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井阳！”宁远袖连名带姓叫道。
季井阳眉头紧了一下，偏过头，见是宁远袖，那眼神闪躲了一下。
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了？
“你是不是进城。。。。。。了？”宁远袖顾就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她猛然意识到，如果这事季井阳不想告诉她，就是不便告诉她，她要硬是拆穿了，只会让他难堪。
她直觉季井阳对她不会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那天晚上她的眼睛，她的心思，都作了见证。
来自后世的她，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大学的小树林也没少去，不会什么都不懂。
“嗯。”季井阳愣了一愣，好像松了口气。
“你也是，去县城都不和我说一声，明天你还去嘛？你要去的话，我搭下你的车。”宁远袖就说道，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我走路去。”季井阳生硬道。
“那也行，我们有个伴，你几点去？”宁远袖就问道。
“6点。”季井阳撒谎了。
他每天五点半出发，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到县城，正好赶上人家起床，他也便开始了工作。
这还是他的脚程快，要是以宁远袖的脚程，得两个小时。
“行，明早6点，村口见。”宁远袖笑道，转身进了屋。
“。。。。。。”季井阳站在原地，他还没说同意带她去。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宁远袖一起去，如今他只要看到宁远袖，眼前就是那晚她倒在他怀里的样子，就像是被人生生抽去了一根肋骨，身子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况且，带着她走路，他不忍心，坐车，费车票，季井阳为难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坐车，他走路。但是咋样才能让她明白这一点呢？
季井阳头一次觉得棘手得很。
一进门，史婆子的骂声就传了过来，无非是一些整天不着家，不知道死哪逛了之类的话。
“我看自从你姐出嫁后，你连地里都不咋去了，是不打算管我这个老太婆了吧，你这个没良心的，这是要活活饿死我这个老婆子啊。”史婆子哭号道。
季井阳很累，一点不想听他这个后娘的嚎叫，关上房门，便倒在了床上。
手还插在口袋里，那里有他今天挣来的一块三毛钱。一共掏了五家烟囱，还有一家的下水道。
今天这运气算是好的，他希望明天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宁远袖回到屋里却平静不了，她看到了他花了的脸，凌乱的头发，还有被汗水打湿的衣裳。
只要一想到他回去还得面对史婆子的冷言冷语，还有那冷锅冷灶，宁远袖就恨不得立刻嫁过去，成为季家的女主人，管他的一日三餐，管他的从头到脚，总之不让他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宁远袖打开药箱，捡好明天要拿去卖的药，尽管睡不着，她还是逼着自己躺下了，明天是一场硬战，她得养精蓄锐。
季井阳躺在炕上，却是差一点就眯着了，他睁着眼睛，看了几眼头顶的屋顶，爬起来，拿着毛巾去洗澡了。
即便是冬天，他也是洗冷水澡，一开始只是因为方便，后来，成了习惯。
马成明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往身上淋上最后半桶水。
“凉的？”马成明一惊。
“嗯，习惯了。”季井阳笑道。
“今天宁远袖一个劲打听你的事，我都没说，要不你还是和她实话说了吧，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马成明就说道。
季井阳套上卫衣，上头还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顺势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磨盘上。www.sxynkj.ċöm
“我明天和她说。”季井阳若有所思道。
马成明刚要说，耳边传来史婆子的声音：
“天都黑了，乌鸦都知道归巢了，是哪个不长眼的还在那叨叨个没完！”
马成明一愣，随即马上意识到是在说他，便赶紧起身告辞了。
“给你添麻烦了。”马成明边起身，边道歉。
季井阳只是微微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我明天去找你。”
云淡风轻，像是一件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事。
马成明又回头看了看，他知道里面说话的是季井阳的娘，但是他不知道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娘。
“没事，走吧。”季井阳反倒安慰着他，笑着，在孤独的月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
第二天，宁远袖顶着涩涩的眼睛，靠在村口的石头上打盹。
是一阵拖拉机声音把她吵醒的。
“咋开拖拉机来了？”宁远袖使劲眨了眨眼睛。
“瓦埠村今天要去县城买化肥，正好。”季井阳就说道。sxynkj.ċöm
队上的拖拉机要是私自用，需要自己加油，以季井阳的人缘，他用个一两次不是问题，但是他不想落人口舌。
“上来吧。”季井阳说道。
宁远袖过去，正要往上爬，突然一想，她怎么能就这样爬上去呢？
“太高了。”宁远袖软糯糯地说道。
“井阳，赶紧拉一把。”开拖拉机的是瓦埠村生产队的人，人称小宋。
季井阳看了看，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粗糙、厚茧、扎手，宁远袖眉头皱了皱。
然后不由自主使了使劲握住。
娇小、光滑、柔软，季井阳心里一揪。
彼此都藏了心事，都不说。
“坐这里。”季井阳不动声色把一个帆布袋子垫在下面。
“你的包。”宁远袖指了指。
“没事。”季井阳不在乎道。
“好了吗，出发了。”小宋叫道。
却在启动的时候，一个水坑，直把宁远袖往前弹了出去。
季井阳一把给抓住了。
“吓死我了。”宁远袖拍着胸口，抓着季井阳的手，不放了。
季井阳是看过她一个人走夜路的，也看过她怼林娟的样子。
这会，他就有些整不明白了。
“看不大清楚，你们抓着点啊。”幸亏小宋这个时候说道。
“嗯嗯，就是，天黑，路又差，真是吓死人。”宁远袖忙点头道。
这一点头，那抓着季井阳的手就再也没松开过。
抓得死死的。
到了县城，季井阳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你先下去。”季井阳就说道。
“还是你先下吧。”宁远袖淑女道。
“我可看过你跳下去的样子。”季井阳揭穿道。
无奈，宁远袖也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一起身，就跳了下去。
季井阳忙甩了甩右边的胳膊。
总算是活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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