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树还没走出去,爸爸却先行一步,在村头的国道坐上了去北海市的客车。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秋收结束,再给舅姥爷过完生日。
十月五号那天,二哥嘉桐开着那辆在镇上出租用的破面包,拉着大伯和爸爸去下峪村给舅姥爷过生日。舅姥爷到底高寿几何?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几年前就开始过九十九岁大寿了,这过了好几年了,还是九十九岁大寿。本地风俗避讳一百这个数字。
舅姥爷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到这个年龄了还有不少人去找他看病呢。
“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一块去的还有你嘉福哥和嘉禄哥,我们会互相照顾。”爸爸在电话里安慰林嘉树。
这两位大哥都是家族里没出五服的,平日里关系都很好,他们还经常帮爸爸干一些重活。听说有这两位大哥同行,林嘉树也就放心了许多。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爸爸一定注意身体,干不了不要硬撑。
爸爸笑着说:“嘉树,我第一次觉得你比你妈还啰嗦。”
林嘉树哭笑不得。的确,在自己第一次去省城上学的时候,爸爸都没有这么啰嗦。不知不觉中,他和爸爸之间的角色平生第一次进行了切换。
“舅姥爷身体怎么样?”他突然想起舅姥爷来。
爸爸说:“好着呢!头脑清楚、说话干脆,每顿饭还要喝一盅白酒呢。看样子再活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每天依然有不少人找他看病,只是你玉成大伯给立下规矩,要他每天接诊不能超过五个。”
舅姥爷是中医世家,什么疑难杂症都治过。林嘉树心头突地一动。
第二天一大早,振羽拉着林嘉树去了一趟银山厂区。他是来找杜鹃的,想让她领着张凯去下峪村找大伯看病。昨天晚上他给大伯史玉成打了个电话,询问像张凯这种病情能不能治好。
大伯说:“应该问题不大,不是什么大毛病。让他过来看看吧!”
大伯史玉成是舅姥爷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衣钵传人。大伯的医术早就超过舅老爷了。但他为人严谨,从来不说不留余地的话。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肯定对这种病有些把握。
当知道林嘉树的来意后,杜鹃那大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感动。
杜鹃说:“谢谢你!我说过,这事不怨你,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的生活蒙上阴影。”林嘉树说。
“不管能不能治好,姐姐都会记得你的好。这是你对我们的帮助,来自朋友的帮助,而不是你的内疚和补偿,懂吗?”杜鹃真诚地说。
“杜鹃姐,不要让张凯知道是我推荐的医生。他对我有成见,不利于他康复。”林嘉树叮嘱道。
杜鹃点点头,说:“放心,我不告诉他。”
“一定要带张凯去看看,这是全县最好的老中医。记住!辛集镇下峪村史玉成!”告辞时,林嘉树再三地叮嘱杜鹃。
“嘉树!”林嘉树没走几步,又被杜鹃叫住。
林嘉树回过头来。杜鹃走过来,不由分说,一下子把林嘉树紧紧地搂在怀里。
什么情况?林嘉树有些懵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姐姐喜欢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姐姐的亲弟弟!”杜鹃动情地说。
这个杜鹃啊,就是这么敢爱敢恨的一个人。林嘉树喜欢杜鹃这种性格。好吧,多了一个泼辣漂亮的姐姐有什么不好?
林嘉树也感动了,反手把杜鹃抱住,当触及杜鹃那丰满柔软的腰身的时候,他触电一样连忙又把双手缩了回来。他老老实实地任凭杜鹃把自己紧紧抱住,一动也不敢动。
透过薄薄的衣衫,林嘉树清晰地感觉到了杜鹃身体的柔软和弹性,再加上杜鹃身上特有的芬芳,他只觉得晕晕乎乎,想入非非。
不错,他应该是少有几个见过杜鹃身体的人了。那晚上杜鹃身体的样子,这一辈子都会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他的身体竟然有了某种反应。
林嘉树发誓,这是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尴尬的事情了。
杜鹃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看着眼前尴尬无比、脸已经红到脖子的林嘉树,抬腿冲着他的裆部踢来。
林嘉树吓得哎呀一声,赶紧双膝一夹,护住自己。
杜鹃并没有真踢,她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她气哼哼地骂道:“小浑蛋,又想歪的不是?再不滚,看我不踢废了你!”
林嘉树掉头就跑,边跑边觉得委屈。人家本来要走了,谁让你无端地上演这一出的?你那么漂亮,没反应还算男人?
杜鹃在身后咯咯地笑起来,说:“嘉树,这也算姐姐报复了你一次,咱俩扯平了哈!记住,你的女朋友包在姐姐身上了!”
林嘉树落荒而逃,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车在公司门口被老王拦住。老王急得手舞足蹈,见了林嘉树就说:“你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公司的人把县城都翻过来了,都在找你呢!”
“早上走得急,手机落在宿舍里了。”林嘉树说。
“杜志邦在二楼像个泼妇一样骂街呢,他一上班就在找你!”老王不无担忧地说。
林嘉树二话不说,向楼上跑去。
“让你这段时间不要随便外出,你就是不听!电话也不接,去哪里也不告诉一声,你要造反啊!”林嘉树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吭,任凭杜志邦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年轻人,这是公司,是团队,不要太过自由,到哪里去总得打个招呼!这也是为你好。没事了,去财务借点钱,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出发!你这一去就是一两个月,什么也不准备怎么能行?”杜志邦摆摆手,雨过天晴了。他是个直筒子,火发完了就完了,不会婆婆妈妈地跟你没完没了。
“啊?去哪里?”尽管林嘉树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觉得太突然,怎么说走就走呢?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快去准备吧!我要亲自把你送到你要跑的市场。记住,是我陪你,不是你陪我!上班后董事长亲自交代的,却哪里也找不到你,搁谁不上火?”
原来如此。
林嘉树在宿舍内转来转去,除了自己那个破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该收拾什么。他的东西太简单了。
振羽走进来,看了看,又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个背包,胳膊上搭着一件风衣走了进来。
“天冷了,你这身衣服根本不行,这件风衣是里面带棉衬的,你带上穿吧,能当个棉衣用。你不能只提个电脑包出去,用这个背包。里面有我刚刚买的洗刷用具,都是新的,你拿去用吧!”振羽说。
哦——振羽啊振羽,你真是及时雨。林嘉树看着振羽,满心里感激,却又说不出来。他拍拍振羽的肩膀,用力点点头说:“谢谢!”
“刚才我听杜志邦打电话安排司机去加油,说要去临淮市。这么说,你被分去跑江淮市场了?”
“江淮市场?杜志邦没告诉我,我也没敢问,刚才他正在气头上呢。”林嘉树说。
“如果真去江淮市场,我应该祝贺你,这是公司最好的市场。老杜亲自把你送去,公司对你也真够重视的了。”振羽说。
在每一个启泰公司的业务员心中,公司最好的市场有两个,一个是刘俊贤负责的本地市场,另一个就是启泰公司赖以发家的江淮市场。当年,正是靠着淮河流域的零点达标行动,启泰公司才得以在环保行业迅速发展。在公司发展的最初几年里,江淮市场的份额一度占到公司销售总额的百分之八十多。现在,江淮市场尽管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但依然是公司的第一大市场,在启泰公司依然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林嘉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被许多人惦记着的肥肉,会掉到他的碗里。
“江淮市场好是好,不过,你师父……”振羽欲言又止。
林嘉树知道江淮市场的经理叫郎大勇,销售部办公室的电话本里都有他们的姓名职务联系方式。
奇怪的是,林嘉树来公司三个月,销售部所有的业务人员几乎都见到过,唯独这个郎大勇一次也没看到。包括这次节后的全体销售人员大会,公司三令五申要求所有业务人员都要回来参加会议,不许有任何例外,但依然没有看到这个郎大勇。真是个神秘人物。
振羽说:“不是说这人有多坏,而是有点不太靠谱。他在公司的外号叫独狼,独来独往惯了,除了董事长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连杜志邦都拿他没办法。当然了,像江淮这么重要的市场,是公司的钱袋子,命根子,公司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市场交给一个一般的人。郎大勇是董事长的姨表弟,在企业,是董事长最嫡系的力量。郎大勇之前,江淮市场的负责人是杜志邦,郎大勇跟着杜志邦在江淮市场跑了三年,然后接替了杜志邦。杜志邦回公司后接任了副总。所以,江淮市场的负责人基本都是公司副总的苗子,你可要好好干!”
这是相当重要的信息,林嘉树感到分外震惊,要不是振羽及时提醒,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傅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郎大勇不靠谱?怎么个不靠谱法?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担忧。
“我跟他打交道也不多,到江淮市场出过几趟差,和他吃过几次饭,除了感到这人有些傲慢,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不过,在你之前,公司曾向江淮市场派了两个大学生,但没干多久就都辞职了。你不用担心,公司把你派往江淮市场,除了对你的信任和重视,也有重点培养的意思。”振羽安慰林嘉树。
“也没啥了不起,我就把业务跑好,专心赚钱就行了。管他谁谁!”林嘉树笑笑说。
办公楼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咖色的别克商务舱,这辆车平时主要配属销售部门使用;另一辆是奔驰s级,那是董事长杨宇杰的座驾。
杨宇杰的司机许志平正在卖力地擦拭着车子,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这个老许要么在擦车,要么在洗车。那辆车被他擦得油光水滑,一尘不染,苍蝇上去都要劈叉。
林嘉树向别克商务车内看了看,没有司机,转头问许志平:“许师傅,老唐师傅哪里去了?”老唐是别克车的司机。
许志平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林嘉树,说:“老唐不去了,上我的车吧!”
“真的?那我可真上了哈,可不要往下赶。”林嘉树开玩笑说。
“不骗你,就这辆车。上来等着吧,享受一下老板的待遇。”许志平也乐呵呵地开着玩笑。他平日里总是鼻孔朝天,一副二老板的嘴脸,今天难得能和林嘉树开玩笑。
杜志邦阴沉着一张大黑脸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林嘉树,没好气地问:“嘉树,准备好了没有?”
林嘉树紧张地看着杜志邦,说:“准备好了杜总,唐师傅不在。”他真有点怕这个杜黑子的火爆脾气。
“谁让你等老唐了,上老许的车!也不知道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出个差还要董事长亲自去送,我老杜的分量都不够!副书记,你这牌面够大呀!”杜志邦阴阳怪气地拿林嘉树开涮。
这么说,董事长竟然亲自送他去江淮市场?林嘉树愣在了那里。
奔驰车后备箱盖自动打开,许志平指了指林嘉树的背包。林嘉树跑到车后面,后备箱里满满的都是各种礼品,看来这是要出去送人的。他扒拉出一个地方,把背包放了进去。
杨宇杰从楼上走了下来,杜志邦立刻雨过天晴,换了一副眉开眼笑的弥勒佛脸。杨宇杰冲林嘉树笑笑,说:“在家里等急了吧,上车吧!我要亲自把你送到你师父手里。”
林嘉树忙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不敢劳董事长大驾。”
杨宇杰说:“不管你敢不敢劳驾,反正我都要去临淮走一趟。上车,开路!”
林嘉树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他拉开车门,正要弯腰上车,杜志邦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滚前边去!记住,你的位置在副驾驶的地方,那里是秘书或办事人员的位置。”
“哦——”林嘉树应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杜志邦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给董事长开车门!”
林嘉树连忙又转过身来,把车门拉开,直到杨宇杰在车子上坐稳,他才小心地把车门关好,快速跑到副驾驶位置上坐下。
许志平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林嘉树,笑得前仰后合,说:“老杜,可不要为难人家孩子了!”
杨宇杰和杜志邦在车后也哈哈地笑起来。杨宇杰说:“记住小林,这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是学问。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这社会就是一所大学,你永远都毕不了业。”
林嘉树接过许志平递过来的纸巾,边擦汗边说:“谢谢董事长!”
杜志邦在后面揶揄地说:“瞧你这满头大汗,至于吗?我和董事长又不是老虎!”
林嘉树笑着说:“杜副总的外号叫杜老虎,难道你不知道?”
“哪个鳖孙子叫起来的?嘉树你告诉我,看我不罚得他掉裤子。”杜志邦在身后气得大声嚷嚷。
这个外号就是林嘉树和李乐私下里叫起来的。不过下面的人都叫他杜二虎,而不是杜老虎。其实杜志邦人还可以,平时对他也不错。
“我看这个外号挺好,说你杜志邦跑市场猛如虎,这是对你的认可。你们跑市场的,就得有老虎精神,别二虎就行。”杨宇杰说道。
杜志邦嘿嘿地傻笑,林嘉树忍不住,也笑出了声。三人说说笑笑,车子已经出了县城,沿着国道向南疾驰。
林嘉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满腹心事。他多么想回家看看妈妈,毕竟,这一去就是一两个月,他实在有点不放心。但这是董事长的车,中午还要赶到山南县吃午饭。刚才在车上,董事长已经给山南县卧龙酒业的老板打了电话,约好了中午要请人家吃饭。
许志平瞥了一眼趴在车玻璃上的林嘉树,说:“嘉树,快到你们台子村了吧?”m.sxynkj.ċöm
林嘉树嗯了一声,说:“就在前面三四公里处,路口竖着台子村的蓝色指示牌。”
“到了提醒我一下。”许志平没头没脑地说。
“哦——”林嘉树点头。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许志平,不知道老许是啥意思。
三四公里的车程眨眼就到了,没等林嘉树开口,许志平的车子早已减速拐弯,驶向了台子村。
“许师傅,你这是要去哪里?”林嘉树问。www.sxynkj.ċöm
“明知故问,你说能去哪里?”许志平说。
杨宇杰在身后说:“小林,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吧!你这一走就是一月多,我知道你会牵挂家里。”
林嘉树大感慌急,说:“董事长,这怎么能行呢?您还约了人吃饭,会耽搁事的!”
“吃饭早一个小时晚一个小时都一样,反正都是老朋友。正好顺道,我们来看看就走,不会耽搁太久。我知道你是个孝子,做人首先要讲孝道,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孝敬的人,你觉得谁会信任他?今天主要是顺路,不要有压力。”杨宇杰温和地说。
林嘉树感动得不知所措。杜志邦拍拍他的肩膀,打趣地说:“别激动,好好干工作就行了!”
晃眼气派的大奔惊动了不少闲人,人们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孩子又出息了,衣锦还乡了吧!车子径直开到林家门口,杨宇杰、杜志邦、林嘉树纷纷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许志平打开车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不少礼品盒。直到此时林嘉树才明白,后备箱的那些礼物,还有自己家的。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许多感激壅塞在胸间,却又一时无以言表。
兆兰正在院子里收拾棒子。嘉树和广业把棒子从地里弄回家,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就胡乱堆在院子里。反正她在家也闲不住,干多干少每天干点,迟早会干完的。知道她身体不好,同族的几个妯娌和侄媳妇都过来帮忙,此刻,院子里正热闹着呢。
林嘉树突然回来,让满院子的人措手不及,更没想到后面还跟着几个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人。
林嘉树向妈妈介绍了杨宇杰和杜志邦。兆兰慌乱地和杨宇杰杜志邦握手。她吩咐嘉树从屋子里搬出一个小方桌,放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这个季节,在房间里不如在院子里舒服。她自己则手忙脚乱地泡茶倒水。
杨宇杰四处打量着这个干净的小院。四间有些陈旧的红砖房,看上去大概有些年头了,门窗处有地基下沉造成的裂缝。虽然满院子里都是秋天农忙的痕迹,但依然收拾得井井有条,杂而不乱。
杨宇杰说:我四十七岁,按年龄该叫你嫂子或大姐。但在公司,我们都把嘉树看作兄弟,我这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
兆兰弄得怪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杜志邦在一边说:“哎呀,嘉树就是我们的兄弟,从嘉树这边算起,就叫你阿姨吧!嘉树,我和老板可没让你叫叔叔吧!”众人都笑了。
“不知道你们要来,要不然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孩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兆兰一边和杨宇杰解释,一边不住地埋怨林嘉树。
杨宇杰说:“我们要到南边的临淮市,正好顺道过来看看你。临行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你可别见怪。”
兆兰看着那一大堆的礼品,连连摇头说:“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就是怕怠慢了你们,我这里深感不安。家里就是这么破旧,让你们见笑了。”
杨宇杰摇摇头说:“不!我很喜欢,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我也是农村的,我那七十岁的老娘到现在还在农村。她不愿意到城里住,我也拿她没办法。只要有时间了,我也总是回去陪她。”
大妈柳迎春不出意外的“碰巧”赶过来了。只要她一进门,就再也听不到别人说话了,哪儿都是她。嘉树家这么大动静,她在隔壁早就听到了,从来嘉树家有什么热闹,都不会少了她。大妈从在座的几个人中,一眼就看出杨宇杰气度不凡。
她抢上一步,和杨宇杰握手,边握手边说:“我就是嘉树亲亲的大妈,嘉树让你费心了。”大妈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发号施令,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林嘉树觉得,自从知道大哥嘉棠在南方“出息”了之后,大妈人前人后说话办事硬气多了。那嗓门大得像带着扩音器,说起话来比村支书邵松友都干脆霸气。林嘉树看着大妈,既感到浑身不自在,又觉得好笑。
杜志邦看看腕表,又看了看杨宇杰。杨宇杰会意地起身告辞。
兆兰挽留他们吃饭。杨宇杰摇摇头说:“不能啊!我们中午还要赶到山南县,那里有客人等我们呢。”
众人前呼后拥把杨宇杰一行送到大门口。
几个堂嫂在林嘉树耳边说:“嘉树,在外面混出个名堂,将来你那几个侄子上学不中用,就去跟你混。”
嘉树和这几个嫂子关系很好,他调皮地挨个嫂子抱抱,说:“家里就拜托你们了!”
大妈站在最前边,忙前忙后地和这个握手又和那个握手,俨然一副领导派头。
杨宇杰对兆兰说:“过两年小林赚钱了,在城里买个房子,把你们都接过去。这几间房子也重新翻盖一下,到时候你们两头住。”
兆兰苍白的两颊泛着红晕,说:“不敢指望这孩子能有多大出息,能在董事长手下挣碗饭吃,我们两口子就放心了。孩子没怎么历练过,万望董事长多担待,多栽培!”
杨宇杰呵呵一笑,说:“你们很幸运,有个好儿子,这是你们最大的财富。放心好了,孩子大了,要大胆地让他去磨炼,会成器的!”
车子缓缓地驶去。林嘉树从车窗看到妈妈站在大门口不停地向他们挥手,不时用头巾擦拭着眼睛。
妈妈哭了,是激动、幸福,还是担忧,又或者是都有。她的儿子要真正地踏入社会了,要独自一个人去闯荡江湖了。
林嘉树这时才突然觉得,他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对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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