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刨多少，大多数是白捡的。”墓守掰着手指，细细数着，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一拍手补充道：“其实大部分是在荒山野岭捡的，你也知道，他们都是厉鬼，生前坏事做尽，死后没人善后很正常。”
江不言一言不发地看着老者背上的罪孽，她竟一时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善吗？他饲养厉鬼，窃取他人寿命。
恶吗？他又为这些厉鬼背负这么多的罪孽。
一个人身上的罪孽过多，死后不仅不能转世投胎，也许还会被困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直至消失……
江不言甩了甩手上的泥土，摘下猴子面具，神情复杂的望着老者问道：“为什么养他们？”
墓守嘿嘿一笑解释道：“为了活着，你也知道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畏惧死亡，渴望长生。”
“古往今来，上至帝王下至庶民，谁不畏惧死亡？谁又不渴望长生不老呢？”
江不言听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想，“所以，你就去窃取他人的寿命渡给自己？”
“哎哎哎！怎么能叫窃取？我们那是交换，他们给我阳寿，我让他们心想事成。”墓守连忙开口辩解道。
“交换？有什么是比寿命还重要的？”江不言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世间，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呢？
这老头口口声声说着交换，实际上就是个奸商，哄骗着普通人做着不平等的交换，这种行为，无异于让人拿金子换泥土。
“那可太多了。”墓守神秘地笑起来望着江不言道：“也许你的生活顺风顺水，无欲无求，但是别人就不一定。”
“名利、金钱、爱情、健康、美貌……哦对了，还有功德，哪一个不比寿命重要？”
“他们只是用了几天最多几年的寿命来跟我换取他们渴望的东西而已，你情我愿地买卖，怎么就不行了呢？”说着墓守又伸出干瘪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那一堆玉镯道：“即使是这群作恶多端的小鬼，我也没有让他们吃亏。”
“他们替我收集阳寿，我就把他们的罪孽转移到自己身上，替他们背负，让他们得以转世投胎。”说着，墓守张开手臂，将背负的罪孽全部展现给江不言。
空气瞬间被怨气填满，浓稠得难以流动，沉重得无法呼吸。
江不言瞳孔骤缩，手指忍不住地颤抖，她——看见了那座山的真面目。
高耸入云，不见尽头……
山体的怨气似骷髅、似野兽、似獠牙……
“怎么可能是几天几年，白天那个误被你唤来的女孩可是差点为此丢了性命！”江不言用力攥了攥手，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那她一定也得到了等价的利益。”墓守笃定地说道：“我这个人，一向正直公平，绝对不会占他人便宜。”
“你是驱鬼师，现在我的鬼都被你炼化了，你也该走了吧？”墓守微眯着眼睛，嘴角含笑，似乎之前大喊着要让江不言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哦，对了，虽然他们是厉鬼，但也是我辛苦养大的，一只五十五，你记得把账结一下。”
墓守说完，江不言仍旧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给钱滚蛋，我没问你要医药费就是好的了，你说说你，怎么能够下得去手，殴打老人呢？”
“不对……”江不言失神的看着墓守，艰难地说道：“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你替厉鬼背负罪孽不对，窃取普通人的寿命也不对……”
一听她还说自己是窃取，墓守气的几乎要跳起来给她两下子。
“有什么不对的？互惠互利的事情，你情我愿，三者开心，怎么就不对了？”
“还有，我再强调一遍，不是窃取！不是窃取！是交换，等价交换！”墓守将等价两字咬的格外重，生怕江不言听不见似的。
“怎么会是等价呢？那可是他们的生命！”
“我真是服了，你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如果一个人现在溺水，快要淹死了，我给他一个救生圈，让他给我一天寿命，怎么就不是等价了呢？如果没有我的救生圈，他可能现在就见阎王去了。有了救生圈，他只是少活一天，但是可以得救，怎么就不是等价了？按理说还是他赚了。”
“我知道生命很重要，但是没有意义的生命一文不值。”墓守轻蔑的看着江不言，冷笑道。
江不言听着他的话，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竭力想要辩驳什么，但是又无从开口。
他讲的似乎都是对的，但又都不对。
“诶？你这小姑娘，别是个活菩萨吧？不对，你们年轻人应该叫圣母。”墓守背过手，摇头叹息道：“人这一生自己闹心的事儿已经够多了，真想不透，怎么还会有你这种去操心别人的傻子。”
“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儿吧，驱鬼师就去好好驱鬼，来管我这闲事做什么。还损坏我一堆镯子。”
江不言低着头，听着他那讥讽的话语，大脑一片混乱。
对啊，她本来也只是为了找回郑玲玉的魂魄，现在找到了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这里呢？
她在为谁而难过，又在为谁而惋惜？
世界有千千万万亿亿人，她又怎们能全部都顾得过来呢？即使是无所不能的佛祖也不能超度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你……知道这样做自己死后会面对什么吗？”江不言抬头看着这个瘦小的老人，苦涩地问道。
墓守挑眉一笑，语气不屑的说：“下十八层地狱。”
“不过，我不会死，也不会下地狱，只要活着的人还有欲望，死去的人还有怨念，我就不会死。”
“既然都不会死，那再多背负一点罪孽又如何呢？”
他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的变得极为惊恐。
“你……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我警告你，即使我做错了，是个坏人，也轮不到你来下判决，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江不言看着他那滑稽的表情，苦涩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个驱鬼师。”壹趣妏敩sxynkj.ċöm
“你知道就好，既然想清楚了，就赶紧赔钱然后滚蛋吧。”墓守看着她那副哭丧的表情，面露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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