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歌走进内室之后，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想到刚刚夜星沉脸色微白、衣裳湿透的虚弱模样。
心底，猛地掠过几分不舒服。
苏锦歌，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为何你……
苏锦歌本来对夜洵化龙一事，十分好奇及热忱，可忽然间此刻却不那么兴奋了。
她微微怔然地坐了下来。
浑然不觉内室里，夜洵所化的龙，已经成形了。
苏锦歌沉浸在自己的难受之中。
她其实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她没有对过去所有事情的记忆，诚然没有了痛苦，可也失去了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感情。
就像她对小九，对星沉，对夜洵，她都是从失忆前的那封信上了解到的。
她是小九和星沉的娘，所以她一直扮演着这个角色。
可真实情感，又有多少？
苏锦歌眼前再一次掠过夜星沉小脸苍白的虚弱模样，十根手指蓦地捏紧——就是这种感情！她缺失掉的感情！
女儿是爱着她的，儿子也是爱着她的。
可她呢？
她根本没有为人母的那些记忆了……
她无法给与一双儿女曾经那么浓烈的母爱……
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粗糙的触感，苏锦歌猛地从思绪中回神，低眸一看。
长三尺有余的小白龙，正游动在她的脚踝处，用那小龙爪轻轻碰触她。
苏锦歌：“……”
这些天她也了解了不少龙族的相关知识，所以现在夜洵这个样子……顶多算未满一年的小小小龙吧？
夜洵虽已化龙，记忆全消，可潜意识里却并不怕人。
他很淡定地打量了苏锦歌一会儿后，问道：“你是谁？”
苏锦歌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确定他根本没有什么‘雏鸟情结’之类的情绪，顿时就一笑：“我走错房间了。”
说着便起身，离开房间。
她现在变成这样，什么都不记得，都是夜洵害的！
他居然还问她是谁！
之前女儿女婿还跟她说什么，夜洵对她感情那么深，刻骨铭心深入灵魂，就算他变成龙，记忆全无，也会天然对她产生好感……
女儿女婿都判断错误了！
夜洵倒没多话，很自然地跟着游了出去。
一路出去，目光到处打量着。
直到前面的苏锦歌骤然停下来转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夜洵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女人，想了想，道：“我只看见你一个人。”
所以，不跟着她，跟着谁？
“那边，还有那边，全是人，你去找他们吧。”苏锦歌指了指碧霄峰弟子们所在的方向，随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夜洵看着紧闭的房门，龙眼微微眯了一下。
这个女人，一定认识他。
不过……
她是人呢。
夜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龙体，龙爪。
“爹。”萧衍是听见对话之后才出来的。
此刻夜星沉已经吃过补身体的丹药，在房里睡下了，他身为天九境强者，自然能清晰听见夜洵和苏锦歌的对话。
所以才在苏锦歌关上房门之后，出来见夜洵。
“你叫我爹？”夜洵终于看见了第二个人，顿时游了过去。
萧衍点头，浅浅一笑：“爹名夜洵，曾是天罗大陆无念宗的少主，结发妻子名苏锦歌，育有一女名夜星沉，也就是我的妻子。我叫萧衍，是您的女婿。”
说着，朝夜洵深深一拜。
夜洵倒是极快便消化了这些人名，可却对他和这些人的关系，感到十分困惑：“我是龙，你们是人，这种族不同……也可通婚？”
萧衍起身，抬手：“这件事说来话长，爹，我们到凉亭里去说吧。”
“好。”夜洵当即便游向凉亭方向。
萧衍随后也掠入凉亭。
只是这夜洵虽还属于龙族小龙，却也比人类高大，凉亭被他占了一大半。
萧衍默了默，寻了个旮旯角落坐下了。
“爹，其实您以前也不是龙族，而是……”萧衍素来简洁，便三言两语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夜洵说了一遍。
虽然简洁，该说的却也都说了，于是夜洵终于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故事。
也终于知道，他第一眼所见的那个美丽的女人，就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妻子。
苏锦歌。
“那我还能变成人吗？”夜洵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如果他不能变成人了，那就还是离开吧。
反正他那位妻子，也已经服下忘忧雪莲，不记得他了。
“能。”萧衍点头，“龙族可以通过修炼，化为人形。”
夜洵感觉自己高兴了一下，看来他不用离开了。
又想到在房里生气的那个叫苏锦歌的女人，夜洵便对萧衍说道：“我妻子好像生气了，我去哄哄她，你也去陪星……星沉吧。”
萧衍点头，起了身。
夜洵先萧衍一步去苏锦歌房间了，对一条龙来说，紧闭的房门真不算什么。
萧衍看着龙的尾巴消失在门槛之内，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星儿之前才说她好像失去了她娘，因为她娘对她不再像以前了，现在……怕是又要失去爹了。
不过还好，星儿还有他，还有燚儿。
这天底下，本就没有父母永远陪在儿女身边的道理。
萧衍随后便转身，回房陪自己的妻子去了。
而夜洵横行无阻地进了苏锦歌的房间，看得苏锦歌一阵目瞪口呆：“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
“那你还不出去？”苏锦歌瞪着面前比她还高大的白龙。壹趣妏敩
“我听我们女婿说，我们是夫妻。”夜洵看了她一眼，往她脚下又蹿了几寸，“所以我应该和你住在一间房里。”
“……”夫妻？
苏锦歌想着，若不是她看过那封信，又从民间老百姓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她和夜洵还有萧青鸾的三角之争，她恐怕都要被骗过去了。
什么夫妻？
明明早就休了她了！
于是，苏锦歌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以前休了我，所以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
“不记得了，不算数。”夜洵很坦白地道。
“？？？”苏锦歌气笑了，“你仗着不记得了就可以耍赖吗？”
“有何不可？”夜洵偏头，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不是也不记得了吗？既然我们都不记得了，正好重新开始。”
“谁要跟你重新开始！”苏锦歌还没从失去记忆的那种苦恼失落中走出来呢，被夜洵这一单方面决定，她顿时炸了。
她气冲冲要离开房间，冷不丁却被龙尾一卷脚踝，顿时失重地倒下去。
夜洵低笑一声，伸出爪子接住她。
“歌儿……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吗？”夜洵看着下方的女人，凑近，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很香，也很美。”
苏锦歌对上那含笑的眼睛时，心跳不规律地跳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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