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守灵终于过去。
第四天。
殡仪馆的车开进村里。
陈阳、陈章兄弟俩,跟本家的两个小伙子,将陈二山的遗体抬上车。
陈阳没让陈章、方爱芬跟着一起去。
上午九点来钟,他抱着陈二山的骨灰盒,回到家中。
一阵风吹来,院子外那棵发出嫩芽的梧桐树,不断晃动。
巨大的树冠像极了一把撑开的巨伞,随着摇晃,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碎片,哗啦啦掉在院子里。
一群麻雀站在梧桐树树干上,叽叽喳喳吵个不休。
往上,是巨伞的顶,再往上,就是瓦蓝的天。
村长陈存富很大声的吆喝一句“启灵”,手里拿的一个碗,同时摔碎在地上,象征着家里少了一口人。
亲友们顿时嚎哭起来,一个挨一个,组成长长地送葬队伍。
陈阳抱着骨灰盒,泣不成声的陈章伴在身侧。
方爱芬仍旧眼神呆滞,仿若木头人,被人搀扶着,跟在兄弟俩身后,往村前的山上走。
陈阳莫名想起,当年爷爷去世的光景……
当时,只有他跟三叔陈恨水,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奶奶和杨晓蓉就跟在他们叔侄俩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山上走……
“阳阳,你得好好学习。”
三叔陈恨水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
“将来,到外面去,再也不要回陈家屯村。”
那是寒冬腊月里的一天,很冷,寒风刺骨,还还下着雪。
“阳阳,你爷生前曾说,他这一辈子过的很苦。”
“不想百年后,咱们哭着给他下葬;不要哭,咱们得乐乐呵呵的!”
年幼的小陈阳,扬起小脸看向三叔。
三叔说完话,自己却首先痛哭起来……
戏班子吹着唢呐,路边有很多看热闹的村里人。
熟悉的,陌生的,有人脸色严肃,有人眼泛泪花,还有人嘴角带笑……
距离墓地,已经很近了。
……
料理完陈二山的后事。
陈阳没有多呆,开着车回了家。
这几天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往床上一躺,从下午四点来钟,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先去厕所放了个水。
尿焦黄,味儿还贼大。
“上火了……”
嘟囔一句,轻手轻脚穿好衣服,下楼去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没喊妻女起床,吃过饭,放轻动作走出家门,开着车径直去了市工商局。sxynkj.ċöm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工商局已经上班。
“笃笃笃”
局长办公室门后传来吴建军浑厚的声音,“请进。”
陈阳直接推门走进去,又随手带上门,挤出一抹笑意,道:
“老领导,早上好啊!”
陈二山的事情,吴建军已经听说。
毕竟,工商局也派了一名会计,在沙场那边盯着!
“小陈,你父亲的后事料理完了?”
“嗯,谢谢领导挂怀。”
吴建军摆摆手,起身亲自泡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陈阳,自己端着另一杯回到位子上坐下。
想了想,笑呵呵的说,“近段时间,沙场发展的挺不错。”
“市里领导在开会的时候,好几次对你提出过表扬。”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那几位领导只是口头表扬过陈阳,并未提出给予奖励。
之所以这么说,吴建军是想给陈阳开口说出来意的机会。
“奖励我就不要了。”
陈阳心知肚明,充满感激的看着吴建军,说道:
“那都是我的分内事,就应该做好;”
“我这次来找您,是想通过您,拿到一批小轿车的通关手续。”
接着,他把给公司几位主要领导买车的计划,大概的跟吴建军说了一番。
“行啊,这个没问题。”
吴建军点头同意,“给我几天时间,我亲自去跑一跑。”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稳步推进。
原先铁板一块的某些政策,也开始有了弹性。
某些政策,可能仅仅只适合存在于特定的年代。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政策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发展路上的绊脚石。
但政策是经过无数次讨论之后,得出的最适合某个年代的结果。
不是说取消就取消的,需要有一个过渡期。
而这些政策的松动,正是过渡期到来的体现!
实际上,1985年,内地已经有不少私企,购置了接待用的小轿车。
陈阳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跟吴局喝了两杯茶,起身告辞。
吴建军亲自送陈阳下楼,目送陈阳开着车消失。
他若有所思。
五十多分钟后。
陈阳把车子停在胶西厂子大院。
刚下车,舅舅汤赋宾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笑着跟陈阳打招呼:
“阳阳,你来了!”
“舅,我听我娘说,您不是被安排到一个仓库看大门吗?怎么在厂子里啊?”陈阳纳闷问道。
汤赋宾说,“那边太清闲,每天除了扫扫地,就没啥事情做。”
“我来这边,还可以多干点活。”
陈阳一阵无语,这小老头儿……
“对了,你大姨、二姨、三姨,还有你三个姨夫、几个表哥、表姐,这会儿都在车间里上班呢!”
汤赋宾笑得一脸满足,“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我就不去了。”陈阳微笑道,“让其他员工知道了不太好。”
汤赋宾深以为然,就没再多说。
陈阳让人将桑茂喊到办公室,说道:
“桑厂长,你去喊上罗佑民他们哥儿几个,随我一起去会会那几个闹事儿的店长!”
闻言,桑茂顿时来了精神,眼神放光的道:
“陈总,您终于打算亲自去收拾那几个货了!”
“我这就去把罗佑民他们几个喊过来!”
自从跟了陈总,罗佑民哥儿几个,尽职尽责,一刻都闲不住。
不是在厂里巡逻,就是去盯着厂里正在建设中的二期员工公寓,生怕有人捣乱。
桑茂在工地现场找到哥儿几个,带着哥儿七个回到办公室。
“阳哥好!”
罗佑民带头深深一鞠躬。
其余六人,有样学样,也跟着深深一鞠躬,“阳哥好!”
陈阳哭笑不得,“你们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一套?”
罗佑民一本正经的说,“《上海滩》里就这么演的。”
“行了行了,以后别搞这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黑社会老大呢!”
陈阳笑道,接着话锋一转,“今天,你们跟我去外地走一趟。”
“桑厂长,你就开我那辆普桑。”
桑茂问,“那您开什么车?”
陈阳指了指仓库方向,“我当然是开劳斯莱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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