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中,一直很安静,一旦有一点动静,就很容易惊动了所有人。
“你说这个小姑娘是凶手?”
“不会吧,这两天她也一直在帮忙的。”
“不是心里有鬼,非亲非故的,帮什么忙啊。”
“看看不就行了,那边不是报警了么?”
顾真真抱着手臂,在一边看好戏。
“她离开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我。”
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男人一身黑色的大衣黑裤,从室外推门而进,裹挟过来一阵阴冷的风,那燃在黑白遗照前的长明灯火光忽闪了一下,整个房间的光影都暗了一瞬。
薛凛安走进来,看向徐诗颖,“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徐诗颖微的一怔。
她本以为薛凛安不在灵堂这边,却没想到人在。
“好像是的,”徐诗颖说,“阮小姐找过凛安哥。”
她这回答,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根本没有回答,完全是一个约等于无的回答。
阮母是个软弱的性子,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话,她心里也就将信将疑,她说:“是你叫她来帮清秋的后事的?”
“不是。”薛凛安否认。
阮母说:“就跟人说的似的,非亲非故的,她要是不是心里有鬼,干嘛来帮我们?”
一旁的顾真真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崩住嘴角,“是啊,人哪儿有这么好心的啊。”
薛凛安看了顾真真一眼。m.sxynkj.ċöm
顾真真耸了耸肩:“薛少,原谅我是没见过这种好人。”
她特别加重了“好”这个字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提醒一样。
旁边的人探头探脑的,“警、车来了!”
他们在外面瞧着人被警局的车给带走了,“都散了吧。”
人离开后。
阮清秋的灵堂内,只剩下了阮父和阮母两人。
忽然,门被从外推开。
一开一合,空荡荡的穿堂风从外而内刮进来,吹灭了那一盏遗照旁边的长明灯。
阮母瞧着那风吹烛火,就急忙过去用手去护。
可终归还是灭了。
贺涟单手插着口袋,叫人把花圈抬进来,走至棺木前,朝着遗像鞠了一躬。
阮父重新点了灯,和阮母都不曾见过贺涟,两人面面相觑。
“你好,请问你是……?”
贺涟微笑着说;“贺涟。”
阮父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贺涟?”
作为一个一面之缘被遗忘的人,贺涟看起来也始终十分温和。
“我们在M国见过面,”贺涟笑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阮父接过名片。
贺涟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等贺涟离开后许久,阮父看着手中硬质纸板上的姓名,在右上角,是几个字母。
Dr.He。
“我记起来了老伴儿。”
在这样冷寂的环境里,阮母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就听阮父拿着名片说:“你还记得咱们去国外那次么?”
一生唯一仅有的一次出国。
阮父和阮母被接到国外去陪女儿小住了一个星期。
从那以前,赵阔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个完美的女婿形象。
照顾女儿,不介意女儿的过去,甚至是帮女儿办了出国的手续,在她生病的时候还能细心照顾她。
更别提现在还特别将他们二老给接过来,热心的制定了旅行攻略,让他们在M国游玩了一个星期,开了开眼界。
他们觉得,就算女儿眼里有挥之不去的愁绪,但是赵阔对她好,也早晚可以将冰封捂热的。
可就在那一个星期即将结束,所有的完美的假象却在女婿赵阔一次犯病下,破碎成了满地狼藉的渣子。
就连过去拦架的阮父,都被打伤了。
当时就是一位名为Dr.He的华裔精神病医生临时指派过来给赵阔看病的。
阮母像是记起了什么,冲过来,用力的将阮父手中的名片给抢夺了过来,放在那烛火上,“提他干什么?!他才是罪魁祸首!赵阔该死!他就该死在外面!”
名片被烛火的火焰烧出黑边。
最后只剩下了一小片白色的黑色字迹:Dr。
……
顾真真本来也就是胡乱猜测,她没什么真凭实据。
手里的监控也就是姜佳宁和阮清秋在吃东西聊天,根本就看不出来两人发生什么过重的争执,而且阮清秋在离开医院前,也还去了薛凛安的病房内。
姜佳宁从警局里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黑色的连衣毛呢长裙,胸口的胸针上别着一个白色的纸花。
黑暗的夜色,照的她胸口的那一朵小白花格外明显。
她走向等在台阶下的薛凛安,仰起头来,“我其实就是心里有愧。”
薛凛安低眸看着她。
姜佳宁牵着他的手,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她被强那年,我在那条街上,我企图去阻止,想要去找人,可我没做到……”
她深深地记得那时,那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无力感。
她几乎是把自己也压在了那次赌注上。
她想要赌一把。
她信,这社会上还有好人,有好人能在她叫救命的时候停下车来帮帮阮清秋,或是打个110,就像是他期待着好人,能在她被埋雪坑里面被肆意凌辱嘲讽的时候,能有一条手臂伸出来,朝着她深处援助之手。
可那一天,那绝望,就和阮清秋凄厉的哭喊声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
她救不了阮清秋,亦救不了她自己。
薛凛安瞳孔蓦地缩了缩。
这两天里,他叫伍楷在灵堂帮阮父和阮母忙于阮清秋的后事,可姜佳宁却也坚持要在。
女孩儿的眼神里,像是有一抹光,在渐渐地熄灭。www.sxynkj.ċöm
薛凛安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车里。
她的手很冷,冷的像是冰。
他拉着她的手,钻进自己的衬衣中,贴着他的皮肤。
冰凉的手掌心接触到他的小腹,肌肉因为温度骤冷紧绷了一下。
姜佳宁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为什么?”
“我是个心软心善的烂好人,对谁都能怜悯,该心狠的时候一点都心狠不起来,能因为几年前的一件事,记到现在,还归咎自己心里有愧。”
薛凛安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头,“有愧的不该是你,是那些没停车的人。”
薛凛安看着她的眼睛:“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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