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一路上跟着松伯回家,看他少见的目光肃冷而且一言不发,苏青鸾心中惴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现在还是炎炎夏日,大家衣料比较轻薄,而且苏青鸾也明白,在夏天颜色浅淡的衣裳会穿起来更加凉快,所以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滚边儿的襦裙。
可是一到家,苏青鸾就发现,沐行之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倒也不至于是丧服那种纯黑纯白,只不过早晨离家之前,她还看着对方穿的是月白色的直裾,现在已经换成了低调了许多的浅灰色。
而且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种病弱且披散头发的样子,很显然是要出门。
“青鸾也换一身素色的衣裙吧。”沐行之看向她。
苏青鸾心中一动,心里面浮现出一丝微妙的触感,连忙点点头,按照沐行之所说的去做,直觉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等到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果然沐行之已经不见了,并且这一次不同于以往,除却沐行之,甚至连松伯也不见了。
苏青鸾垂眸略想了一下,让府中剩下的人都集中在院子里,吩咐道:“今日起,若非必要,大门紧锁,不要出门。”又对瑶光说道,“麻烦你通知一下苏记的伙计们,提前支付他们一个月的工钱,让他们关门落锁,回家休息。”
然后,她拿出来银票交给瑶光:“就说我身子不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瑶光点点头,转身离开。
果然,这一天还算是风平浪静,但是在这一天深夜的时候,原本应该十分宁静的夜空中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钟声。
这钟声厚重悠远,仿佛在传达着什么一般,一声接着一声,把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苏青鸾不知道钟声到底响了多久,已经响过了几声,披着衣服出去问同样出来查看情况的瑶光是什么情况。
而原本睡在外面仆人房间的紫苏和白芷因为隔得比较远,苏青鸾和瑶光汇合之后两人才赶到。
“现在什么时辰?”苏青鸾看看夜色,还是漆黑一片,不像是快要亮天的样子。
更何况,现在是夏天,虽然不是夏至,但天亮得也很早,现在少说应该也是午夜时分。
果然,今夜轮值在外面一直守夜的紫苏说道:“回娘子,现在才刚过子时呢”。
苏青鸾虽然穿越过来已经两三年了,到底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半夜鸣钟,而且看样子事情不小——毕竟说话这空档,钟声也没有停过。
于是她忙让紫苏帮忙数着,到底敲钟敲了几下。
又过了一会儿,钟声终于停了,紫苏说道:“禀娘子,钟声敲了八十一下。”
苏青鸾心中一动:八十一下,她虽然没有见过半夜鸣钟,但是却在书上看过,晟朝的习俗中,有一种情况是不限时鸣钟——丧钟。
而不同身份的人丧钟的声响次数也不同。至于八十一乃九九之数,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有权利使用这种规格的丧钟,也就是号称“九五之尊”的皇帝。
这是,老皇帝驾崩的丧钟!
苏青鸾明白,这才是白天松伯所谓“变天了”的真正含义——恐怕他们在那时候就已经明白,老皇帝要不行了,怕是很快就会撒手人寰。
只不过苏青鸾印象当中,无论是上辈子看的小说电视剧,或者这本子看的很多话本,“皇帝驾崩”也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对于“有大志”的皇子来说,这时候不更应该“侍奉皇帝左右”么?sxynkj.ċöm
怎么沐行之好像是不紧不慢,甚至好像是整个皇帝的位置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带着这个疑惑,苏青鸾吩咐大家正常去睡。
几天之后,她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因为沐行之的另一个“身份”,身为皇子的“萧桓”是在城郊的寺庙为皇帝“祈福”的。
老皇帝是个极度想要把控权势的人,这样的性格苏青鸾并不相信他会立传位诏书,因为这样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权利提前让渡给别人,这是一个权欲熏心,甚至容不下自己骨肉的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而接下去的发展,也似乎印证了苏青鸾的推测——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皇子们的互相倾轧,正式拉开了序幕。
其实作为权利漩涡之外的人,苏青鸾并不能够真正直面那些残酷的血腥倾轧,不过街道上时不时跑过的穿着各式颜色衣服,拿着各种令旗的军队,还有据说已经封闭了的城门,无一不在昭示城中的局势并不太平。
甚至苏青鸾不止一次在半夜梦中,耳边能够听到震天的喊杀声。
这种情况之下,苏青鸾开始觉得,远离权力中心,去“祈福”也许是另外一种避祸。
而苏家因为苏青鸾这个总是喜欢捣鼓各种吃食的主人在,所以家中并不缺少能够果腹的食物——即便种类算不得丰富,但这种随便出门买菜都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的情况下,闭门不出的时候,有了这些食物,总不至于饿死。
可是……
苏青鸾不自觉地想到了沐行之:他并非心甘情愿当做一介山野村夫,不然何必大老远冒着生命危险恢复自己真正的身份来演精分呢?
那么,现下沐行之这种“与世无争”的状态,真的只是老皇帝安排之下的巧合么?www.sxynkj.ċöm
苏青鸾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这是沐行之有意安排,从而躲过这一段时间皇子们相互倾轧?
而且,自己去“祈福”除却避祸,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塑造一个“与世无争,无疑大位”的印象,至少目前为止的消息来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抢皇位,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半途认回来,却被扔到寺庙里面祈福的皇子。
七皇子萧桓,好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如果这样只是为了能够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青鸾感觉后背一凉:如果她所有的推测都是对的,沐行之这个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甚至把老皇帝和所有皇子对他的反应都算计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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