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茉不知道醒了多少次,每一次被香熏醒,她都能在黑暗中寻到祝淮的身影。
祝淮大多数不会说话,静静地坐在桌边看着她,直到她再次晕过去。
有的时候会有上来吻她,动作粗暴也有,轻柔也有,似乎看祝淮当天的心情。
及偶尔会和她说两句话,具体是什么韩雨茉已经记不清了,长时间的浑噩再加上蛊虫的消耗,她的脑子替她自主舍去许多不必须的功能。
右手早已没有了知觉,韩雨茉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麻木,还是祝淮为防止她死亡放过了她。
但这不妨碍每次醒来对韩雨茉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她的身体麻木,脑子混沌,但无法驱散的冰冷却如蛆附骨,这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惩罚。
韩雨茉快熬不下去了,理智在无边的恐惧消融,她有那么几次想要求祝淮放过她的冲动。
但祝淮显然不想放过她,她被唤醒的间隔越来越短,从三五天到一两天。
换之而来的是清醒的时间也同时缩短。
她的身子在崩溃中愈合,又在没完全的愈合的时候崩溃,韩雨茉还能醒来实属不易,却也遭不住这般折腾。
最近一次,韩雨茉只堪堪清醒了两瞬,甚至来不及看清祝淮是否在屋内,就撑不住地闭上眼睛。
连系统都怜悯她的痛苦,但它实在废物,不说屏蔽痛觉、抽出宿主意识、接管身体等等有效功能都没有,止痛药这种基本药物它都无法提供。
它能做的只是在韩雨茉每一次清醒的时候,尽职尽责播报剩余时间。
最近一次,是二十九天,时间在恍惚间过去一半。
但韩雨茉听到的是还有近一半,二十天。
二十天的痛苦。
她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沉入黑暗前,韩雨茉虚弱地对系统说:“我想放弃任务,你能让我立刻死吗?”
她来不及听系统的回答,再次失去了意识。
【不能。】
系统机械的声音带着人性化的感情,在意识海中轻轻飘荡。
它就是这般无用,作为新生系统它没有强大的功能,基础能力是得知世界线走向,全部能量只够带宿主穿越。
任务失败,宿主会被绞杀,放弃任务等同于自杀。
这是所有系统出场自带的功能,无需系统手动发动,宿主失败被动触发。
求饶的时间都没有。
但00无此功能,退一万步它就算具备功能,却连发动让韩雨茉死亡的能量都没有。
也许是出厂时质检系统出了差错,它这样漏洞百出bug不断的系统都能投入使用。
因此就算韩雨茉放弃任务,她的死亡也是随着原身的死亡而死亡。
换而言之,至少要被祝淮折磨完这二十天才能死,韩雨茉怎么都避免不开这些天的折磨。
【对不起。】
歉意飘散在虚空中,韩雨茉听不到了。
她的意识在意识海中漂浮,等待下一次的强制唤醒。
*
第三十四天。
韩雨茉再次被唤醒,但这次唤醒她的不是香,而是一壶冷水。
以韩雨茉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应该是感觉不到冷的,没有什么会比她的身体更冷。
但是她额发被浸湿,湿漉漉紧贴在皮肤上,冷水顺着脸颊划进衣襟,引起粘腻的不适。
祝淮到底是恨极了我,连柱香都不愿为我点上。
韩雨茉这么想着,不适地睁开眼。
意外的是,这次来的并非祝淮,虽然环境昏暗,但是暗光下的身影娇小,是女人的身形。
“谁?”
韩雨茉勉强看清人影,却也猜不到来人是谁。
这个房间是祝淮解毒最重要的秘密,她想不到如此重要的地方除了副院判他还能告诉谁。
“侧妃姐姐。”这道声音清透虚弱,“别来无恙。”
韩雨茉瞬间听出了来人的嗓音。
“曹若晴。”
是了,除了曹若晴,祝淮不会再相信那个女人了。
曹若晴娇笑一声,拖了把圆凳到床边坐下。
“姐姐让我好找,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半点身影,妹妹还以为姐姐被山贼劫去了呢,没想到还在这庄子中。”
她捂着嘴笑,话语中不再遮掩的恶意扑面而来。
“有事吗,曹妹妹?”
韩雨茉比她更虚弱,说出的话都是用气声支撑着。
曹若晴语气惊讶地“哎呀”道:“姐姐这是怎么弄的,怎么搞得一身血!让妹妹好生心疼啊。”
她的手覆上韩雨茉右手的伤口,随着话音落下,她四指用力,向下一扣——
几道愈合的伤口瞬间被撕裂,新鲜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撕裂的刀痕中冒出。
韩雨茉疼得浑身抽搐,右手不受控制地快速抖动,却无法移动分毫。
很奇怪,按理来说韩雨茉现在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但曹若晴却像是扣中了她的痛觉神经,成百倍的痛感从手腕反到大脑,在脑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你到底要干什么!”韩雨茉的颤抖着声音问道。
“哎呀,妹妹只是心疼姐姐,想着过来看看姐姐罢了。”
曹若晴嘴上说着,手中力道却不减,按在伤口处不断用力。
“姐姐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这幅样子甚是少见。说起来,妹妹还是更喜欢姐姐现在的样子,柔弱无力,狼狈不堪,就像个能轻易捏死的蚂蚁。”
原来是来示威的。
韩雨茉已经没有力气吐槽系统选人的眼光了,曹若晴若是安分守己,那大雪救人的谎话韩雨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宿主一切都以气运之子为先。
但曹若晴显然不是安分的主,也怪祝淮演的深情太过逼真,曹若晴显然深信不疑,知道她在这里就眼巴巴地跑来对她进行羞辱。
韩雨茉头上额头冒出冷汗,她也不是泥塑的脾气,此刻忍不住想出言嘲讽,心中挣扎片刻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语。
她首先是任务者,其次才是韩雨茉。
她可能上辈子欠的这些气运之子,才穿越这些世界替他们打工。
“妹妹不必这么针对我。”韩雨茉忍着疼痛妥协地解释,“王爷对我没有感情。”
她舍弃了侧妃的姿态,平心静气地和曹若晴解释。
“王爷对妹妹是什么感情,妹妹心里最是清楚,我和王妃都不过是你们感情的挡箭牌。”
听到她的解释,曹若晴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蛊虫想要修复新鲜的伤口,受到了外来物的阻挠。m.sxynkj.ċöm
“不。”曹若晴抠着伤口的手指动了动,带出更多的鲜血,“王爷喜欢你,胜过于我。”
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搅动,引起韩雨茉神经一连串的战栗,“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口口声声说只喜欢我,我们立下了誓言要做彼此永远的唯一,但是他转头就娶了正妃和侧妃。”
韩雨茉吃痛地发出呻吟,曹若晴不在意地继续抠紧手指。
尖锐得变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像极了某种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他许诺我会娶我,我信了。结果我只能坐一顶小轿子从侧门进王府,就像那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他和我说这只是一时,他要保护我,我也信了。他树敌太多我们不能频繁相见,他要为我立一个挡箭牌,因此要频频往侧妃那里跑,他说你们不会发生什么。我也信了!”
“他说什么我都信了!结果换来了什么!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我都在那个小院子等待他的到来!”
曹若晴一把掐住韩雨茉的双颊,上身倾斜靠近床榻。
随着她的动作,韩雨茉得以看见她的脸。曹若晴憔悴了不少,本就苍白清瘦的面庞如今更是瘦得脱相,以至于双颊凹陷,眼眶突出,像一个只剩皮裹着的骨头。
充血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韩雨茉,瘦骨如柴的双手掐着韩雨茉的脸颊和手腕不松手。
这一幕很是惊悚,连韩雨茉都没有想到曹若晴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惊疑地问:“你怎么......”
曹若晴没有理会她,她陷入自己的世界,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知道吗?那个小院子太小了,小得只种得下一棵矮树。我坐在树下,那树枝压着我的发髻,我就在那一小片树荫下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从花开到花谢,都等不到那个人!”
“他日日出入揽春院,我没有闹。他在你那留宿,我还相信他。可是他吻了你他!他在下人面前吻了你,这还要我怎么相信他!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曹若晴陷入癫狂,目眦欲裂,指甲深深嵌入韩雨茉的皮肤,“我是傻子吗?我看着像傻子吗,侧妃姐姐?”
“曹若晴,你冷静!”韩雨茉含糊地嘟哝。
手腕和双颊痛得快没了自觉,她视线发黑,额头的冷汗成股地滑落,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受不住会陷入自我保护。
她会晕过去。
但是曹若晴的思想显然出了问题,韩雨茉任务心作祟,想解释清楚把她掰回来。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王爷如果喜欢我,我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她用尽力气喊醒曹若晴。
快滋出眼眶的眼球微动,紧缩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的力道也有些许放松。
曹若晴动摇了,韩雨茉一口气往下说:“王爷喜欢我怎么会放我的血?我从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放血,动弹不得生不如死!”
她突然爆发一股力气,左手猛地握住曹若晴的手,“曹若晴你好好想想!祝淮怎么可能喜欢我?!”
“他恨我!”
曹若晴有所动摇但还不够,她神色还有些犹疑,韩雨茉干脆托盘而出:“我对他下了毒!”
“什么,你!”曹若晴骤然后退,钳制的手也从韩雨茉身上抽离。
韩雨茉双眼发黑得更严重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受不住这么长清醒的时间,看着眼前瘦得不成人形的曹若晴。
这可能是韩雨茉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住曹若晴的手腕,叮嘱她:“守住你的秘密,你就能守住祝淮。”
曹若晴瞳孔剧烈抖动,干瘦的身躯僵住,“什么,什么意思?!”
韩雨茉来不及和她打哑谜,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九年前的风雪,关于救人的细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糊弄祝淮相信你的,但你如今享受的一切皆来源于那日的救助,所以不要说漏嘴了,守住这个秘密!”壹趣妏敩
她的手力竭地松开,垂落在小腹不住地抖动。
黑色遍布视线,韩雨茉喘了口气,最后交代她:“守住祝淮。”
祝淮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堵在了韩雨茉的喉咙中,生命力的透支使她无法调动身体的肌肉,她的喉肌再不受控制地发声。
算了。
韩雨茉阖上眼淡淡地想,该说的都说了,她已经尽到了她的职责。
尽人事知天命,祝淮和曹若晴接下来的路,她也管不着了。
韩雨茉的意识逐渐抽离,就在她即将再次陷入昏睡的时候,喉间传来切肤蚀骨的疼痛。
韩雨茉陡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曹若晴扭曲的五官,癫狂的表情使她再无往日恬静的样子。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韩雨茉想说话,喉管却被涌出的血液侵占,只能无力地发出“嗬嗬”的声响。
她的喉咙被捅穿了,她仿佛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尖锐器物深入的声音,声带断裂的声音,还有鲜血冒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房间内,刺鼻的铁锈味又浓了几分,熏得韩雨茉鼻腔发疼。
她想问为什么,却发出不来声。
曹若晴似是猜出了她眼中的疑问,神经质地低声重复。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呵呵呵呵,你怎么能知道?!”
她失去了理智,握着一根细长的簪子不断用力,越过皮肉的阻隔,似要穿透韩雨茉纤细的脖颈。
“你是那个人对不对!是你救了他!所以你都知道,你知道我在撒谎,你想要揭穿我!我只想要祝淮的爱,为什么要来妨碍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来妨碍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都去死!”
曹若晴每说一句簪子的力道就加一分,在簪子完全没入脖子前,韩雨茉终于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的想法是:
就这么死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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