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高老头很兴奋,小梅妈被提前释放,又收了牤子这个好徒弟,借着酒兴,他关心起牤子和小梅的婚姻大事来。
“我外孙女和臭小子的事,你俩啥意见?是继续这么稀里糊涂,还是啥时候给定下来?”高老头质问叶坤老师和小梅妈。
叶坤老师看着小梅妈,小梅妈说道:“我想听听爹是啥意见?”
“你啥时候听过我的意见?我问的是你俩,叶坤,你是当爹的,你说,我可等着见重孙子呢。”
叶坤老师在老岳父面前向来是少言寡语,既然老岳父关心,他不得不说话。
“孩子的事,由着他们自己定,顺其自然吧。”
叶坤老师这样说,心里顾及了四姑娘。牤子在四姑娘问题上解决不好,始终是他和小梅妈的一块心病。
“屁话,啥叫顺其自然?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事赶紧定下来,让孩子心里有个着落,小梅是我外孙女,臭小子是我新收的徒弟,他俩的事就是我的事,要我说,赶早别赶晚,免得夜长梦多。”
小梅听姥爷和父亲议论起她和牤子的事来,因为难为情,谎称自己吃饱了,下了餐桌,躲到了一边。
牤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其实很被动,心里既渴望又迷茫,此时,他低着头,很怕高老头质问他的态度。
“昨天提起过这事,准备秋后或者冬闲的时候,让花喜鹊做媒,两家人到一起商量商量,孩子同意,能定就定下来。”小梅妈回答父亲。
“依我看,条件还不是很成熟,有些事情要处理好。”叶坤说话,眼睛看着牤子。
“啥事要处理好?我就看不惯你这性格,有事你说事,别遮遮掩掩的。”高老头听叶坤说话有些不耐烦。
“姥爷,叶老师说的对,暂时是条件不成熟,我家的情况姥爷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让小梅跟我过窝囊苦日子,其实,我一直把小梅当妹妹,不是我不愿意和小梅在一起,我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牤子向高老头和小梅的父母袒露心扉。
这样的心里话,牤子昨天在邹杰和高老三面前不方便说,今天上午四姑娘泼的冷水让他冷静了下来,现在,他借着酒胆,不吐不快,并非他改变主意,是始终都是这样想的。
“牤子,我说的条件不成熟不是指你说的这些,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叶坤老师提醒牤子。
“你老师说的是昭男,她总纠缠你也不是办法。”小梅妈直截了当。
”叶老师,婶,我懂你们的意思,我相信昭男不会总是这样,等事情有了一定,她也就死心了。”牤子说是这样说,可他心里着实没底。
“我早看出那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臭小子刚才说的不像是你该说的话,是够诚实,但没骨气,啥叫窝囊?啥叫苦日子?你懂不懂啥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窝囊比苦,过去亡国奴的时候窝不窝囊?要说苦,抗美援朝的时候苦不苦?你们现在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什么都等着四眼齐全,要革命干什么?要奋斗干什么?”
“爹说得有道理,牤子你也不要有压力,困难是暂时的。”叶坤老师站起身说,“咱们不说这个,我酒量有限,借这个机会,我敬爹和阿姨以及大家一杯酒,前段时间我家经历糟心事,让你们大伙跟着操心和担忧,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总算过去了,苦尽甘来,从头再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来吧,一起干了这杯!”
大伙响应叶坤老师的提议,一起干了一杯酒。
叶坤老师喝完这杯酒,啃了一棒粘苞米,和小梅妈一起离开了座位,高老头、牤子和果园的员工喝到尽兴才结束酒宴。
深夜了,牤子带着高老头送给他的猎枪,陪同小梅一家人,头顶星光,步行回家。
夜很静,几个人刚接近幸福屯,忽听后山苞米地里有人叫喊:“别跑……你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呯!”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彻夜空。
又出什么事了?
人民公社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个生产队,从庄稼半成熟到收获这段时间一直派人看青。
看青就是守护未成熟的庄稼,直到庄稼成熟,收获归仓。
看青主要是在夏秋时节,这期间,不仅要防止有人偷窃田地里的果实,而且不允许社员群众随意上山打草砍柴,砍柴要由生产队分配柴场。
看青人一般以所在生产队的民兵为主,配有半自动步枪和手电筒,生产队另配认真负责,敢于碰硬的社员,两两一组,昼夜换班巡逻守护。
今晚后山苞米地里喊话声和枪声,十有八九是看青民兵和社员在抓窃贼。
牤子和小梅一家人听到喊声和枪声,都是心头一惊。
“是谁在喊?怎么还放枪了?”小梅妈紧张地问。
“好像是在抓人。”叶坤猜测。
“叶老师,婶,我去看看,应该是看青的民兵在抓贼。”
牤子说完,把枪匣交给小梅拿着,他挎着猎枪跑步奔向刚才枪响的地方。
“牤子哥,你小心点……”小梅关心地喊了一句。
“知道了,天黑,你们慢走……”牤子回应。
牤子很快到了后山,果然遇到民兵和看青社员。
民兵正押着一位五花大绑的妇女,看青社员肩扛着一个袋子。
“牤子,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民兵和看青社员看着牤子身背着猎枪好奇。
“我刚从东山果园回来,听见枪声,过来看看。”牤子一边辨认那位妇女,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这不,抓住一个偷苞米的。”民兵指着那位胆战心惊的妇女。
“牤子,我是你张婶儿,你快帮婶儿说句话,把婶儿放了,婶儿对天发誓,就是饿死,再也不敢了。”那位妇女扑通一声跪倒在牤子面前。sxynkj.ċöm
牤子一看,这妇女不是别人,是他的好兄弟大脸张世杰的母亲。
这可怎么办?这种事情怎么说情?牤子一时没了主意。
“能不能先把绳子给她解开,都在一个屯住着,跑不了。”牤子恳求民兵和看青社员。
民兵和看青社员看牤子的面子,给张世杰的母亲松了绑。
“查没查,掰了多少棒苞米?”牤子问看青社员。
“查了,一共二十五棒,都是大棒子。”看青社员回答。
“婶,你怎么能干这事?”牤子没待张世杰母亲说话,问民兵,“你们打算怎么办?”
“抓到贼,都是交给大队处理,批斗,游街示众。”
“能不能先交给生产队,问问赵队长怎么办,”牤子说,“我不是包庇她,都是一个屯的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事传出去,以后让张婶儿有什么脸面见人。”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先按你的意见办,”民兵说,“不过,我看这事瞒不住,刚才放枪全屯人都听得到。”
“瞒不住再说,你们先到生产队,我去找赵队长。”
牤子说完,快步回到幸福屯,迎面碰到王奎队长和代理队长老党员赵益民,还有几位听到深夜枪声好奇赶来的社员群众。
牤子挎着枪,大伙很意外,还以为刚才的枪声是牤子放的。
“怎么回事?牤子,你哪来的枪?刚才枪响是你放的?”王奎队长问道。
牤子没有马上回答,把王奎队长和老党员赵益民请到一边,说了实情。
“这还了得?咱们幸福屯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报告大队,必须狠狠处理,以儆效尤!”
代理队长赵益民说话的声音很大,赶来的社员听得清楚。
“老党员,你先少安毋躁,家丑不可外扬,这事能不能合计合计在再说?”
王奎队长有意把这件事低调处理,牤子也是这样想的。
老党员赵益民听王奎队长这样说,他没再坚持己见。
“没啥大事,大伙都先回去吧,刚才枪响是我放的,打扰大伙睡觉了。”
牤子这时候说这话,已经没人相信,谁都没有急着回家,都想知道究竟。
赶来的社员中恰巧有张世杰,他睡到深夜,突然听见枪响,迷迷糊糊睁开眼,从炕上爬起来,忽然发现母亲不见了。他在家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出门看到有王奎队长和社员,他也就跟着来了。
没过多久,民兵和看青社员押着张世杰的母亲走了过来。
张世杰一见到母亲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妈,你去哪了?”
张世杰很惊慌,没等母亲说话,他已经明白过来,赶紧向王奎队长、赵益民、牤子和民兵求情:“你们把我妈放了,有啥事跟我说。”
张世杰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和队长、社员,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老党员,我建议今晚先把苞米送到社里去,除了看青的,大伙都先回家睡觉,把人先放了,事就这么个事,大伙都看见了,人也跑不了,怎么处理,明天再说。”
赵益民和民兵听取王奎队长的建议,把张世杰的母亲暂时先放回家,牤子陪着看青社员把半袋子苞米送到生产队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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