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延自城中得知凉月遇害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变了脸。
他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原本回来之后,他该立刻去吏部向二爷去报道,但如今这种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调转方向。
贾延没往吏部那边跑,而是一路疾驰先回到了府中。
至府中之后。
马儿还未停稳,他就立刻从马背上先跳了下来。
他是裴行昭的近身护卫,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与旁人不一样,门前的下人见他回来自是纷纷上前朝他问好:“贾爷回来了。”
但贾延顾不上与他们说什么。
匆匆与他们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府中走去,一路脚步不停,直到快到梓兰的院子,看到前方熟悉的场景,他方才放慢一些步子,尽可能地让着急的脸色变得和平常一样,不至于让旁人瞧见生疑。
他收拾好心情之后方才重新朝梓兰的屋子走去。
“贾爷?”
廊下春枝先瞧见过来的贾延,有阵子没瞧见贾护卫了,没想到他忽然回来了,春枝不由惊讶地看着他先喊了一声。
其余丫鬟听到声音也纷纷回过头给贾延请安。
贾延从这些熟悉的面孔一一滑过,果然没瞧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早在外面就听到了旁人的议论声,但先前他的心中至少还存着一份希冀。
如今看她们一个个面露病容,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好几回,他的心下也骤然跟着一沉。
再次看向她们身后的屋子时也变得更为担心了。
她跟凉月的关系一向要好,说一句亲如姐妹也不为过,如今凉月遇害,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
心中焦灼万分。
但贾延还是硬撑着未曾表露于面。
“姨娘在何处,我奉二爷的命令,有东西要交于她。”贾延和从前一样,冷着嗓子同春枝说道。
春枝自是未曾起疑。
以前贾护卫就经常奉二爷的命令来给姨娘送东西,她忙垂首回道:“姨娘在里面歇息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她这阵子时睡时醒的。”
说到这,她又压着嗓子跟贾延说了一句:“凉月没了,这几日姨娘十分伤心。”
贾延早已知道,但此刻闻言也只是沉默地抿了下唇。
春枝知晓这位贾护卫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听他抿着唇沉声说了句“知道了”,便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奴婢先进去看看”,而后便转身进屋给梓兰通传去了。
梓兰没睡。
她还在床上想法子,看怎么样才能让李妈妈张嘴。
忽然听到春枝禀报贾延来给她送东西,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愣愣看着春枝问道:“贾护卫?”
“……他回来了?”她尤不敢相信。
“是,这会就在外面候着您呢,说是奉二爷的命令有东西要交给您。”春枝说完之后询问梓兰,“您瞧您要不要见,若是不想,奴婢就让他把东西放下,不让他进来打扰您休息了。”
“要!”
梓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道。
话才出口,便觉自己这反应有些太大了,忙又敛了神情与春枝说道:“既是二爷的吩咐,我自然不能不见,请他进来吧。”
春枝倒是没起疑,闻言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去拿架子上的外衣给梓兰披上。
等服侍梓兰简单梳洗一番,她方才出去喊人。
门开着。
贾延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梓兰。
几日不见,她明显变得清瘦了许多,她本就不是会长肉的身体,即便怀孕之后也未比从前胖太多,如今却瘦得脸上一点肉都瞧不见了。
四目相对。
两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强烈的情绪,但碍于屋内还有旁人和彼此的身份,他们也只能强行忍耐着。
梓兰依旧端坐在椅子上。
等到贾延上前给她行礼,她也只是淡淡同人点了点头,一面问他二爷让他给什么,一面又与春枝说道:“贾爷一路辛苦,你去给他倒杯水。”
贾延在府里的身份不低。
何况他还是二爷的亲信,如今二爷和夫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是真的旧情复燃,有贾爷在一旁看着,她们也好提前知道消息,早做安排。
这样想着——
春枝对待起贾延自是更为殷勤起来。
不仅亲自出去准备茶水,还特地让人去准备一些新鲜的水果过来。
她并未瞧见就在她转身离开去倒茶的那刹那,先前被她认为无心无情的贾延便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大步朝梓兰走去。
而梓兰在看到他靠近的那一刻也不由看着他潸然泪下。
“……别哭。”
贾延哑着声与梓兰说道。
他一面说一面想拿袖子去擦拭梓兰的脸庞,又想起自己一路骑马回来,必是风尘仆仆,便又转头去拿她的帕子,而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掉脸上的眼泪。
“凉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别太伤心了。”贾延知道自己口笨舌拙,但如今除了言语上的安慰,他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是陈氏!”
梓兰忽然抓着他的袖子说道。
她压着嗓音,却压不住心中的愤恨和怒意。
“我打听过她最近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妇人,听说以前就是她的大丫鬟,只是早些年嫁人离开了,现在又被她收留在身边伺候……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了凉月!”梓兰越说越激动,就连眼眶也再次红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却并不只是因为伤心。
贾延听她这么说,没有一丝怀疑,甚至都没多问什么,只是安抚着她的情绪,而后便低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要我杀了她吗?”
虽然早就知道贾延一定不会怀疑她说的话,但真的听他这样说,梓兰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再度仰头看向贾延的时候。
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爱意,她的心里也忽然生出一份悲拗。壹趣妏敩
如果当初贾延说得早一些……
如果当初她没有勾引裴行昭。
或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如今自然也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她心中一时悲拗万分也后悔万分,她这些日子一直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当初她做事没有那么决绝,没有一条路走到黑,而是再忍耐一些,或许很多事都会发生改变。
她跟贾延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即便两心相依,也得恪守着规矩和身份,不能靠近彼此。
凉月也不会因为她的缘故而被人害死……
可她也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
她仰头看着贾延,眼泪不住往下掉,贾延见她这般,自是又担心又伤心,他看着梓兰,忽然攥紧帕子沉下声:“我现在就去替你杀了她!”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梓兰匆匆握住胳膊:“——别去。”
“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听命行事,就算杀了她又有什么用?陈氏还是好生生活着,何况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我已经拜托给燕京府衙的江川江大人,就算看在明成县主的份上,他也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那我替你杀了陈氏。”贾延看着梓兰说。
梓兰知道他的心中是真的动了杀机。
她何尝不想杀了陈氏?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陈氏死!
可谈何容易?
陈氏即便没了信国公府二夫人的身份,也还是陈麟的女儿,身边又有那么多护卫守着,贾延要怎么杀过层层重围杀了陈氏?
她已经没了凉月,不能再没有他了,即便只有一点风险,她也不愿意让他承受。
更何况杀陈氏带来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梓兰知道时间紧急,春枝很快就要回来了。
等她回来,他们又得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没再让自己继续被情绪所影响,而是快速收拾好心情就跟贾延说道:“你可知道陈氏和裴行昭之间有没有什么不能为人道的秘密?”
贾延忽听她这么问,自是一愣:“秘密?”
他不知道梓兰说的是什么秘密。
梓兰看着他点头,而后把自己的猜测和贾延说道:“我这几日猜测陈氏和裴行昭之间应该有什么秘密,那日我故意做梦说陈氏要杀我,裴行昭当时与我保证陈氏不敢对我做什么。”
“翌日,裴行昭就直接去找了陈氏。”
“这两人的性子,我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共同的秘密牵绊着他们彼此,肯定早就闹开了。”
“但裴行昭的嘴巴严,我撬不开,我也担心做得太多会惹他怀疑。”
贾延听她一一说来,倒也的确仔细凝神细想了一会。
可他虽是裴行昭的近卫,但裴行昭并不会把所有的事都说与他听,他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不过——
贾延忽然道:“你这么说,我倒是记得有一阵子,陈氏十分惧怕二爷。”
梓兰听他这么说,倒是也想起来了。
好像的确有这么一段时间,那阵子无论裴行昭怎么落陈氏的脸面,陈氏都只是硬憋着,不敢像从前似的跟裴行昭作对。
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如今又为何发生改变了,无论是梓兰还是贾延都不得而知。
梓兰也只是静默片刻便与贾延说道:“你回头去找下李妈妈,她是陈氏的乳娘,一定知道陈氏的秘密。”
陈氏不可能什么都靠自己做。
而曾经除她之外,陈氏最信任的就是李妈妈了。
就连私下克扣嫁妆的事,李妈妈都知道,梓兰想,如果陈氏和裴行昭之间真有什么秘密,那如今这世上除了他们之外,唯一的知情者必然是李妈妈。
“你直接去找,肯定没用,如果陈氏不是有所凭仗,绝对不会纵容李妈妈活着。”
“李妈妈最看重她那个孙子,你想法子绑走她那个孙子再去撬开李妈妈的嘴,我要知道陈氏所有的秘密!”
凉月的死并不能让陈氏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挖掘出更多的事,方才能彻底打败陈氏。
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梓兰连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松开贾延的胳膊,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看着贾延。
在春枝进来的时候,贾延也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手里的帕子也重新放了回去。
他把这次从外面买的东西放于桌上,而后看着梓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紧跟着也未留下喝口茶便径直往外走了。
“诶,贾护卫,您茶还没喝呢。”春枝看着贾延离去的身影说道。
贾延依然没有回头,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便径直往外走去。
“这贾护卫……”
春枝面露无奈,但也知道贾延就是这么个脾气,只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梓兰也没说话。
她双手紧握着,透过窗外看着贾延离开的身影。
希望他能从李妈妈那边得到她想要的消息,也希望真能借此彻底解决陈氏。
贾延自是知道梓兰的焦灼,也知道她对陈氏有多怨恨。
何况他也担心她的安危。
陈氏那个疯女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都敢怂恿人杀人,若她不死,迟早会把手伸到梓兰这边。
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得趁早解决了陈氏才行。
贾延一路心绪阴沉,等离开梓兰的院子之后,他便径直出府去了,先去了吏部给裴行昭报了消息,又把之前在外面查到的几桩事与裴行昭说了。
裴行昭自是对他十分满意。
等听到贾延告假要休息一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贾延同裴行昭道完谢便径直离开了吏部。
走出吏部衙门之后,贾延便往城西的郊外去。
……
自打离开陈氏身边之后,李妈妈就搬到了城郊这边。
他们一家的根基在这,只不过因为她以前在陈氏身边,很少回来,而她儿子、女儿还有儿媳、女婿也都在替陈氏做事,不是管着庄子就是管着铺子,平素也很少回这边来,如今这城郊的屋子里也就只有李妈妈和她的孙子罗罗居住。
最初回来的时候,李妈妈还担心夫人要对她做什么,整日提心吊胆的,也不敢带孙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但这么久过去了。
她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知道夫人是真的放过她了。
李妈妈安了心,便让儿子把孙子给她送了过来,一面是想给儿子儿媳减轻些负担,一面也是想着她好能有个伴。
要不然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边,实在是有些寂寞。
这天夜里,李妈妈照常跟孙子吃了晚饭,又给孙子擦洗一番,便把他先抱到了床上让他先睡,她自己则去内间洗澡。
今天去地里挖了点菜,打算明天给儿子他们送过去。
身上沾了不少泥土,她自然得好好洗一洗。
等李妈妈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却没在床上发现宝贝孙子的身影,李妈妈起初还以为孙子没睡,又调皮地跟她玩捉迷藏呢。
以前也常有这样的事。
她笑了笑。
“阿宝,别闹了,快睡觉,明天奶奶带你去城里看你爹娘去。”李妈妈一边说一边四处寻找孙子的身影。
可喊了好几声都未听到孙子的声音。
把从前孙子经常藏的几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身影。
孙子突然的消失,让李妈妈担心不已。
孙子虽然正是调皮的年纪,但李妈妈以前经常用外面有老虎吓他,孙子胆子小,夜里从来不敢乱跑的,就连起夜要方便也都是要把她喊醒,让她带着他去的。
可如今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李妈妈的心里自是变得焦灼不已。
她脸上的神色都跟着变了,心里也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恐慌起来,心脏砰砰乱跳,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李妈妈正想出去找找孙子。
可脚步还未动,她忽然看到地上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朝她靠近。
心脏像是忽然停止了跳动,但下一刻,又重新砰砰乱跳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声音响得震耳欲聋。
快得又仿佛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李妈妈看着地上那道身影手里竟然还握着刀,她瞳孔放大,呼吸不由自主收了起来,她下意识想跑,但身体僵硬地仿佛两只脚都粘在了地上。
她根本跑不掉。
甚至连动弹一下都难。
砰、砰、砰、砰……
心脏快而密地不住跳动着,李妈妈就这样僵硬着身子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朝她越走越近。
直到那道身影快到她身后的时候。
李妈妈才像是终于恢复了理智,屏住的呼吸终于得以吐出,李妈妈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跑,不管跑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好。
她想得自是极好的。
可贾延岂会轻易让她跑掉?
几乎是李妈妈身子才一动,那把锋利厚重的长刀就架在了李妈妈的肩膀上。
刀锋离李妈妈的脖子只有一寸之余。
“啊!”
李妈妈终于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身子直接抖成了筛糠,她还想尖叫,身后却传来一道特意压低的男声:“闭嘴!”
李妈妈听到这道声音,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
即便心中后怕不已,她也不敢再放声尖叫,身子还在不住发着抖,李妈妈抬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把所有因为害怕而发出的颤音全都埋在自己的掌心里面。
却又忍不住跟人求饶道:“这位壮士,你要钱的话,外面柜子里的铜罐子里面有,你、你都拿去,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身后再次传来男声:“我不为钱。”
李妈妈听到这一句,下意识想问不为钱,那是为什么。
可脖子边的长刀还架着。
还能因为什么?!
“你、你……是不是夫人派你来的?”李妈妈边说边忍不住拗哭起来,“夫人不是说过只要我老老实实守着秘密就不会杀我吗?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壮士,我求求你,你回去告诉夫人,那些事情我会带进棺材里面,谁也不告诉,你让她放过我吧。”
贾延来时还不敢确定,没想到这李妈妈还真的知道陈氏的秘密。
他心下一动,手里的长刀却依旧架在李妈妈的脖子上:“你真的什么都没说?你若没说的话,为何夫人会突然发话让我来解决了你!”
李妈妈简直欲哭无泪:“我哪敢说啊!”
“这事当初我也有份,我若是说了,岂不是不要命了?壮士,要不、要不你带我去见夫人,我见到她之后亲自跟她说。”
贾延没说话。
他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撬开李妈妈的嘴巴。
但也正是这一抹犹豫让原本背对着他的李妈妈回过了头。
李妈妈原本只是想看看夫人到底是派谁来杀她,没想到这一回头便觉得这拿着刀的人有些眼熟。
即便用黑布蒙着脸,可那双眼睛……
李妈妈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她看着贾延惊呼出声:“贾护卫?怎么会是你?!”
贾延向来只为二爷做事,可刚才他的那番举动……
李妈妈忽然神智清明,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眼见被李妈妈发现了,贾延倒也不惧,当着李妈妈的面,贾延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没想到真是他——
李妈妈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来套我的话?谁让你来的?”她的脑中一时闪过许多身影,却又不敢确定贾延究竟是谁的人。
但可以确定的是贾延并非夫人和二爷的人。
“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隐瞒了什么。”
李妈妈一听这话,脸色自然又是一变,但她自然不会说……夫人的手段,她是最清楚的,她若说了就彻底没命了。
何况刚才她说的那番话也不假。
当年那事就是她替夫人去做的,若是传出去,她也自身难保。
于情于理。
李妈妈都不可能开这个口。
“我知道你嘴硬,但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贾延说着丢了一串长命锁到李妈妈的面前。
长命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妈妈循声看去,在看到她宝贝孙子的长命锁时,立刻脸色惊变。
“你把罗罗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但之后,我就不敢保证了。”贾延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长刀放回到自己的刀鞘之中。
眼见李妈妈已经捧起那把长命锁,面上表情犹疑着似乎在想法子。
贾延看着她语气淡淡:“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我替二爷私下没少解决事,若是你说的这事不能让我满意,那不仅是你的宝贝孙子,你的儿子儿媳,还有你的女儿女婿,我也不会放过。”
贾延说话的时候端坐在椅子上。
长刀横放于桌上,贾延一双眼睛却依旧看着李妈妈,面上不带丝毫情绪地与人说道:“我记得你女儿如今也有身孕了,你也不想你的宝贝外孙胎死腹中吧。”
“你!”
李妈妈被他的话震得变了脸。
但就如贾延说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不知?这么多年,二爷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但她还是困惑。
“你到底是谁的人?”说完未听到贾延的声音,知道他是不会回答了。
手里的长命锁离开人体太久,早已变得寒凉无比,时间过去的越久,罗罗就越危险,她不知道贾延背后的主人是谁,也不确定外面还有没有人。
怕再这样下去,罗罗会出事。
李妈妈心里挣扎良久,终是气馁,她哑着嗓音和贾延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贾延看着她淡声说道:“所有。”
“……也罢。”
李妈妈长叹了口气。
左右都是被威胁,她也只是想保住家人一条命。
“我若全部告诉你,你能不能让你背后的主人放过我的孩子们?”说完,她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句,“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贾延看着李妈妈许久,方才在她哀求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李妈妈见他答应也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准备说了,她也就未曾隐瞒:“我跟了夫人几十年,事情太多。”
贾延看着她说:“捡重要的说。”
李妈妈也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要说重要的,有些事,你们如今也都知道了。”
她说的自然是克扣嫁妆还有给二公子下药的事。
这事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李妈妈自然也有所耳闻:“那我便再与你说一桩,正好,也都跟这位二公子有关。”
听说与二公子有关,贾延不由皱了眉,但他并未表露什么,依然沉默听着。
“当初二公子出生的时候,有个云观修士上门说二公子命犯七煞,是妖孽,其实这事是夫人做的。”
“那云观修士本就是个江湖骗子,因为运气好,之前算过几桩事,得了好名声,其实私下却吃喝嫖赌,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夫人替他还清了债务,他便按着夫人的话来了家中。”
贾延听李妈妈一字一句说来,不由皱了眉。
他自然是听过二公子的命数一说,那位云观修士声名远播,还是老国公的座上宾,他的话自然引人看重。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那个毒妇所为!
那二公子这些年岂不是白白被人看作妖孽了?
贾延与这位二公子的关系并不算近,但从前也觉得他处境可怜,何况这次多亏了明成县主,凉月才得以被找到,梓兰才没被人刁难。
这一份恩德,他心里记着,也一直想着能回报一二。
只是这事即便如今再说出来又有何用?二公子这么多年受到的轻视和不公平都已经过去了,即便如今再弥补,也没什么用了。
“还有吗?”
贾延继续按兵不动,问李妈妈。
眼见李妈妈面露迟疑,似乎还有些犹豫,他面色不由又是一沉。
“我的耐心有限,还是你想你孙子真的出事?”
李妈妈自是不想!
被贾延再次威胁,李妈妈再不敢犹豫了,她看着贾延咬牙道:“当初国公夫人的死也是二夫人动的手脚。”
“……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惊天秘闻,就连贾延一时也不禁怔住了。
心中最大的秘密已经说出,李妈妈也知道这事已经不可挽回了,如今也只能盼着这事真的能扳倒夫人,那她的孩子们才得以保全一条命。
她年纪大了,死不足惜。
可她的孩子们都还小,她不能让他们陪着她去死!
“贾护卫!”
李妈妈忽然朝着贾延跪了下来,她一路膝行过去,到贾延的面前方才说道:“我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但我看出来了,你也想要夫人死,我帮你,我能帮你,这些年夫人做的事,我都参与过,我替你们指证她!”
“我只求你们,若是事成,保我家人一条命。”
她说着便咚咚咚给贾延磕起了头,很快她的额头就见了血。
贾延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他还有些失神。
原来……
这就是陈氏和裴行昭之间的秘密。
果然是个惊天秘闻。
这事若传出去,只怕整个裴家都得动乱。
贾延忽然拿起长刀站了起来。m.sxynkj.ċöm
李妈妈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由跟着抬头看。
贾延看着她说:“记住你今天的话,不日我就会来带你走,到时候你怎么与我说的,就怎么去与他们说。”
“别想着死,也别想着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要是不在了,我的承诺也就不作数了。”
李妈妈自然知晓他说的承诺是什么,当即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待在这边,哪里也不去!”
贾延这才收回视线。
这个消息太大了,他得尽快赶回城。
步子刚往外迈了一步,身后便又传来李妈妈急切的声音:“贾护卫,我孙儿……”
“床底下。”
贾延只丢下这一句,便大步离开了屋子。
李妈妈顾不上他走,连忙起来朝床底下看去,果然,床底下躺着一个小孩。
李妈妈连忙把人抱了出来。
手往鼻下探去。
呼吸均匀。
李妈妈长松了口气,而后又像是泄了气一般,抱着孙儿瘫坐在了地上。
……
贾延自郊外一路回城。
本想先回家与梓兰说下这事,但这个点,她肯定已经睡了,他若找过去,难保惹人怀疑。
可这事不好耽搁。
多耽搁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犹豫片刻。
贾延最终还是调转了方向往诚国公府过去。
片刻之后。
还未入睡的裴郁从叶七华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彼时他还在房中看书。
耽搁了许多日。
他知道如今他这个身份再想考功名已经不行了,他也曾经彷徨茫然过,但后来发现读书能令他静心凝神,就跟小时候他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捧起书时一样。
所以如今他每日还是会花不少时间用来看书。
当然如今他把更多的时间用于教导徐琅身上。
他怕以后他一走,徐琅这好不容易才上去的成绩又得下来,徐叔看到自是又得生气,所以这阵子他便常拉着他一道看书。
借此也是希望以后他不在了,他能早日起来护住徐叔和她。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裴郁循声看去,待瞧见进来的是叶七华,裴郁不由挑了下眉:“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叶七华听到这话忙朝裴郁拱手一礼,而后走过来与他禀报道:“主子,贾延有事求见。”
裴郁挑眉,放下手里的书本问叶七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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