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杰和小梅无意坐下,却不得不坐。
小梅填写完登记表,邹杰在证明人栏里签上字、两人都按上手印,小梅把登记表交给高老三。
小梅在邹杰的指导下又写了一份保证书,并答应回学校开具一张介绍信回来。事办妥当,邹杰和小梅起身想走,高所长却意犹未尽。
“大长夜的急什么,再坐一会儿不迟。”
高老三说着,抓起一把橘子瓣糖,就去拉小梅的手,这举动明显是表面无意实为有意。
小梅的手被高老三碰到,像触电一样,迅速将手抽回来躲在背后,眼睛暗示邹杰。
邹杰明白,替小梅接过糖果:“谢谢所长,这糖果既然是招待我们俩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邹杰说着,将糖果递给小梅一把,自己又抓了一把。
“高所长不愧是招待所所长,这办公室收拾得这么干净利索,”邹杰走向书架,“想不到你平时还读书看报?真让人刮目相看,我看看都有什么好书,借我们几本。”
“邹主任抬举了,什么借不借的,我的就是你们俩的。”
高老三听邹杰夸他,心里很是高兴,遗憾的是这话不是从小梅嘴里说出来的。
邹杰翻看了几本书,除了一本《xxx选集》就是几本新创刊的《红旗》杂志,再有就是几本熟悉的小人书,她都读过。
想到这些天到幸福屯蹲点,有几日没读报了,她选了近期几张《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准备借看,随手又为小梅拿了几本《红旗》杂志。
“高所长,这些报纸和杂志我拿回去读一读,读完给你送回来,你日理万机先忙着,我和小梅老师就不打扰了。”
邹杰说着,拉起小梅就往出走。
“小梅老师,你喜欢看什么书,跟三哥说,我托人帮你买。”
高老三本来想装模作样尊称小梅为叶老师的,此时又没管住自己这张嘴。
“那太好了,小梅最喜欢看《天书》,麻烦你帮忙买到,”邹杰看一眼小梅,“是吧,小梅?”
小梅微笑不语,只管拉着邹杰的手往外走,她巴不得马上离开高老三的视线。
“好,好,好,《天书》是吧?我一定买到。”
高老三不知这是邹杰的戏弄,还以为是给他的机会,一边提着马灯送邹杰和小梅,一边信誓旦旦地答应着。
小梅和邹杰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书报刊,点亮油灯,邹杰突然笑了起来:“太搞笑了,你看高老三装模作样又低三下四的做派,都是为了你,我都有点可怜他了。小梅你不知道,以前我去过他的办公室,说好听的不像人待的地方,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猪窝,你看今天怎么样?估计为了迎接你,刚搞的突击会战。”
“不能吧?我来第一天,咱俩去过他的办公室,挺干净的。”小梅边说边去拉窗帘。
邹杰说:“那也是他事先知道你要来,为了让你看的。”
小梅道:“不提他了,姐,把《红旗》杂志给我看看,我还从来没看过呢。”sxynkj.ċöm
邹杰把杂志递给小梅,邹杰拿起报纸,两姐妹就着煤油灯的光亮看起书报来。
大概两刻钟,只听见室外有人急促地敲她们房间的窗户,因为突然,两姐妹吓得一惊,一时都屏住了呼吸。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窗?好人还是坏人?
小梅不敢掀开窗帘,更不敢问,战战兢兢倚着邹杰。
”怕什么,难道有鬼不成?”
邹杰经过世事历练,加上艺高胆大,遇事不惊,此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
她吹灭油灯,掀开窗帘,只见窗前站着一个人,是个小孩,因为天黑,看不清是谁。
“谁呀?干嘛敲窗?”邹杰大声问道。
“是我。”
“你是谁?”
邹杰和小梅听这声音耳熟,像是小百家,但不敢确定。
“我是小百家。”
虽然隔着一层窗,但依然能分辨清声音。
“是小百家。”小梅很肯定,赶紧点亮油灯。
邹杰也确定是小百家,心想,他深夜赶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上,招待所的大门是上锁的,钥匙由管理员保管着,外人进不来,里边的人也轻易出不去。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邹杰一边问,一边登上窗台,试图打开窗户,让小百家跳进来问个清楚。
木窗上下有两道窗栓,小梅端着油灯,邹杰打开一扇窗,小百家却向后退出几步。
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亮,邹杰和小梅不看则已,这一看吃了一惊。
只见小百家光着身子,鼻青脸肿,嘴角和鼻孔还有鲜血流出。
“百家,你被人打了?出什么事了?衣服呢?”小梅和邹杰几乎异口同声。
“嗯!”小百家委屈地应承了一声。
“快从窗户跳进来。”邹杰急切地说,“能不能爬上来?”
“我不进去,”小百家有些迫不及待,“能不能把原来那件衣服给我?”
小百家可怜兮兮地祈求着。
“衣服还没干呢,你快进来。”邹杰喊道。
“我不进,你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晾干。”
小百家说着,抿着鼻涕和泪水。
小梅赶紧把那件洗过的衣服拿来递给邹杰,邹杰从窗上递给小百家。
接过衣服,小百家泣不成声地说道:“以后我不能给你们打水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百家说着,又立马跪在地上,这回没有磕头:“求你们,以后帮我照看奶奶。”
“百家,你到底怎么了?”小梅惶惑地问,“什么不能打水对不起?赶紧进来呀。”
小百家还没等小梅问完话,立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就跑。
邹杰不容分说,从窗口跳出去,朝着小百家跑的方向追去:“别跑,你给我站住……”
邹杰因为穿的是一双拖鞋,脚步不快,跑了没有多远,就被小百家甩开了,眼看小百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邹杰无奈,只好返回。
从哪里跳下去,还得从哪里爬上来。
回到房间外,邹杰身轻灵便,没用小梅帮忙,一个箭步把住窗扇,就登上了窗台,跳进了房间。
“追到了吗?”小梅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这小子跑得比兔子都快。”邹杰说,“看样子是被人欺负了。”
“那为啥跑到咱这儿说‘以后不能给咱俩打水了,对不起,又求咱们照看他奶奶’,”小梅不解,“这是啥意思?要干啥呀?”
“好像是要离家出走,”邹杰分析说,“是不是别人总欺负他,在这儿混不下去了?”
小梅说:“有这个可能,可是,我看他挺孝顺的,狠心一走了之,就不管奶奶了?”小梅怀疑说,“不像。”
“也许是谁威胁他,撵他走,他怕了,不得不离开。”邹杰说,“这帮野小子,都是成帮结伙的,拉他入伙他不入,逼他去偷去抢他不做,那肯定容不下他。”
“真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小梅说,“我看小百家心地善良,还挺有主意,让他做坏事,他肯定不干。”
“不想他了,越是野蛮生长的孩子生命力越顽强,不会有啥事的,我就是现成的例子。”邹杰说,“我调查过,这些野孩子啥情况都有,除了社会问题,主要还是缺乏管教,你是人民教师,责任重大,好好教育孩子吧。”
“姐,我服你了,你真会上纲上线。”小梅拿起杂志又无心看下去。
“看不下去了?我也没心思看报了,暖壶里有水吧?不如洗脚,咱俩早点睡觉。”邹杰说,“我知道小百家住处,明天起早我去看看他回没回家。”
“嗯,我去弄水。”
小梅说着,很快弄好了一盆温水。
两把方凳,姐妹俩对面坐,两双脚放进一个盆里,逮着机会不忘互相触碰、嬉戏。
忽然,户外远远地隐约传来嘶喊声,邹杰和小梅仔细分辨,小梅说:“好像有人在喊:‘快来人,杀人了’。”
邹杰听得也是,但都不敢相信,以为听差了,再仔细听,确有人一遍遍在喊:“杀人了……杀人了……”
小梅听了毛骨悚然。邹杰也感到惊怵,但身为公社干部的职责所在,听到这样的事情,他不能不闻不问,至少要报告给派出所。壹趣妏敩
邹杰现在穿的是睡衣,她一边迅速脱掉睡衣,一边吩咐小梅,“快,帮我把衣服拿来。”
小梅感到了邹杰的急切,马上把衣服拿出来,又为她准备好鞋子。
“姐,你要去吗?”
“嗯!”
“我陪你去。”
“不用,别吓着你,你就在房间里待着,不用管我,我先去派出所报案,了解完情况我就回来,你自己别害怕。”
邹杰迅速换好衣服,担心从正门走找管理员开门麻烦,索性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派出所就在这条街上,距离招待所没有多远。
邹杰在赶往派出所的时候,没走多远,就听见摩托车的警笛声,一辆警用三轮摩托车正迎面开过来。
摩托车在经过邹杰的时候,稍作停留,两名公安问明邹杰的意图,带上邹杰一起赶往现场。
原来,已经有巡逻民兵到派出所报案了。
都是听见的喊叫,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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