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静拽着这个酷爱划水摸鱼的家伙一路冲杀,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冲上来的胡人,一件洁白如雪的披风硬生生给从胡人身上喷溅出来的鲜血给染成了红色,这才冲杀到箭楼附近。
正在围攻箭楼的胡人见状,纷纷放弃围攻箭楼,各自抡着铁锤大斧,怒吼着声北宫静杀了过来。北宫静毫不畏惧,捡起一支长矛,左手使矛右手挥剑迎着这些体格魁梧的胡人冲杀上去。不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甲剑士动作更快,不等他与这些凶悍的胡人短兵相接,便各自挥舞长剑冲了上去,那至少三指阔、一米四长的长剑抡成团团车盖大小的剑花,迅猛之极,与重锤大斧硬碰硬也丝毫不落下风,一个照面就有数名胡人被干翻。
李睿看得激动不已。武林高手啊!这些黑甲剑士妥妥的都是武林高手,看这身手,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这些胡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他有这样的身手就好了,要是他有这样的身手,保证能将这些该死的胡人摁在地上摩擦!
噗!
冰冷的矛尖擦着他的脸颊滑过,紧接着,他身后传来兵器落地的声音。李睿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胡人咽喉被一矛刺穿,一把长柄刀犹在他脚边微微颤动,显然,这家伙是想在背后给他一刀的,结果北宫静眼疾手快,不等他手中的长柄刀落地便一矛刺穿了他的咽喉。
李睿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北宫静瞪着他,脸上尽是恼怒与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在战场上走神的毛病?真当你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可给你玩么!”
李睿试图解释:“我……”
北宫静可没兴趣听他解释,把他拽到箭楼入口处,冲里面喊了几句话,箭楼的门便打开了。北宫静把他往里面一推:“进去!”
李睿叫:“我的部曲还在跟胡虏撕杀呢,我得去指挥他们,我不能呆在箭楼里!”
北宫静说:“你手下的军官会指挥好他们的,你好好的呆在箭楼里指挥床弩攻击敌军就行了!”
又有一拨胡人登上了城墙,北宫静没有时间跟他多说了,一脚把他踹了进去,冲箭楼的指挥官叫:“看好他,别让他出来四处乱跑!”
指挥官应:“喏!”
紧接着,箭楼的门关闭,北宫静则转身冲向那些嚎叫着朝自己扑过来的胡人,长矛挑刺长剑挥抡,那些胡人上来一个被打下去一个,上来两个被打下去一对,他所把守的这段城墙俨然死神禁区,胡人上来多少死多少!
李睿呲牙咧嘴的揉着胸口,心里有好多头草尼玛在奔腾咆哮。他奶奶的,今天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这才多大的功夫啊就被人踹了两回,一回踹得比一回重,魂都要给踹没了一半!最气人的是,箭楼指挥官还一脸的幸灾乐祸,把他拉起来,假惺惺的问:“李曲侯,你没事吧?”
李睿说:“没事,就是魂都快给踹没了而已。”
指挥官说:“你知足吧,少将军还从来没有对哪个人这么好过!”
李睿直翻白眼:“这种好我让给你,你要不要?”
指挥官果断说:“不要!”
箭楼颇为坚固,三十余名弓弩手躲在里面,通过射孔不断朝外面放箭,几乎每一箭射出都会有一名胡人发出惨叫声,而胡人射过来的箭和投过来的标枪大多被墙壁挡住,伤不到里面的人分毫。躲在这么安全的地方,李睿的心总算定了一点,他四处张望,见每一个射孔都有弓弩手的盯着,而面朝城外处则有两张巨大的床弩,有大力士正在扳动绞盘将那巨大的弓一点点拉开,待到拉满时,便有人将一支粗长如标枪的弩箭填入箭槽中,面上带有有皱纹,目光却锐利无比的老弩手利用望山瞄向,调整着射界。等射界调整好后,有人拿着火把往弩箭前端一点,弩箭立即燃起大火,紧接着,大力士抡起大锤照着击发装置猛的一击!
镫!
一声霹雳般的弦响震得箭楼内浮尘都飘扬起来,带着火箭的巨箭带着可怕的呼啸声暴射而出,落入翻涌的胡人大军中,瞬间溅起一大片血雨。由于形势混乱,李睿也不知道这一箭取得了多大的战果,但是从不远处传来的惨叫不难判断,这一箭给胡人造成的伤亡可不小。
镫!
另一张床弩也被击发,又是一箭带着火焰的利箭暴射而出,人群中再度血肉横飞。
一箭射出,大力士立即板动绞盘,再次上弦,而老弩手透过射孔往下面张望。他很快便发现了目标:一辆正颤巍巍的矗立起来的飞桥蛤蟆车。这也是一种大型攻城器械,在完全密封的蛤蟆车上架有一架长梯,车内藏有军士,攻城的时候由民夫推动它往城墙处移动,当距离足够近后,车内的军士就会钻出来沿着长梯攀援而上,一举登城。这原本是胡人攻打新城的时候使用的器械,凉州军攻打新城时也用上了,不过用完后便将这些飞桥蛤蟆车给推倒了,以免被胡人利用。现在胡人正用数根粗如儿臂的麻绳拴着飞桥蛤蟆车用力拽着,将它一点点的拉起来……
凉州军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就在蛤蟆车即将被扶正的时候,数支带着火焰的巨箭破空而来,准确地命中这辆飞桥蛤蟆车,打得它木屑四溅,巨箭上的火焰很快便将飞桥蛤蟆车车身给点燃。直烧得火光冲天。
李睿注意到,每支巨箭在发射之前都要先将箭镞放入一个木桶里搅上几下,当拿出来的时候,箭镞那一截的箭杆上糊满了一种乌黑黏稠的物质,一点就着,燃烧还相当猛烈。他走过去一看,依稀看到里面有大半桶黑色的黏稠液体,那气味……
如果他的鼻子没有坏掉的话,应该是经过初步脱水加工的原油。
箭楼指挥官见他凑得这么近,赶紧拦住他,说:“李曲侯当心!这玩意儿很容易燃烧的,一点点火星就会引发大火,一旦将它点燃了,整座箭楼都将一片火海!”
李睿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指挥官说:“猛火油,我们凉州那边的特产。”
他喵的,果然是用原油加工出来的!
他原本还想再研究研究,一支利箭好巧不巧的从射孔中钻进来,正中一名弩手的面门,那名弩手惨叫一声,倒地身亡。站在他身边的伍长转身想看看他怎么了,又一支利箭射来,正中颈脖,他也仆倒在地,不断抽搐,口鼻间不断呛出一股股血沫,眼看就活不成了。
这两箭无疑大大地打击了箭楼内弓弩手的士气。一箭可能是巧合,但连续两支箭从射孔射入,准确命中,那肯定就不是巧合了,估计下面正有一名甚至不止一名神射手正在朝这边放箭,要压制箭楼内弓弩手的火力呢。
队率红着眼珠子吼了一声:“过来一个补位!”
李睿瞅了瞅四周,哦,大家都忙得不得了,根本就抽不出人去补位。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捡起中箭倒地的弩手的大黄弩,背靠着墙臂踏镫上弦,装上箭,然后小心翼翼的闪到射孔前,通过射孔往下方观察……
然后他便发现,目之所及,满坑满谷的都是一支支被高高举起的火把,一张张扭曲的脸,以及漫天飞舞的火球、箭雨。胡人大军已经将新城四面包围,架起数十具投石机朝城墙发射燃烧的石球,而凉州军主力也已经登上城墙,用投石机和床弩狠狠回敬他们。床弩射出的巨箭带着火焰在夜空中迤逦而过,矫若游龙;投石机投出的石球像火流星一样划过夜空,狠狠地砸在城墙上砸得石屑飞溅,东西砸入胡人大军方阵中,在那森然布列的军阵里滚出一条条血胡同;胡人大军扛着长梯一波波的往城墙猛攻,射出的利箭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而凉州军弓弩手用强弓劲弩和标枪回敬他们,城墙上利箭密如暴雨,标枪疾似雨点,将冲向城墙的胡人一片片的撂倒。当胡人勇士登上城墙后,凉州精兵便扔下弓弩,拔出长刀或者抄起长矛标枪,与他们短兵相接。
投石机和床弩的轰鸣此起彼伏,时不时有燃烧的石球在空中迎头相撞,粉身碎骨,燃烧着的碎石块倾泄而下,仿佛下起一阵火雨。这场面可谓瑰丽无比,同时又血腥无比,看得李睿胸中热血沸腾,渐渐忘却了恐惧。
如果这是西晋这个死妈废物的葬礼,那么,这场葬礼也足够的血腥而瑰丽了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利用大黄弩上的望山朝百步之外的胡人略略瞄准,然后扣动机括。只听得“镫”的一声,一点寒星暴射而出,汇入纷飞的箭雨中,再也无迹可寻。
百步之外,一名正高举长矛嚎叫着让胡人冲锋的军官右眼被一支飞来的弩箭射中。古代猛将碰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将弩箭连同眼珠一起拔出来,再一口将眼球给吞下去,以示勇猛,但这位显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支弩箭从眼睛处射入,洞入颅腔,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附近的胡人神情漠然,甚至看都不多看他一眼。这乱世,人命是最不值钱的,生与死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他们早就习惯甚至麻木了。不就是个死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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