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也知道自己所说是把臧玄蛟门下众人想得太简单,她也阻止不了什么,握了握程浩风的手,心中仍旧怅然若失。
“仙仙,看不清未来之时,我们且就着眼于当下。”程浩风牵着她朝铁锁桥上走去。
胡仙仙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向前,深涧中横吹过的风吹得铁锁桥晃晃悠悠,就如胡仙仙此刻的心情。
“你若心中不安,我就更无法安心,无法安心就会出错,出的错越多,局势就越可能失控。”
程浩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掌心摩挲着她的掌心。
“我听你安排。”胡仙仙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得顺从,“换出卞广策交给高有全他们后,我就去京城让我嫂嫂交出赃物行不行?反正三花一时也醒不过来,翠儿他们的事也可以再推。”
“好,你去探望兄嫂是理所应当的事,没人会疑心。但要记住,一定得瞒着你哥,要不然会让他们夫妻间生嫌隙。”程浩风叮嘱。
她答应着,两人又商量几样杂事,就已过了桥、走过田埂、进入村落。
几个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跑来迎接他们,说听到山号声就知道有贵客来了。“山号”就应该是那倒过来吹喇叭似的东西,能以音节长短传递讯息。
跟着这些小孩儿到得村后一所大院儿前,只见院门两边各列着九名持刀壮汉,高有宝站在院门前亲自相迎。
“程道长、胡姑娘,哈……快请进。”高有宝热情笑着抱拳为礼,他没有称那些各种各样的封号、尊号,觉得这样称呼更亲近。sxynkj.ċöm
“高寨主,请稍等,不知道此物该放置何处?”程浩风撤去灵气,黑棺落地,指着黑棺问。
“哦?”高有宝先前已经看到黑棺,但不好意思问,这时才走到棺材旁打量。
胡仙仙笑着说:“是车昂躺在里面,不能让他秽体进了你院子。”
“他死了?”高有宝没有回答该把黑棺放到哪儿,而是神魂若丧地自言自语,“他死了……就这么死了?”
程浩风和胡仙仙能体会他心中百般滋味,那些喽啰们却只听说过车昂是他们大当家的仇人,知道车昂死了后都纷纷围拢过来献计献策。
“死了也不能饶他,鞭尸!咱们寨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一人打一鞭子……”
“鞭尸麻烦,剁了喂狗吧!嘿嘿,连埋都不用埋。”
“你们那么整,他又不知道疼,有啥用?依我说,就点天灯!”
“点天灯?”
“对,就是把尸体拖出来晒着,在他肚脐眼儿里插上灯芯,点着了烧人油!啧啧……听说,能疼得鬼魂害怕脐带,再也投不了胎……”
这些种种虐尸之法,听得胡仙仙心里发毛,有点担心高有宝当真那样做。
天色完全黑下来,旁人都说得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高有宝才揉揉太阳穴,高声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围在这儿偷懒!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人把这黑棺材抬到马车上,送棺回陵州高家村的义冢葬了他。”
高有宝点选了几个人,吩咐完后,那几个人都听得发愣,其中一个问:“要送车昂尸体回陵州高家村安葬?”sxynkj.ċöm
“对,就是葬那儿!把他葬在坟山中间,就让我的父老乡亲在九泉之下狠狠报复他,他再也逃不了啦。”
高有宝的想法有些孩子气,让高家村冤屈死去的鬼魂围殴车昂鬼魂,这是不可能的,鬼有鬼差管着呢。这是给活人的安慰,也是他潜意识里不愿辱弄已死的仇敌。
那几个喽啰领命抬棺上车,高有宝看着他们出村,才引程浩风和胡仙仙进到院中。
院子为三合院格局,正对院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空场,有重大事件时寨中兄弟在这里集会。
中间正堂是聚义堂,排在前九位的寨中当家和外来贵客才有资格登堂。
高有宝邀程浩风二人入堂,唤人奉茶后才坐到木椅上。
他用的大马金刀跨坐姿势,因嫌褐黄长袍不便,就将长袍前襟掖在腰带上。这般动作再加之他左手齐肘而断,右眼戴个黑眼罩,脸上还有道蜈蚣般疤痕,真是看模样就匪气横生。
然而,程浩风和胡仙仙从他身上感觉出的却是落寞与无奈情绪为多。
小喽啰送来茶水糕点后就退下,堂中三人沉默不语,风入堂中,吹得烛焰摇晃,烛泪滴个不停。
“你们是想用车昂来换走卞广策?”高有宝看着他们问,他们还没回答,他已经自己接话道,“好,我同意!”
没想到高有宝主动提起换人,还这么爽快答应,程浩风和胡仙仙都惊喜地连声道谢。
“别谢我!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德子也远去边城,我不能为难阿全,是得给他面子。他想要用卞广策讨好老王妃,那我得遂他的心。”
听高有宝这么说,胡仙仙疑惑问道:“高有全在之前应该就来找过你,听他说你似乎有让卞广策入伙的意思?”
“哈,我会让卞广策那不忠不义的家伙进蟠龙寨?”高有宝笑道,“卞广策武艺算高,脑子也灵活,可我就是瞧不上他!唉,那几次我故意不答应,就是想敲打敲打阿全!阿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真不想看他那么混下去……”
高有全如今极得老王妃信任,信任到几乎是很依赖他,而皇上也承认了他是自己“义兄”的身份,这般地位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可在高有宝眼中就是“人不人、鬼不鬼”,但这才是真把高有全当兄弟的想法。
说起这些,高有宝心里就闷得慌,他也不懂什么排解之法,就觉得喝酒能稍微让心里舒坦。
想起喝酒,才想起还没吃晚饭,就朝小喽啰吼道:“你们这些懒惯了的崽子,忘了弄酒菜还是咋的?让客人在这里灌水把肚子灌饱啊……”
“早备好了,大哥你没说开席,我们也不敢来打扰你和客人谈事。”一个小喽啰笑嘻嘻走到门口答应着。
高有宝且笑且骂,让小喽啰们赶快开席,再邀程浩风二人一同入席。他们随他到得院侧饭厅中,只见没有放哨的寨中兄弟都聚在这里等候,见了三人进门就齐声问好。
刚斟满酒,高有宝突然朝旁边一人促狭笑说:“干巴巴喝酒没意思,去弄个乐子来。”
胡仙仙担心他所说的“乐子”是找女子来陪着喝花酒,正怕尴尬,想找理由提前离席,却见两个小喽啰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进门。
那男子身材高大,头发和胡须都乱蓬蓬的,以怨恨目光瞪着高有宝。
胡仙仙猜他就是卞广策,她虽早知有卞广策其人,但在宜州时不愿和这些人打交道,并没有正式见过面。此刻是全凭他这形貌,猜出他身份。
卞广策几乎想活吞了高有宝,高有宝见了他却是郁闷之色都没了,还吩咐喽啰们给卞广策搬椅子让他坐下。
待他坐定,高有宝才端酒敬众人:“各位兄弟姐妹,我高有宝嘴笨不会说客套话,可我真心谢谢你们愿意跟着我,愿意帮衬我!来,我先干为敬!大伙儿该吃、吃,该喝、喝!”
“好,干!”那些喽啰们和程浩风二人都端碗回敬高有宝,再饮尽碗中酒,热闹的声音让夜色都亮堂几分。
这蟠龙寨中没那么多礼节,酒过三巡,胡仙仙都被他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所感染。她笑盈盈的脸上两腮酡红,高兴得两眼亮晶晶,将那些烦心事都抛在特脑后。
“我这寨子还不错吧?”高有宝带几分醉意自豪地向程浩风和胡仙仙笑说,“你们两位要是乐意,就来入伙,我供着你们!保证让你们天天过得逍遥自在,不用受那狗皇帝的鸟气!哼哼……我看那家伙就是凉薄寡恩的主儿……”
程浩风和胡仙仙只是摇头轻笑,有些事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吃吃喝喝间,高有宝突然朝卞广策说:“你哭丧着个脸干什么?爷好吃好喝招待你,你还不乐意?”
这话说得喽啰们哄堂大笑,程浩风二人却有些不明就里。稍后,高有宝像才想明白似的说:“唉呀,忘了忘了,卞统领你绑着手没法儿拿筷子呢,看着酒肉吃不成,多可怜啊。来人,来几个美人儿伺候他!”
喽啰们笑得更欢了,程浩风和胡仙仙隐约猜到他们笑的原因是要拿卞广策取乐,应该以前高有宝也把卞广策当成过“乐子”。
这寨中半匪半耕,也是有女子的,听高有宝这么说,几个生得还真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含笑走到卞广策身边。
一个端酒、一个夹菜,都喂向卞广策,另一个给他捏肩,还有一个给他捶腿。
按理说,这般伺候着该很享受才对,可卞广策阴着脸大骂起来。
“啧,不想吃是吧?”喂菜的女子将夹起的肉片在卞广策唇边乱抹,“不想吃就让你吃不到!”
她这么说着,却趁卞广策不注意,把肉片儿猛地塞进他嘴里,直塞到嗓子眼儿,让他吞不下吐不出!
接着那喂酒的女子又灌他一大口酒,呛得他鼻孔里喷出酒来,而那捏肩捶腿的女子真就双手如铁爪般“捏”、如铜锤般“捶”。
卞广策的脸都变成了紫褐色,有一句没一句地咒骂着高有宝。
“你咒我,咒啊,咒我有个屁用!你以前在花楼里喝花酒的时候欺负姑娘,咋就没想过她们也能欺负你?”
高有宝一口喝干碗中酒又接着说:“自己干过什么,该受的就受,别弄得委委屈屈跟个娘们儿似的!活着就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了也值!不欺负谁,也甭怕谁,就算整我,我都能当成享受!”
那些喽啰们都跟着大声嚷要活得痛痛快快,程浩风却是低声对胡仙仙说:“该受的就受,选择了就必须要无怨无悔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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