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汪松平一直乐呵呵的,跟少年喝酒时,鼻子还不停地嗅嗅,不仅嗅酒味,还嗅妓女们飘来的脂粉香风,正是一举两得。
他知道少年的财力,找姑娘陪酒这种事,就别想了。
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要不,自己掏钱?”
“看着莺莺燕燕在眼前晃,看得见,摸不着,心痒难熬哇……”
“算了。舍不得。自己就是个三等锐士,兜里的钱,也比小李子好不了太多啊。”
“嗨!想这些干嘛?难道姑娘不漂亮、酒不好喝吗?”
想到酒,汪松平挺开心的,开口就夸少年道:
“小李子,真有你的,忒个大方,居然舍得给大哥点这儿的名酒,‘潇洒泉’!”
“这可是从严州运来的好酒,一壶得要一两多银子呢。”
“大哥看您这话说的!”李云绝也很会来事,立即道,“您能来,就是赏脸,还能点粗劣水酒吗?三文不值两文的酒,就算能喝,也辱没了大哥的脸面。”
“再说了,要吃水酒,街角的酒棚子不好吗?咱还来遇仙楼干嘛?大哥,来来来,咱喝一个!”
说着话,李云绝已端着酒杯,跟汪松平的酒杯碰了一下。
“对对,喝喝喝!”
汪松平也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这样的好酒,他自然舍不得一下子吞下,就让酒水在口中,回旋了几圈,于是那辛辣中带着甘甜的滋味,都让汪松平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心情很好地慢慢品味、享受起来。
“真不愧叫‘潇洒泉’!”
品着酒,汪松平心里大加赞叹。
他感觉,只是一口酒,就让一股子甘醇香辣的味道,弥漫了全身,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在瞬间张开,人也变得飘飘然,感觉自己成了大人物,平时做过的小事,都变成了不得的大事,很想跟人说出来!
果然是,潇洒泉!
碰过杯后,李云绝便陪着汪松平,边喝酒,边吃菜,边聊天。壹趣妏敩
其实剑技法术怎么样,李云绝不敢说大话,但要论陪聊的功夫,方圆几里内,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曾经经历低谷的人,曾经低得不能再低的人,往往能拥有这样的技能:
察言观色,插科打诨,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插上话,还总让听者如沐春风,绝不冷场。
李云绝就有这样的技能,极善捧哏,只是现在还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这个优点罢了。
对汪松平来说,酒好喝,眼前的人说话动听,远处的姑娘娇滴滴,这酒就不免喝得有点多了。
喝得多,舌头就大,心眼儿也变得空前的活泛。
汪松平忽然就有个灵感,结结巴巴地跟少年说道:
“小、小李子啊……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就觉得你不凡。”
“哪、哪儿不凡,咱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啊,将来有一天,哥、哥能在这遇仙楼,点、点上花姐儿陪酒,可、可能,就靠你啦……”
“哈!”李云绝立即笑道,“哥,你这说的哪里话?难道以哥的身家,还点不起她们?”
“不过既然哥有这句话,那做弟弟的就努力,努力早点有一天,能在这遇仙楼,请花姐儿陪哥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啊!”汪松平好像一下子酒醒了,一把攥住李云绝的手叫道,“老弟千万别忘了今天的话啊!哥可最不喜欢说了不算的人。你从今天起,就要努力了啊!”
李云绝眨眨眼:“哥,你不说,我也会努力的。”
“对,对,我就说你不凡。吃菜吃菜。”汪松平醉眼朦胧地去夹了一片荔枝猪腰片,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品味。
真别说,贵有贵的道理;腰子是一样的腰子,可这遇仙楼的腰子,滋味就是不一样,香嫩脆滑,只有鲜香,没有任何骚味。
而且荔枝猪腰片,是遇仙楼的名菜,那一片片猪腰,经大厨用花刀处理后,下锅热炒,便自然卷起;
那腰片的表面,就会整齐地排列起颗颗粒粒的花纹,和荔枝皮上的颗粒花纹一样,卖相很特别。
除了荔枝猪腰片,李云绝还点了香螺脍、绣吹鹅、蜜炙鹌子、三色肚丝羹,都是硬菜,直吃得汪松平红光满面、满嘴流油。
李云绝这么舍得,真是纯感谢,但从汪松平的角度看来,就觉得有点消受不起了。
越吃得好,越喝得美,他就越心不安。
所以吃到后来,他尽力跟李云绝说起,各种外面寻常听不到的见闻,某种程度上,也算回馈少年的慷慨。
有心打开话匣子,又借着酒劲,汪松平这一通说,自然很欢畅、很热闹。
汪松平毕竟年长,即使是三等横行锐士,这么多年下来,也看多了各种见闻秘闻;给李云绝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说起来,自然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不少秘闻,都让李云绝觉得,离自己太远,听着也就是听着,暂时没看出有啥用;只有一件,他一听,很快就来了劲!
满嘴流油的汪松平说,在汴梁城南边的蔡州,新蔡县一带,闹了妖怪。
具体说,就是有条南北流向的大河,叫澺水,又叫鸿河。
鸿河流经新蔡县,在新蔡县的东南方,跟西北来的汝河汇合,而后通往淮河。
很明显,这是个南北水陆交通的要道所在。
鸿河边,有个叫油坊渡的渡口,本来这地方河道窄,水流缓,人来船往,好不热闹,但偏偏现在却落败了。
也没其他原因,就是闹妖精了。
油坊渡,得名于鸿河西岸的油坊庄;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村庄出产的各类菜油、芝麻香油之类的,都要靠油坊渡的货船顺流而下,运到下游的新蔡县去。
可大概四五年前,鸿河上,不知道从哪儿漂来个大竹筏,竟是成了精,一直横在油坊渡一带的水面,兴妖作怪,往来横冲直撞,撞毁往来的船只。
刚开始,以为竹筏精只是单纯作怪,油坊庄人也请了道士法师,来降妖捉怪;却没想到,请来的所谓高人,全都被竹筏精打跑,运气差的,还沉到河底两三个,不幸做了水鬼。
眼见不可力敌,不堪其扰的当地百姓,就推举乡绅族老,壮着胆子去跟竹筏精谈判。
这一谈判,竹筏精终于表明了真实意图:
他居然要当地居民,给他修庙,连庙名都定好了,叫“劈波大王船神庙”;
等船神庙修好后,他还要油坊庄人,定时供奉血食,逢年过节也都要祭拜;m.sxynkj.ċöm
只有村民们做到这些,竹筏精才会沉下河底去,让附近的渡船渔船正常航行;否则,他扬言,会一直盘踞在水面,横冲直闯,搅黄这一带的航路。
建座船神庙?
定期供奉血食?
油坊庄多的是会做生意的人,随便一算,和不这么做的损失一比,好像还能接受,挺划算,所以当地的百姓也就照办了。
都办好后,这竹筏精还真的信守承诺,大部分时间都沉在水底,不再来搅闹了。
可即便如此,当地百姓还是尽量回避油坊庄一带的水路,宁可绕远渡河,因为这竹筏精,毕竟是精怪,说话没那么算数,时不时还会抽风,偶尔还会白天出来,撞个船,捣个乱。
对他来说就是捣个乱,寻个乐,但对民户商家来说,那就损失很大啊!
谁想看到自己的船,变成破木板,漂得满河都是?还不敢捞上来,拿回家当柴火,妥妥的血本无归、财产归零啊。
所以原本一个闻名遐迩的优良渡口,也就慢慢荒废了;大伙儿宁可绕远,去水文更危险、更复杂的地方渡河。
本来这事儿,对见多识广的京城伏魔司之人来说,倒也不算稀奇的事;能值得汪松平一说,还是因为,这事儿后续,还有点小变化。
按道理油坊庄的渡口,已经荒废,应该很冷清,但奇怪的是,经常到了深夜时,还似乎有船不时往来,闹出动静。
当地老百姓就奇怪了,白天都不太敢走,还有人夜里行船?
不过又一想,也许是有胆大的船主,觉得深夜过河,说不定安全。
这么一想,自然也有船主去试了,却发现,深夜过河,照样被撞沉。
这种倒霉的事儿传开来,一般人也就不去试了,毕竟后果严重,何必冒险呢?
但很奇怪的是,深夜里影影绰绰,有船渡河的事情,却还在继续。
久而久之,当地人都说,肯定是阴兵鬼卒趁夜渡河,那个竹筏精,只是代为掌管码头而已。
这说法一传开,就再也没人敢尝试夜里行船渡河了;别说渡河了,就连岸上走路,都不敢接近这一带了。
于是就算是本地老百姓,现在也不知道夜里的油坊庄渡口,到底是个啥情况了。
这事情,汪松平只当个趣闻来说,但李云绝却来了劲。
他现在心热得很,一心只想把星上屋做大做强,就算没人委托,那自己也得主动上啊,所以现在一听南边的蔡州,居然有个捣乱的竹筏精没人管,那他还不来了劲?
于是他不断地问问题,想弄清楚新蔡竹筏精的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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