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一家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和一匣子金条不仅没有一点兴奋,反而细思极恐。
这些东西一旦被政府发现,扣上地主豪绅的帽子,何家人世代都得跟着受牵连。
既然金银财宝已经挖出,现在怎么处理?这些要命的东西往哪里藏才能最安全?
大倔子、李桂香和大憨一筹莫展,想不出万无一失的主意。
牤子思虑再三,觉得只有深藏地下,别无他法。现在正好在挖地坪,是个好的契机,就地深藏,可以不露马脚,否则另寻其他地方埋藏,容易留下挖掘的痕迹,很容易暴露。
牤子把想法跟家人说了,没人反对,也不容反对。
于是,牤子让父亲倒出两个家用的大坛子,把金银翡翠玉器古董装进坛子里封好,他找出去年春天挖树坑工具,和大憨一起再次跳进房场。
房场距离地面已经有一米多深,牤子准备再向下挖出一个至少两米深的地槽。
说干就干,迟疑不得,必须争分夺秒。
房场没敢点亮罩灯,只借着一点星光。
牤子和大憨按照房屋布局,藏点位置选在东屋炕下,开始挖掘。
房场一米以下是硬土层,全是黏土砂石,挖掘地槽很是费劲。
牤子和大憨开始一起挖,后来地槽里只能容下一人挖掘,两人交替进行。
总算挖到了大约两米深,牤子又向下掘出近一米深的小地槽。
此时,时间已近黎明,只能这样了。
牤子把两个花梨木匣放进最深的小地槽,填上黏土砂石夯实,两个坛子并排放到小地槽上面的土槽里,四周填满黏土,然后用砂石埋藏。
大憨扛来一根粗木,将地槽夯实,清理干净余土才算大功告成。
这一夜,全家人都没有合眼。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大倔子、牤子和大憨就开始往房场回填三合土。
天亮了,牤子的几个好兄弟赶来帮忙。
房场回填半米深三合土,开始打夯。
石夯是一米多高的圆石,固定着木头,绑着绳索。
打夯时,两人移动石夯,四人高喊着号子起落,先夯点再夯眼,夯完一遍再一遍。
打夯场面起起落落,号子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周围有不少父老乡亲和孩童围观。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伙正干得热火朝天,只见生产大队民兵连长赵凯带领一列武装民兵威风凛凛地来到现场。
“让开,让开。”民兵将围观的人分开左右。
打夯停了下来,牤子迎上前,猜想一定是谁走露了风声,该来的总会要来,别指望这事不了了之。
“你好,赵连长,什么事把你们惊动来了?”牤子与赵凯打招呼。
“有人向大队反应,说你家造地坪挖出一个木箱子,有这事吧?”赵凯问道。
“是有这事,我爹说是当年盖房子时埋下的镇宅之物。”
“是不是镇宅之物,不看看怎么知道?凡是地下挖出的埋藏物都要上缴归公,你难道不清楚政策吗?”
“关键这是我们自家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爹说里面就有一把镇邪宝剑,还有一只陶瓷蟾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挖出来看看。”
“不能挖,埋下的镇宅之物不可见天日。”大倔子坚持自己的论调,表示反对。sxynkj.ċöm
赵凯道:“大叔,这可由不得你,万一你家是隐藏的地主豪绅,埋下了金银珠宝,妄图反把倒算,东山再起,我们有责任肃清一切阶级敌人,给受剥削受欺压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大倔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腿肚子转筋,不敢再言语干涉。
“赵连长,话可不能乱说,我家穷得叮当响,幸福屯的父老乡亲都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是隐藏的地主豪绅?”牤子比较镇定,极力辩解。
牤子这样辩解是有意的,不然什么也不说,容易让人误会何家默认了。
“我只说万一,并无别的意思,凡事要以事实为根据,是不是隐藏的地主豪绅,打开箱子看看就真相大白了,政府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赵凯态度有所缓和,但坚持要查看木箱。
“按照传统规矩,埋藏的镇宅之物不能见天日,赵连长,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
牤子并非不想打开木箱,是想极力掩饰事实,证明所言不虚。
赵凯说:“都什么年代了,你是读过书的,懂得现在的国家政策,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反对封建迷信和会道门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挖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好,免得有些人疑神疑鬼。”牤子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牤子说完,打夯只能暂告停止,大伙开始按照牤子圈定的区域挖木箱,民兵就在现场。
幸福屯的父老乡亲听说要挖何家埋藏的木箱子,都很关注,房场人越聚越多,都拭目以待。
没用多大工夫,周围的土散开很大面积,箱子再次露了出来,牤子故意一锹挖到了箱锁,将箱锁破坏。
这一幕赵凯和民兵都看到了,赵凯现场指挥从外围往里挖。壹趣妏敩
最终,大伙将木箱完整挖了出来,木箱底下埋着一个石龟,除此再无他物。
赵凯上前,当着大伙的面亲自查看木箱,大倔子、大憨和牤子心里都很紧张。
木箱除了那把挖坏的铜锁,其余部分保持完好,没有什么破绽。
赵凯亲自打开木箱,里面有一把剑、一只蟾蜍瓷器、六枚银锭,十几块银元和一些铜钱。
没有太值钱的东西,围观的人有些失望。
即便这样,这些东西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家所能拥有的,尤其是那只楠木箱子,只有大户人家才配得上。
时过境迁,屯里一般人不了解何家的过去,只有一些老人还有些印象。
三十几年前,幸福屯和比邻的万宝屯、靠山屯几乎所有的土地都是何家的,有些老人做过何家的雇农和佃户。
当然,这些老人知道何家后来家业破败,土地典卖,甚至比他们过得还穷酸。
十几年前,划定家庭成分时,土改工作组对何家进行过审查,这时何家已无田产和家财,又因为支援抗日有功,侥幸被划为贫农。
现在挖出这些东西,屯里人难免议论纷纷,品评论足。
花大姐话最多,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穷三富过到老,我好像听说何家祖上风光着呢,但不敢确定,只是听说,谁能想到,祖上基业到了大倔子手里就剩两间破草房了,还别说,多亏是这样,不然,就成了地主富农了。”
“那可不是咋滴,有些事真没法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定性呢,”有妇女附和道,“牤子也是,非得盖大房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花大姐道:“人的命,天注定,牤子能耐,不听我的,要是听我的,哪能摊上这事儿,以我的判断,不上纲上线才怪。”
吃瓜群众不怕乱子大,大伙七嘴八舌。
在大伙的目睹下,赵凯组织民兵将木箱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抬走了,说是要拿到生产大队进行鉴定。
民兵走了,大倔子一家人暂时松了口气,牤子和大伙将掘出的大坑填平,继续打夯。
傍晚,房场回填打夯完毕,夯实完的地坪距离地面半米多深。
明日将要在地坪上用石头垒墙基,垒完墙基,其余地方还要回填夯实。
且说,赵凯将楠木箱子抬到生产大队民兵连,大队干部都过来围观。
大队刘支书看着楠木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启发大伙道:“你们说说,什么样的家庭能有这样的楠木箱子?这么一只上好的箱子为什么要埋藏在地下?只装那几样东西值得用这么大一只箱子吗?小题大做,显然是糊弄鬼,鬼都不会相信。”
大队长姜发问道:“赵连长,挖这只箱子时,你是不是一直在现场盯着?看没看出有什么破绽?”
“所有民兵都在现场盯着,箱子周围土石很坚硬,”赵凯道,“当时,箱子是有锁的,我们都看见了,不小心被牤子一锹挖掉了,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锁是被牤子挖掉的?问题可能就在这儿,现在锁不是也没打开吗,可是箱子打开了。”刘支书道,“我怀疑这么大一只箱子绝不可能仅仅装着这几样东西,说不定有人提前动了手脚。”
大队干部听刘支书这样说,没人反驳。
刘支书继续道:“退一步说,就凭这几样东西,说明箱子主人过去至少是殷实大户,如果查明箱子里藏有金银珠宝,那就证明箱子主人是隐藏在社员群众中的土豪劣绅,企图反把倒算,东山再起,这样的人家必须揪出来彻底清算。”
大队干部听刘支书如此一番分析,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都觉得有道理。
刘支书继续道:“我建议这事向公社报告,请公社派出所出面,马上封锁现场,你们民兵连,要仔细配合调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多走访社员群众,特别是上了年纪知道真相的坐地户,要查清事实,不冤枉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坏人。”
刘支书的分析无人提出异议,他的话也无人反对。
接着,刘支书吩咐将楠木箱子贴上了封条,暂时锁进了库里。
按照刘支书的指示,赵凯亲自前往人民公社报告,其他民兵迅速返回幸福屯,将牤子家进行了封锁。
大倔子、李桂香、牤子和大憨统统被带到了生产大队,等候问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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