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的队长微笑着说:“老高,你们瀚海警方这次大获全胜啊,不但抓捕了毒贩,还捣毁了特大制毒工厂,我看可以拍电视剧了吧?”
队长姓方,48、9岁,头发有些白了,两眼炯炯有神,170个头,身材健壮匀称,看人、琢磨事儿的眼神和普通人不一样,很敏锐,随时都处在思索状态。
高哥勃然大怒:“电视剧?不敢恭维那些弱智的编剧,总是花天酒地,莺歌燕舞。一会儿是缉毒警爱上了毒枭的女儿,一会儿又成了美女毒贩喜欢帅哥警察,还动不动就三角恋!呀呀,他们不知道缉毒警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吗?”
“是啊!这是严重误导,也是对我们缉毒警不尊重。现实生活里,真正战斗在一线的缉毒警,他们身份很隐蔽,照片都不能公开。”方队长也厉声批评。
“贩毒者,除了卖零包的一些小鱼小虾,中层及以上者多为提着脑袋玩命,因为一旦被捕,刑罚很重。所以,我们的缉毒警一旦走出警局,他们的生命便时刻受到毒贩的威胁。
有的人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杀,而有的人甚至家人都被毒贩盯上了,缉毒警牺牲后连墓碑都不能立!小智,说说你这600天的经历吧。看看卧底是不是很轻松?”
高哥对着我们这一桌,默默喝酒的37、8岁的年轻人说。
我这才仔细看了看他,172个头,留着寸头,除了肌肉发达外,相貌很不起眼。
小智平淡地叙述:“老领导,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刚潜伏进贩毒组织时,毒贩们为了验证我是否真心,七八个人上来就将我一顿毒打。
几分钟后,我已经遍体鳞伤,不能动弹,牙齿都打掉了一颗,满嘴流着血。本以为自己经受住严刑拷打,没有暴露真实身份,通过了毒贩的考验。
谁知道一名毒贩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从上往下就朝我大腿插去,捅到血管,瞬间血流如注。”
“是啊,那一次可真危险!我们接应的同事也不敢上去救你。没办法,我只好让同事们在你躺着的公路边制造了车祸,又打电话叫来交警,他们才将你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医生说,再晚来一步人就没了。”高哥仍然心惊肉跳。
小智沉重地发言:“谢谢高哥和同事们!一名普通人走在陌生城市,如果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肯定会涌起他乡遇故知的意外之喜。
但我不会,一旦被别人意外认出,或是一个小小的闪失,不但会给案件侦破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也会给自己的生命带来危险。与毒贩打交道不仅仅是勇气的较量,更是智慧和意志的比拼。
比起那些英勇牺牲的战友,我是幸运的,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还能继续战斗在缉毒战场上。而我的许多战友,已经为禁毒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方队肃然起敬:“向你致敬!小智同志,你看能不能讲讲你的故事?我们也好学习一下。”
“可以吗?高局。”小智扫视我一眼,警惕发问。
“没事,小军是朋友,他爱人也是缉毒警。”高哥看看我和妍儿。
“那好,我就简单讲讲吧。”小智谦虚地说。
下面就是他的讲述:
一、临危受命。
对于卧底,以前我也只是通过看《无间道》这样的影视作品,才有所了解。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这辈子也会做一回卧底。
2005年8月14日,我被叫到单位,高局只告诉我警署厅要派我参与侦破一个大案,到了厅里才知道,这次是要派我打入一个制造贩卖毒品的犯罪团伙做卧底。
我交出了身上的所有物品,就连打火机都换成组织上准备好的、饭店常用的那种打火机。回头望望就要与我告别的警服,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案件的起因是瀚海警署厅禁毒总队获取的一个情报:有一伙南粤人正在青城通过一个叫宋忠的人寻找合作伙伴。名义上是要建厂生产CD光盘,实际却要生产摇头wan。
我清楚,打入这样的犯罪团伙无异于深入虎穴,随时都可能掉脑袋。但我更清楚,在全自治区几万名警察中选我一个,是组织对我的极大信任,承担这么光荣的任务,就是牺牲了也值!sxynkj.ċöm
从此,我变成了“小智”——青城“黑道”上的一个马仔,刚刚刑满释放。
二、没完没了的“考验”。
8月17日深夜,我进入青城电力宾馆二楼一处阴暗的角落,和宋忠接上了头。因为我有着多年的缉毒经验,曾和形形色色的毒贩子交锋,深谙毒道,很快就以一个毒贩的身份进入话题,取得了对方的初步信任。
在谈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从对方闪烁的话语中了解到,这伙南方人果然是要生产毒品摇头wan,然后取道沙罗,向烟花国和Han国走私,开辟一个国际贩毒通道。
分手时,宋忠告诉我:8月23日,重要人物梁上君从八桂来具体落实这件事,要我跟他一起去钢城接。
8月23日,梁上君果然到来。在两天的磨合中,我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道上的老手,不仅相当狡猾,还有特别强的反侦察能力。时时刻刻都在对我进行试探,有时暗中将头发丝放在背包上,看我是否翻看;有时趁我洗澡时查看手机通话信息。
甚至搞突然袭击,让我背“监规”(监舍在押人员要遵守的规定)……这些都被我机智化解。接着就是第三天对我的毒打和捅刀了。
三、初战告捷
几天后,梁上君和宋忠拎着大包小袋来医院看望我。
“你们他妈的不仗义!既然不信任我,咋们一刀两断吧!”我气呼呼地说。
“哈哈哈!老弟不错!大哥信你了!以后有福同享。”梁上君坐在我床边安慰道。
但我清楚,如果稍有闪失,被发觉异常或暴露身份,肯定招致杀身之祸,整个任务的完成就无从谈起了。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我说了许多低三下四的效忠话,得到了好感和信任,交上了朋友。
在逐渐打消了疑虑后,梁问我:“摇头wan敢做吗?”
我答:“海洛yin我都敢,别说小药片了!”
梁又问:“玩毒品是要掉脑袋的,难道你不怕吗?”
我说:“我的脑袋要掉早掉了,不在这一回。”
看样子小智靠得住,梁上君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这是摇头wan和冰的样本。这次我来就是要为老板物色可靠的合作伙伴。”
我马上响应:“既然你敢搞摇头wan,还不如直接做冰了。”
8月29日,梁上君离开青城,返回八桂绿城。临走时用诚恳的口吻说:“两周之后,我同老板一起来。”
我回答:“告诉你们老板,这买卖做了!”送走梁上君,我发现宋忠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秘失踪了。
四、毒枭比曹操还多疑
9月12日,梁上君和同伙暴龙乘火车抵达钢城。3时50分,幕后终老板和其表弟勾当及一位女子飞到,一行5人入住青城电力宾馆。
终老板,其貌不扬,真名叫终作巳。几年前他在东南洲某国跟一伙毒贩子学习制作毒品的技术,回国后曾在南粤、八桂、甘陇等地制造加工毒品。
由于其行动极其诡秘,制毒过程防范手段极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警方通缉的在逃毒枭之一。终作巳的出现,标志着我的卧底成功了一半。案件也马上进入实质性进展阶段。
果然,在晚饭后,终作巳就直接与我等人具体商谈加工冰的原料、技术、地点、利润分成等一些细节问题。谈完后,告诉我他不宜久留,次日返回八桂,留下梁上君、暴龙做准备工作。
我了解到,终作巳18岁就偷渡青港,又去了坚果国等,开赌场、抢劫、杀人都干过,后来在越nan、太果、缅店都搞过冰,而且从没掉过脚,在“道上”很有名,在世界毒行内被称为“不倒的常青树”。
勾当负责制造冰,被称为是世界排名前十位的毒品药剂师。这个人狂妄自大,依仗制毒技术,根本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
第二天一早,终作巳一行3人匆匆离开青城。可是,负责外围的侦察员发现,终作巳并没走,而是在钢城换了几个地方,活动了两天,又接触了一些人,行踪诡秘。
可见终作巳在进行反侦察,对我进行观察。三天后,终作巳三人登上了南去的飞机。
五、四次试制冰失败
大约过了10天,一辆从南粤来的厢式汽车停在青城市新城区的一个住宅楼内,梁上君、暴龙亲自将车内东西搬进了一间民房内。这便是终作巳运来的一些制冰设备。
10月23日,制毒“大师”勾当再次来到青城,对制毒场地和原料、化学配制一一进行指导:制“冰”地点不能设在居民区,因为化学配剂刺激气味非常大。
按照勾当的要求,几经周折,在青城通往武船县的老路边的大青山脚下选了一块空地,我摸爬滚打了一个月,建起了一座六十多平方米的简易厂房。
接着,他们又到钢城购买了少量的化学试剂和辅助设备。
一切妥当之后,他们在远离市区的大青山脚下和山坡后面,先后四次试制冰。但是,因他们使用的黄素里含有微量的防止制造毒品的化学原料,四次试制均告失败。
由于购买的防毒面具是伪劣产品,皮肤被灼伤多处。这让多次试制毒品的大师十分恼火,决定带点黄素先回去研究研究。
我将这一情况火速报告在外接应的侦察员。专案组得到情报后,立即下达指令:顺其自然,切勿打扰,跟踪监控,严密掌握动向。至此,“8·17”专案进入平缓期。
六、与狼共舞
想起来真是后怕,和魔鬼打交道,只要稍有疏忽就可能命丧黄泉。
有一天深夜,我们到山上的雪地里抛弃废掉的化学原料和容器。突然,勾当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勾当把梁上君、暴龙叫到一边,三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还不时朝我这边看。
当时,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事后才知道,他们只是在研究别的事情,没有怀疑我。但是那个晚上我整夜没敢合眼,始终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终作巳对我的考察一刻也没停止过。一次,终作巳给我一袋脏衣服让我下楼去洗。我开车去洗衣店的路上,终作巳打来电话说,在某个裤兜内有几张票据,让我收起来。
我一掏,哪有什么票据,是一沓钱!我掐住钱对着光线一看,这沓钱的侧端面已经被划上一条曲线形印痕,从中抽出任何一张都会被发现。
回来时,我把钱往床上重重地一放,说:“终哥以后要细心些啊!”
还有,他们给我倒好的茶水,我渴得嗓子直冒烟也得装作不渴;他们递过来的烟,如果不是一起眼看着买的,即使新打包的也不抽。
因为在一起“合作”,难免和他们在一个房间住。怕睡觉说梦话暴露身份,虽然很清醒,却要把呼噜打得很响,困得挺不住了,就用牙咬着嘴唇,第二天还要和他们多人周旋,有了空隙才能打会儿盹。
因为我清楚,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魔鬼。我一个人是在和一帮狡猾凶残的大毒枭斗智。
还有一次,终作巳到我房间,我便故意借口说上厕所,把手机放到床上。
在厕所里,我将门留一条缝,从镜子里发现终作巳正在飞快地查看我手机的内容。过了一会儿,我从厕所出来说,我那破手机不值几个钱。
七、一网打尽
我跟我的指挥员高哥是单线联系,我有两个手机卡,也许是熟能生巧吧,我走在路上两分钟之内就可以把卡换过来。
这张用于联络指挥员的手机卡,我平时放在住的宾馆。在青城,宾馆、旅店都有暖气,我在暖气灶后边用起子抠出一个槽,把手机卡插在里面,但其他人用手摸不到。
我买了一个女同志夹眼眉用的小镊子放在那儿,只有用镊子才能拽出来。我需要跟他通话时就把那个卡拽出来,通完电话我就把卡插槽里了。
但是我从来不在房间和车里跟我的指挥员通话,那样危险系数太大。我们事先确定了暗号,在我住的宾馆或旅店,我在窗户上放一个兜子。兜子横放着表示我想跟他见面,但时间都是后半夜。
到半夜的时候我把手机卡换了,只要他给我打来,就证明他在那里等我,我再打车或者是走路过去。
打车得换着打两辆、三辆,或者干脆就是走一段距离再打车。有些情况通过电话说不太清,必须得见面说。
只有跟指挥员见面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缉毒警。有一种亲切感,久违了的这种感觉。平时和毒贩们在一起,我看见交警都低头绕着走,怕被认出来。
渐渐地,被动的就是终作巳了。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在最后被我“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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