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桑树，就种在水沟的两旁的田埂上，为了方便摘桑叶和桑子，会把顶上的最高的枝丫折断。
失去向上发展的空间，枝叶只能横向发展，久而久之，变得像一朵巨大的蘑菇一样。
作为一行人中唯二成年的男性，许大茂不可不免地爬上去。
微风阵阵，带着花草树木的香味。
树干上凉快不少，许大茂歪着头，寻找藏在叶片中间熟透了的黑色果实。
刚开始时许大茂还不怎么会摘，好几次都被熟透了的桑椹汁液溅了一手。
娄晓娥在下面看得着急，提醒许大茂别太用力。
其实跟力气大小没关系，熟透了的黑桑葚本来就很脆弱，哪怕只是轻轻用手一捏，也能瞬间汁水横流。
很快，许大茂便找到诀窍，直接用指甲掐断皮实的果蒂。
边摘边尝，试了几颗后许大茂便兴致缺缺，没有想象中那么甜，嚼在嘴里还有种粘滑的感觉。
前世在西南出差的时候，被人忽悠着尝过那种看上去白白嫩嫩的生蝉蛹，口感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相似。
不到一个小时，手里的篮子已经满了。
娄晓娥蹲在沟边，时不时捡起放在树叶上的桑子扔进嘴里。
嘴唇和牙齿，被染成了紫黑色。
许大茂跳下树：“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许曾氏指着对面没被光顾过的几棵树说道：“那边不是还有好有几棵树没摘吗？”
许静芳拉了拉母亲黑色的袖口：“妈，篮子都装满了，想摘也放不下，算了吧，改天有机会再过来。”
能摘为什么不摘？
许曾氏看许大茂好像也是这个意思，总觉得很奇怪。
小院的朽木门前，挂上了用红绳捆着的蒿草，许敬忠提着一个小袋子，绕着院子四周撒石灰。
石灰防蛇虫的效果不比硫磺差，但比硫磺容易获得多了。
许敬忠的目光在许大茂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看向娄晓娥：“蛾子也来了啊！”
娄晓娥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你们先进去坐着，我把东边圈房撒上石灰就过来。”
许曾氏站在门口，等儿女都进去了，她伸着头望了望，拉着许敬忠小声道：“我总觉得大茂这次回来，变得有点奇怪！”
许敬忠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可不得变吗，他现在是大领导，大领导的做派，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那也不能变化太大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就是慌得很，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说走就要走了，能是什么好事吗？”
也有点道理，许曾氏心思立刻被要给许大茂准备些什么东西带去琼州所掩盖掉。
院子里，秦京茹还蹲在灶台前。
知道秦京茹是秦淮茹的妹妹之后，娄晓娥对这个女人更加好奇，回来之后，时不时就悄悄看一眼她在干什么。
秦京茹吓得一直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安安静静地做事情。
倒是许静芳，偶尔会和秦京茹说两句话，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些消息。
秦京茹虽然从小在村里长大，没什么见识，但在勾心斗角这一块，有了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们的耳濡目染，怎么也不会太差。壹趣妏敩
许静芳打听了好半天，只从秦京茹嘴里打听到她是哪儿人，今年多大，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晚饭很丰盛，鲜菇炖土鸡、蒸腊肠、酱牛肉以及一道老北京传统菜炒肝。
就这一桌子菜，绝大部分人家过年都吃不上。
许敬忠搬出刘海中送过来的酒，往许大茂碗里灌满。
喝多了，话匣子打开了，有些事情说起来也就方便了。
夜渐至深，许敬忠和周世军都喝红了脸，说话舌头开始打结，许大茂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周世军亲热地把胳膊搭在许大茂肩上，另一只手竖了一个大拇指，差点戳在许大茂的鼻子上。
“厉害，哪怕我是你姐夫哥，今儿个也不得不承认你是这个，都说只有能喝酒才能当领导，难怪能当上大领导！”
许大茂轻轻拍开他的手。
周世军又拍着胸脯靠过来：“你说你都是大领导了，是不是也应该照顾着我们这些亲戚朋友点。”
“老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看看那些个领导的亲戚，谁家小生活不过得十分滋润。”
“我们过得好了，你也有面子是不是。人活一辈子，脸才是最重要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大茂和娄晓娥都把碗筷放下来。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
周世军丝毫未觉，依旧酒意重重地道：“而且，你说你当这么大的官，手底下总要有人干活吧，外人办事，哪有自己人放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静芳察觉到许大茂脸色有点沉了下来，赶紧去拉周世军：“喝点酒就口无遮拦，闭上你的臭嘴行不行？”
说完，许静芳带着歉意看向许大茂：“大茂，你别介意，你姐夫那脖子上安的是猪脑子，不跟他一般见识。壹趣妏敩
不过我们今天专门跑一趟，也确实是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这不是马上去琼州吗，爸妈也没个人照顾，爸就想让我们搬过来。
可是你也知道，你姐夫他们家是农业户口，别说公社那边不答应，就算答应了，我们来了也找不到工作，就想让你安排安排。”
许静芳顿了顿：“你要是不嫌麻烦，就帮我们一个忙，有我们在这边，你对爸妈放心一些是不是？”
许父眉头皱了皱：“你跟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干嘛，你是他姐，又不是外人，这点小事都办不了，他这个官当来有什么用，丢我们许家的脸了？”
许静芳的诉求，并不过分。
反正许大茂也不认为自己是个道德高尚，恪守规则的人。
指望一个从小被抛弃，在福利院中长大，成天浸染在各种人性丑恶中的人，能公正伟岸得像一颗太阳，将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许静芳确实有困难，他不介意帮一帮的。
只是周世军和许敬忠的话，让他有点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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