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巴的时候,天空中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长歌撑开雨伞,慢慢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踱步前行。
这是一片民居,一座座小院子承载着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记忆,翻新之后经过岁月摩洗,连一块青苔都变得极有意义。
随着记忆中那栋对原主有着特殊意义的院子逐渐出现在视野中,长歌的心口渐渐出现窒息感,有一股力量在疯狂的想要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想带她离开这里。
长歌却依然不徐不缓的往前,悲怆涌上心头,控制着她的泪腺开始运作,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来回打转,阵阵涩意随之舞动。
“你……”
隔壁大门忽然响动,一个老妇人从里面出来,眯着眼看着长歌,狐疑的打量,随后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长歌?”
和别人不同,她向来都没有所谓的小名,大名即是小名,这似乎就像是一种预兆,她注定和别人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却不是出人头地,而是坠落深渊。
“真的是你。”
见到是长歌,邻居大娘有点意外,“这是回来看老屋子?”
长歌轻轻点头,见到邻居大妈还想问,长歌打断了她的兴致,问道:“这里面现在有住人吗?”壹趣妏敩
“之前租出去一段时间,现在刚刚空下来。”
“你这是……”
面对探究好奇的目光,长歌没多说什么,告辞之后,走出一段距离,呼吸顺畅起来,她却没有停下脚步。
“我们就住在这里。”
那家人的姑娘回来了!
邻居们互相传话,很多知情人都在茶余饭后开始议论,很快就传到了应该知道的人耳中。
她花钱租下了自己家的房子。
这大约是很可笑的事情之一。
踏进大门的原主大伯同样觉得荒唐,想起自己那辛苦了很久却不得善终的弟弟,对站在不远处的长歌实在是生不出半点好脸色来。
这件事情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曾一段时间乃至现在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他们包括他们的孩子一度都无法抬起头做人。
至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侄女,他们压根不想认她,只是碍于血缘,都是自认为有文化涵养的人,不会做的特别难看。
“你的债务还完了?”
见到她,大伯第一句话就问,面色并不太好看,“这是要回来?”
“对!”
长歌点头。
没想到真是这个回答,大伯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那些人再闹上门,你不怕闹得更难看吗?”
“他们不会再来了。”
长歌回答。
“你还回来做什么?”壹趣妏敩
在外面听了几句的大伯母终于忍不住进来道:“还嫌丢人不够吗?在外面找个地方,当不认识这里不行吗?”
她言辞激烈,毕竟这些因为原主遭到的很多都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可以!”
长歌开口,可随后又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真是自私!”
“从出事的时候,自私的不给你爸妈考虑,现在还是死不悔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要不是血亲,你这种人,我们这辈子看到就躲得远远的。”
二伯也进来了,皱眉看着她,不掩饰厌恶。
“对不起!”
从长歌有记忆开始,这么多世界,她第一次说这么多次对不起。
可这三个字,在如今的场景中,是最没意义的字眼。
果然,下一秒。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你爸妈能回来吗?这一切能挽回吗?”
大伯说完,看了眼长歌摆在院子里的茶桌,冷冷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
“你自己喝吧,你的茶,我们不敢喝,也不想喝。”
“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群人转身离开。
关上大门,长歌捂住心口位置,那股撕裂感夹杂着憋闷又开始了。
她找到画板,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又画起了素描,整整几个小时,随着素描画上的原主父母和弟弟活灵活现的出现,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打开卧室的门。
墙壁上已经挂了十多幅家人素描画,一颦一笑神态不同。
长歌挂好新画的素描之后,在院子里用石子布置了一个格外简单的阵法,确定进贼会被她立刻发现,长歌的身形闪动,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公寓之中。
白军和刘元两人正在研究着怎么离开,忽然一个大活人,不对,大活女鬼出现在面前,一瞬间面如土色,偏偏这次是这么都晕不过去。
下一秒,就见到长歌的手上出现了一叠合同。
“不义之财不可取。”
长歌手指点在合同上,看着上面的霸王条约,借一万,月利5k,若是违约的话,违约金按照一天三百算。
一份合同上附带着的资料,身份证,学生证,果照。
“这个不错,很快要掉下去了,咱们拽她一把,让她早点下海。”
“这个还装纯,我和她聊了几次,还是不想拍果照,迟早逼着她脱了。”
“这些女学生啊,只要稍微给点钱就能让她们脱衣服,为了点钱啥都能做,就是贱,穿上衣服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不就是个烂货。”
“就是,咱们这是为社会除害,这种人进入社会,你想想,能有什么出息,要么下海,要么让父母给掏钱,父母没钱就卖身卖房子,咱们总是能回本的。”
“靠,还有人说咱们不是好人,我可不会出来借钱,我爸妈也没教出这么会借钱的孩子,我笑死了,我给那家人打电话,逾期一年了,她爹说肯定会还,都是当儿女的,让我体谅下,我直接就怼回去了,和催收讲这些,有本事当初别借啊,被骗了又怎么样?借钱还钱,天经地义。”
……
长歌一点点的念着他们在群里的聊天。
随后指尖出现一团火焰,白军和刘元气息不稳,眼睁睁的看着长歌烧掉了这些合同。
“最可笑的是,你们这种荒唐合同,竟然也能去诉讼告人。”
“欠债还钱,的确天经地义,可要不要先算算你们吃的,穿的,花的,用的,到底有多少是正当收入?”
警局。
“我真的是受不了了,那些学生很糊涂很可恨,可这些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这种说法和人贩子拿着糖果诱惑小孩,然后小孩哪怕家里人叮嘱过,也没忍住拿走了糖果结果被拐卖,然后说小孩活该,有什么区别?”
甄眉愤怒拍桌,“什么心智健全不健全,他们从一开始居心不良,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学生背后的家庭来的。”
“冷静一点!”
老刑警出来见到这一幕,安抚甄眉,“可以确定的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他们……”
“他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不怀好意,我承认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原因绝对是多方面的,甚至那些学生不管是上当受骗也好,还是自己被物质欲望控制也好,原因很多,真正做到彻底无辜被牵连的人很少很少,可是李哥,这不是踩着法律边缘做事情,以害人侵夺别人财产设下陷阱的理由。”
“为了一个错误,付出一个年轻的生命,乃至一家人的幸福或者一家人的性命,你不觉得,这代价太过了吗?”
“不是法律规定下的罪行是犯罪,踩着底线违背人性,本省就是一种犯罪,他们依仗的,不过是法律没有相关规定,可李哥,谁敢摸着良心说,他们是合法的?”
心中的正义感翻滚,甄眉无法冷静,也不想冷静,如果可以,她真想给那些在审讯室内和老油条一样滑不溜丢的混蛋几拳。
她甚至开始有些怨怪那个给他们发这些线索的人,那个人,她知道嘛?她给的这些证据,可以让他们多端几个卖因窝点,可却无法从源头上遏制这一切。
她不知不觉把这些话嘟囔了出来,张洪亮出来,听到后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说明你不如那个报案人成熟。”
“那个人,肯定是希望救一个是一个,我们现在的确无法惩治元凶,也无法彻底结束这种现象,可你看,这些合同上面列举的利息,是不正当的,甚至我们可以查他们之间所有的资金往来账目,事情肯定繁琐,可刨去那些高额的滞纳金和利息,可以让那些喘不起气来的人家,都会稍微好过一点,而且有我们看着,最起码不会让他们胡来。”
“我现在倒是对那个不断给我们送资料的人好奇起来了。”
“新送来那两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非说是看到了女鬼,那姑娘我见过,我去查了下,她早就坐车回老家了,这就是坏事做多了,大白天都怕鬼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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