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赶路,你们三个小的早点睡。”文木瞪了一眼子雅回。
“文爷,这时辰还早着呢。”子雅回呵呵地道。
“你师父赶了几天的路,我要替他输真气调息,”文木没好气地道,“嫌时辰早,难不成你想学那些文人,秉烛夜吟?”
“呵……哪能啊,文爷说笑了,我也是大字不识几个呢。”子雅回仍是一动不动。你输你的真气,我在一旁看江景啊,又不会打扰到您老人家。
“师弟,闵捷阿欠连连,咱们带他回窝棚睡吧。”晏昊推搡着把子雅回给带走了。一点眼色劲都没有,文爷要和师父说些体己话,明显是嫌咱们在此碍眼呐。
一行五人,边走边游,依旧采采药,猎猎小动物,走了三天,来到了邕州下辖的武笼州博涩(今广西百色市)。
走着走着,大家感觉有点不对劲,博涩这一带的州县都是本土僚人(今壮族)自治管理的羁縻州羁縻县羁縻洞,可连续路过几个村庄,都没发现什么僚人,有的村庄甚至被一把火给夷为平地。
“文爷,这是有妖怪在作乱么?”子雅回问文木。
“不像,”文木分析道,“妖怪作乱不至于烧杀掠夺,从迹象来看,这一带倒好像是遭了山贼。”
“山贼?”晏昊有点不相信地道,“不会吧,这些村庄都是靠近大山的,自己不做山贼就不错了。”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也相当于遭了山贼,只不过山贼是官兵。”姜尔雍道。
“官兵?官兵来剿村寨?难不成传闻是真的,僚人集中造反啦?”晏昊惊讶地道。
“不是咱们大宋的,广南西路这一带羁縻州实行的是土司制,由本地僚人自治,虽然蜗居在深山险岭,但也不至于起义造反,咱们看到的几处村庄应该是交趾国的官兵所为。”姜尔雍叹道。
“交趾国李氏王朝的人干的?那岂不是犯边作乱了。”文木愤慨地道。
“听说僚人领袖侬智高已联合各洞土司,在安德州成立了‘大历国’,对抗交趾国的侵犯。”姜尔雍道。
“能保一方平安,侬智高倒是个真英雄,”文木想了想,转而又道,“不过收地建国犯忌了吧,对咱们大宋官府来说心里不踏实啊,就算是真心守护一方百姓,也怕是不讨官府的喜了。”
“联合自救总好过任人宰割,对交趾国三天两头的犯边寻衅,咱们大宋官府鞭长莫及,山脉纵横,交通闭塞,边民们等不起也靠不住,只有自救一条路。不过,受朝廷猜忌那也是肯定的,如果侬智高处理不当,也可能会被咱们大宋官家当成反贼来剿灭。”姜尔雍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群山,摇了摇头道。
邕州为大宋南部边境,与交趾国(今越南)接壤,交趾国时常犯边作乱,邕州东部有重峦迭嶂的适伐大山(十万大山)阻梗相对来说较为平静,西部边民则深受其扰,僚人财物毫无保障,时常被敌国掠夺一空。
安德州(今广西省靖西县)落第秀才侬智高游说各峒土司,组建队伍,以广源州(今越南高平省广渊县)为据点,抗拒交趾的进犯。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边境百姓日子苦啊。”晏昊跟着感慨地道。
“这里的僚人确实没什么安全感,日子苦倒不见得,”姜尔雍感觉到周围的山林灵气衰败,不禁蹙了蹙眉,“侬智高在广源州开有金矿,又控制了邕州一带的盐路,倒也富足。”
“金矿?!”文木眼睛一亮。
“文爷,大历国的金矿。”子雅回心下不禁摇了摇头,见过爱钱财的,没见过如文爷这般爱钱财的,一听到含金的字眉眼都飞扬起来。
“那是侬智高他们与交趾赖与抗衡的命脉,也是僚人赖与生存的希望。”文木那神态让姜尔雍也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去抢人家金矿。
“熙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个强盗一样,我有那么不识大体么,”文木佯装不高兴地道,“再说了,抢了人家金矿还得去经营呀,我哪有那能耐。”
“不是文爷像强盗,是文爷的表情着实有点吓人……”子雅回话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文木一脚。
“闲弟,这些地方也没什么药性好的药材可采,加上时有战事发生,各地的僚人对外来之人都有很强的戒备之心,咱们还是加急赶路吧,免生事端。”姜尔雍示意晏昊背起闵捷。
“熙哥哥,你怎么对这边的情况如此熟悉啊?”文木好奇地问。
“哦,是人家告诉我的……吕景晖在这一带游历过一阵子,传讯给我了。”姜尔雍答道。
“吕景晖是谁?”文木心里对这个人名感觉蛮熟悉,偏偏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于是便问子雅回。
“就是徽州天柱山的吕阳啊,吕氏一门中除了门主吕静娴之外,就数他最优秀了,也是下任门主的最佳人选。”子雅回赶紧解释道。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熙阳无限好,陌桑春不老’中的那个‘阳’啊,”文木一下子记起来了,两个小子曾跟他提起过,“能跟你师父并列,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那是,吕爷在三十六岁就突破了六重境,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子雅回一脸崇拜地道。
“景晖先生跟咱师父哪比得了,师父二十二岁就突破了六重境,咱师父现在都近九重境了,他仍是维持在六重境,跟咱师父比,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在岐黄宗其他支系门府中算是优秀点而已,所谓‘熙阳无限好,陌桑春不老’都是那些闲得无聊的人,生般硬套拚凑起来的,当不得真。”晏昊不以为然地道。
“没错,我也觉得把咱师父跟他们几个相提并论十分不妥,尽管里面也有我子雅氏的子雅桑堂叔。”子雅回点点头。
“勤学好问,废话少说。”姜尔雍见两个小子又乱抛高帽子,忍不住把口头禅给扯出来了。
“那个……吕阳跟你师父很要好?”文木突然问子雅回。
“嗯,那是,可不是一般的好呢,”一扯到这个话题,子雅回浑身来劲了,“吕爷对我师父的好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每年都会送我师父一大批他在各地游历弄来的新鲜玩意,师父的生辰他记得比我们还要牢,知道我师父痴迷药材,每次都送非常非常珍贵的药材,全是他好不容易采来的,有时还差点为此送命。他对我师父那个好啊,我觉得我师父要是女的话,肯定会八抬大轿把我师父抬进门,要不是我师父嫌弃他闹腾,指定得天天跟着我师父去游历……”
“你这张破嘴是没墙的歇脚亭么,四面都跑风是吧,怎么说话呢,把师父比作什么?师父惯着你,你倒上天了,大逆不道,胡说八道,你是嫌命长了是吧,”晏昊狠狠在子雅回屁股上踢了一脚,“景晖先生敬重师父,那是因为他知恩图报,一直在报答师父赠他龙血丸的天大恩情。”sxynkj.ċöm
“我屁股招谁惹谁了,怎么都喜欢往上踢啊,”子雅回郁闷地道,“是不是你们都妒忌它长得凸特可爱啊。”
“你要是嫌它凸得招人忌恨,我一剑给你削平点?”姜尔雍冷声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臭小子,嘴巴跟没闩似的,真是恃宠而骄胡作非为了。
“师父,徒弟不敢了。”一见师父冷得挂霜的脸,吓得子雅回赶紧反手捂着屁股,不敢往前走。
“哦,我记得你们说过,那个阳什么晖的长得和我很相像是吧。”文木幽幽地道。
“吕阳吕景晖,嗯,和文爷是很像,不过吕爷看上去没文爷年轻。”子雅回点头道。扬什么灰?文爷是故意损吕爷的吧。
“嗤,像什么呀,十分还没像到三分,再说了,他比师父年长八岁,又是三十六岁才结的丹,和师父站一起的话,总会被人误认为是师父的叔伯前辈。”晏昊抬腿又想踢子雅回一脚,被有所防备的子雅回躲开了。
“像三分那也很是英俊了。”文木没皮没脸地道。
“吕爷不但长得好看,在民间的威望也很高呢,医术高超,救人无数,端的是菩萨般的人物。”子雅回敬仰地道。
“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看来是得见识见识一下。”文木冷哼道。
“景晖先生虽然修为一直不见增进,但品性确实是没得说,嫉恶如仇,不怕得罪魔门,有一次为了救他的婶娘闵柔荑,一剑就卸了杜鹃门弟子的一条腿,杜鹃门姓屠的十有八九都是作恶多端的,我师父也是因为嘉赏景晖先生这一点才不惜将龙血丸相赠。”晏昊絮絮叨叨地道。
“闲弟,刚不是说金矿的事么,怎么扯到吕景晖身上去了。”姜尔雍看着两个徒弟的不同表现,顿时感觉有些好笑。
“我现在觉得吕阳比金矿更重要,得想个法子尽快处理一下吕阳先生。”文木呶着嘴不满地道。
“闲弟别多心,在我眼里,没有比闲弟更重要的。”姜尔雍云淡风轻地道。
“真的?”文木脸色转霁。
“真的,”姜尔雍温和地点了点头,“闲弟眼里还有重要的金矿,我眼里却是除了闲弟外什么也没有。”
“啊?”子雅回一头的疑问,这是个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父咋变成这么油滑油腻油渍渍的了?苍天呐,能不能还我一个以前的师父啊?
“文爷,我师父从不打诳语。”晏昊心道,真确实是真的,就是画面有些过于辣眼睛。
“还在算计金矿的事么?”姜尔雍笑着问文木。
“不算计了,”文木挠头呵呵地道,“我眼里也没金矿了。”
“那别的呢?”姜尔雍别有意味地看了文木一眼。
“饶了他,也不算计他了。”文木乖巧地摇了摇头。
行至万德州(今广西南宁市平果县),姜尔雍他们突然撞上了一支官兵队伍,说是官兵可又有些不像,服装不一,身上也没个盔甲之类的,个个手持兵器,但兵器五花八门。人数大概在三四百之间,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战事。
虽然姜尔雍文木他们都有佩剑在身,但穿着一看就知道是大宋的服饰,而且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夹在其中,倒也没引起这支队伍的敌视。
晏昊挨个问了几个兵卒,终于找出个能说汉话的,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是侬智高的队伍,本是从广源州押送一批黄金成品前往邕州府,没料到半路上碰到埋伏山道的交趾敌军,想来应该是押运黄金的事被提前走透了风声。埋伏的交趾军都是高手,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是不弱,你追我赶中不知不觉跑偏了路线,绕进了万德州。最后押运车还是被交趾人截住了,一截住押运车他们就往回跑,毫不恋战,故而侬军的伤亡倒是不大。
文木详细问清了交趾军逃跑的方向,要了一匹战马,提剑跨马就往交趾人逃走的方向追去。www.sxynkj.ċöm
侬军虽然感激文木的义气,但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就算是有马,山道崎岖,马还不如牛顶事,再说敌军跑了快一个时辰,早就寻不着人影了。当然,姜尔雍知道文木套匹马走只是个幌子,幻影术比啥坐骑都快。
听说姜尔雍他们是郎中,侬军便把伤者全给集中到一处,集市中的人早已跑光,他们便选了最大的一家店,把伤员都抬到了店里,由姜尔雍师徒三人进行医治。
虽说伤者不超过百人,但一一检查和治疗下来,天已是大黑,好在侬军训练有素,先重伤后轻伤,秩序维持得良好。忙到第二天近午时,所有伤者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治,姜尔雍打坐调息一时半刻便没事,晏昊和子雅回却是就地一躺睡死过去了。
负责此次押送任务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络腮胡汉子,感念姜尔雍师徒三人的辛苦,从队伍中凑足了一小袋碎金碎银作为酬谢,姜尔雍也没推辞,爽快地接了过去。
一直等到未时末,街头才响起一阵马踏石板的嘀嗒声,一身血污的文木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尔雍赶紧上前查看文木伤势,被文木摇摇头给制止了,低声说了声没事,都是交趾人身上溅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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