肉微微紧绷了一点，声音沙哑了几分：“……可以。”
书青瑶忍不住抱紧了他一点，笑道：“好乖。”
谢贺章的耳后根浮上一层红晕，蹬着自行车的力气大了一些。
*
谢贺章去上学了，书青瑶恢复成了，单身狗状态，不过也因为谢贺章的原因，养成了在食堂吃饭的习惯。
许师傅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心情不错，连续三天都给教师们做了红烧肉。
吃得食堂里的教师们都奇了怪了，等许师傅端着饭进食堂吃午饭，终于有忍不住好奇心的教师询问：“许师傅，你家最近是不是有喜事啊？”
实在是这些年教师们吃饭也吃出经验来了。
食堂里的菜色跟许师傅的心情成正比关系。
许师傅得意的哼哼了两声，“我徒弟语文数学考了双百，前些天特招进赫连高中了。”
“特招啊？那真的考的很不错啊。”
“那可不。”许师傅一副自己儿子考了满分的嘚瑟模样，“听说他文章写得好，还着重给他加了二十分钟。哎哟，他们文化人的东西，我这种大老粗一窍不通。不过毕竟是我徒弟，肯定贼优秀。”
教师们的关注点倒是不一样。
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在小声八卦讨论着。
“他徒弟是谢家那小子吧？”
“高中毕业，可以驻校当老师了吧？”
“他那个成分，谁给他当啊？”
“说不准。你看他找的女人，一看家里就是有钱的。她爸爸有关系的话，把他弄到城里去，考他那文凭能直接进厂了。”
“驻厂两年，不就可以上大学了？”
一个年长点的老教师羡慕的叹了一口气，口气泛酸，“还真的是命。我们这群人，谁上过大学？就算进工厂做工人也比呆在这个农村好啊。”
有人看不过去，开腔道：“那你也得语数考双百，语文作文还给你加分二十分钟。”sxynkj.ċöm
这话一出，酸唧唧的人也安静了下去。
确实，人家优秀也是有那个本事。
不是谁辍学两年考试还能考双百的。
那名和江浔一起吃饭的女老师见江浔一直在发呆，忍不住道：“江老师，你怎么了？”
江浔回过神来，温文尔雅笑道：“没什么。在听他们聊天。”
女老师倒是看不上谢贺章这个成分不好的，撇了撇嘴，笑道：“别听他们胡扯，谢贺章那种成分，哪个工厂敢收他呀？更何况，考双百很了不起吗？谁知道是不是他对象给他花钱走后门？我呀，最讨厌吃软饭的男人了。男人不努力，全靠踩着女人往上爬，那要这个男人有什么用啊？”
江浔笑了笑，看着女老师平凡的脸，“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女老师闻言，微微一愣，脸蛋儿立马就红了。
她支支吾吾道：“江老师、江老师我觉得你特别好。”
江浔淡淡一笑，放下筷子：“嗯，我也觉得你人特别好。我吃好了，先回办公室备课了。”
“欸，江老师？”
女老师还没回过神来，江浔修长的身影已经离去。
她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心里想，最近江浔都和她一起吃饭，童媛媛也没有再缠着他了，她应该有机会成为江浔的女朋友了吧？
江浔一出去，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脸色阴沉下来。
他点了一根烟，在校园里闲逛，思索着最近不太顺的原因。
童媛媛莫名其妙不搭理他了。
这女人做事向来三分钟热度，家里哥哥弟弟太多，性格也太张扬，比起书青瑶这种家庭关系简单的，不是上上之选。
只是他原本试图跟书青瑶打好关系，但是这位书知青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往在别的女人身上无往不利的手段，在她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一门心思的往谢贺章身上凑。
现在更是想尽办法把谢贺章送进赫连高中了。
以谢贺章的成分，没有书青瑶从中周旋，他不信谢贺章能进去读书。
帮扶这种落魄户，也不嫌晦气。
站在角落里抽着烟，江浔看向不远处牵着一个小姑娘的精致少女。
来农村这么久，她还是那么雪白雪白，好像根本晒不黑似的。
穿着雾霭蓝的长裙，衬托着皮肤更是白皙。
江浔掐灭了烟，眯了眯眼，心里想，他不能让谢贺章爬到他头上去。
他从小心里就有预感。
谢贺章会成为他命中注定的对手。
在谢家被打倒以后，这份感觉曾经消失过。
而现在，浓浓的危机感，在谢贺章进入高中学习以后，再次涌了上来。
他如果过得好的话，他就会不好。
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爬上了这么一个念头。
*
书青瑶接到谢贺章出事了的消息的时候，是谢贺章在赫连高中读书半个月以后。
那天她刚教完第一节音乐课，大队长靳壮就匆匆的赶到了学校，告诉她跟他去镇上一趟。
书青瑶听到“镇上”两个字，心底就咯噔了一声，涌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
书青瑶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谢贺章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他不远处站着好几个校领导，那几个人低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随着她一声“谢贺章”，领导们一下子噤了声，齐齐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书青瑶视线紧紧地锁定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的少年脸上，他眼角有青紫，唇角皲裂，早上穿过去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上，全是黑色墨水染色的痕迹。
整个人狼狈不堪。
更让书青瑶心疼到发抖的是，他身上那种被她好不容易抹去，孤寂而又桀骜的气息，又再次覆盖了他全身，她看着他的身影，就好像看到了十五岁的谢贺章抱着妹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树下绝望淋雨的场面。
那是一个人，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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