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例行公事，对事不对人。”
赵寒随后摆了摆手。
官兵们四处散开，进入两间土坯房子内。
虽然说赵寒是来抄家的，但是他麾下的官兵们搜查了半天，除了一些家庭用品之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刘志旺的家，虽然谈不上是家徒四壁，但也是别无长物。
随后，祁玉从房间内拿出了一副刘志旺生前留下的对联。
与此同时，一个皮肤蜡黄，骨瘦如柴的孩子也被官兵们从房间内带了出来。
那个孩子正是刘志旺的儿子。
他手上还沾着墨水。
很显然，如果不是官兵们贸然来访，孩子还在专心致志的练习书法。
“大人，您看！”
祁玉将对联摊开。
赵寒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心中涌现过一丝的害怕，也有一丝丝的愧疚。
赵寒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他蹲下身问道：“你是刘大人的儿子吧？”
“是，我爹叫刘志旺。”孩子自信的抬起头。
那姿态仿佛就是以他的父亲为榜样，刘大人是引以为傲的。
他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这孩子！
赵寒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便是将这个人纳入武德司。
可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如今的朝廷的风气，谁进去都会被那个大染缸熏陶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刘能。”
“呵呵，好，那你认得这上面的字？”
“认得？那人一文则不值半文。”
听着孩子念出刘志旺生前的勉联，赵寒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很早就知道刘志旺是被逼死的，他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清官。
可现在赵寒也是皇命在身，他必须查封刘志旺的家之后，并将他的夫人跟孩子一并押入武德司的诏狱。
看着王氏跟孩子被官兵带上囚车。
赵寒不禁感慨万千，对着刘志旺的书房行了一个礼，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
晚上，祁玉带着饭菜，进入了武德司的大牢。
他此行就是奉了赵寒的命令前来探望刘志旺的夫人王氏的。
因为赵寒有过交代，所以王氏跟刘志旺的孩子在这里并没有遭到武差们的刻意刁难。
事实上自从赵寒成为武德司的指挥使之后。
武差内部也被清洗了一波。
如今在这里当差的人多为热血有为，正义耿直的青年。
作为一名武差，他们多少对朝廷大员的情况了解一些。
刘志旺那样的正三品官员，大家就更熟悉了。
虽说没见过，可刘清风的绰号，人人都有过耳闻。
如今刘钦差遭了大难，又有谁会色厉内荏的欺负人家留下来的孤儿寡母？
所以，王氏在里面多少受人敬重。
“千户大人！”
狱卒朝着祁玉行礼，看着祁玉手里的饭盒，便知道上级的来意。
狱卒很快打开了牢室的锁链，并且非常识趣的去走廊外面把风。
“老嫂子，还认识我吗？”
祁玉面色惭愧的坐在王氏面前，将提前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王氏一早便看到祁玉，此时更明白祁玉来这里的目的。
“是要送我上路了吗？请你给我的孩子留一个尊严，将他与他的父亲合葬。”
王氏不愧为忠良的肱骨。
一个女人能做出如此决断，在这个时代，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老嫂子，你误会了。”
“那就不用来威逼利诱了，不是我们家老爷干的，他死了，我们母子也不可能为了保命玷污他的名节！”
王氏没有给祁玉一分好脸色。
祁玉一点也不意，只是道：“当初钦差大人属被逼无奈，承受巨大压力而自杀。事后，正是我家大人前去吊的孝，也是他将刘大人厚葬的。”
“我家赵大人，知道此案牵连甚广，所以此举是为了保护刘大人的家人。至少在这儿，你们是安全的。”
祁玉一番陈述，希望借此能够打消刘夫人对赵寒的曲解与误会。
王氏听的眉梢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正所谓有人吊孝，那便是莫大的恩情了。
得知丈夫后事都是赵寒一手操办之后，虽然刘夫人还是没给祁玉好脸色，但明显彼此的关系却是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紧接着刘夫人忍不住向祁玉打听：“你是说今天去抄家的那个大臣就是赵寒？”www.sxynkj.ċöm
“是啊，刘大人当初死在驿站，我家大人一手操办了他的后事。”
“如此说来，赵大人对也算对我们家有恩了。”
“老嫂子，我们赵大人要为刘大人讨回清白，只是……”
祁玉顿了顿，惆怅道，“只是赵大人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啊。”
“今天有圣旨在上，赵大人是不得不如此。”
“我能理解，千户大人，方才我态度不是很好，还希望你海涵。”
王氏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彼此之间初步的信任度建立起来了。
祁玉趁热打铁，打起了感情牌。
“大嫂，在朝运局这些日子，卑职也听到了一些民间的舆论，于公还是于私来说，刘大人都是个好人啊。”
在听到这句话后，刘夫人顿时无法自抑内心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她家老爷的人一样，激动的掩面流泪。
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祁玉当即安慰道：“老嫂子，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委屈想说就说。”
刘夫人经过短暂的抽泣，便卸下了心防，开始对祁连畅所欲言。
她长叹了一声，说道：“千户大人有所不知，我那丈夫此生遭遇悲惨，他出身寒门，立志于做一个光明磊落的清官，他在朝运局做了三年的侍郎，都说这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可是架不住他不捞不贪。”
“以至于他倒是落了好名声了，可是俺们家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们看见了，就那几箱书，还有一堆废纸。”
祁玉听的连忙点头。
眼看着刘夫人还没有说出核心问题。
祁玉便继续引导，他说道：“嫂夫人，刘大人他虽然不贪不占，但包庇盐商，落下这么大的亏空，总归是事实。”
此言一出，刘夫人王氏顿时变得情绪激动。
“千户大人，我家那个老爷，他就是个书呆子，他一门心思，做事耿直，从来不想着变通，一脚踏进朝运局这趟浑水，无论谁来了都洗不干净的，他不懂得人情往来！”
这算是世人对刘志旺为官一生的最为精准的评价了。
毕竟，没有人比一个朝夕相处的女人更能了解他的丈夫的。
王氏的话，让祁玉想起了赵寒对刘志旺的评价。
也就是说，当初得知账册事宜之后，对上对下都无法交代的刘志旺，其实下场在他当上钦差大臣的那一天早已注定。
“老嫂子，你说的这话我信，我们家赵大人也相信，但是赵大人也同样没法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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