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拜师得在大师尊面前一起拜。”晏昊心道，这小伙子挺机灵呀，还知道叫小师尊呢。瞧着涂崧一脸兴奋的样，晏昊顿时明白刚才小师尊为什么反常地对他和颜悦色了，心下很想对涂崧说，刚才你看到的一幕是假的，那是小师尊做出来的样子，你要是以为小师尊脾性温和好侍候，劝你还是早点清醒清醒。
啖火门其他人一见门中子弟竟然能师从空灵谷，个个笑逐颜开，纷纷向涂显工表示祝贺。
“小师尊，啖火门可是魔门，您老收其门中子弟为徒不太好吧，别坏了您老的名声。”啖火门的走了之后，晏昊一边啃着烤鸡一边愤愤不平。
“有什么不好的，本爷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瘟神一个，再坏能坏到哪去。”文木拿起刚才暂放在石桌上的半边烤鸡啃了起来，没啃几口，嫌味道不好，丢给了晏昊。
“那也得征询下大师尊的意见呀。”晏昊心道，您老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大师尊可是在江湖上素有清誉的。
“咦，你这家伙是生了反骨么，怎么动不动跟我抬杠，老子收个徒弟还要你在这叽叽歪歪？屁股想挨揍是吧，”文木转头瞪了一眼，“就是你大师尊让我多收点江湖小门小户的子弟，少在这挑拨我和你大师尊的关系。”
“小师尊这话是置徒儿于死罪啊，我哪敢对两位师尊说三道四，小门小户道门中多的是，何必去招揽魔门的。”晏昊心里着实委屈，我哪敢动不动跟您老抬杠啊，分明就是您自己时不时无缘无故向我发脾气。
“愚顽，你大师尊白教你十多年了，我问你，何为道何为魔？”文木又有些光火。
“自是善为道恶为魔。”晏昊赶紧低头道。
“中条山蔡氏是道是魔？姑婆山霍氏是道是魔？一年前的岣漏山卫氏幕阜山毛氏是道是魔？”文木反问道。
“这……”晏昊一时语结。
“百休门邹氏在常州为堵扬子江决堤，死了四名子弟，是善是恶？啖火门涂氏在沧州火烧辽国细作的药材，是善是恶？青衿门敖氏在荆州从虎口中救下十余名进京赶考的书生，是善是恶？”文木又是一番诘问。www.sxynkj.ċöm
“徒儿肤浅了。”晏昊红着脸道。
“明明是道家出身，偏偏熏了一身的儒家腐臭味，你大师尊费心费力请托儒家宿耆来谷中讲学，目的是让你们多认识几个字，汲取儒家所长，有利于悟道得道，你倒好，舍本求末，学问的没学到，迂腐倒是沾惹不少，对别人嘴里那些虚里巴脑的假仁假义要有自己的判断，别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哦。”晏昊心想，真是近朱者赤啊，小师尊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大师尊了。
“涂崧入了咱们空灵谷，你不可给他脸色看，不得鼓动雁泽他们孤立他。”文木警告道。
“小师尊放心，既是入了咱们空灵谷，自当好兄弟相待。”晏昊呵呵地道。
“还是你大师尊说得对啊，善恶一念间，”文木感慨地道，“道门间的内轧，道魔间的相斗，无非就是一个利字，只不过有些人取利会顾及到公序良俗，自觉遵循天道，而有些人则是不择手段，为所欲为。啖火门修行方式，生存技能，虽都不为道门所容，但也没到为非作歹那一步，只要他门中子弟有修为突出的，不受旁的门府欺凌，不愁门中营生，相信也会慢慢归属成道门一支。凭涂文涂庆那能力，每年送往空灵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之所以送去的东西还能勉强入得了眼，肯定因为是涂显工门主亲自挑选的。你想一想，他作为一个门主，对门中弟子的救命恩人如此长情思报，能坏到哪去？”sxynkj.ċöm
“小师尊所说甚是。”
“你在一旁感觉新收的小师弟怎么样？”文木挑眉问道。
“涂崧师弟一看也是个机灵聪慧的人，待人接物感觉也蛮不错的，在师尊们的教诲下，相信定能光耀门楣，将啖火门洗去污名。”晏昊陪笑道。
“那是，本爷看中的弟子，岂能是庸俗之辈？”文木傲然地道。
行至舒州怀宁县（今安徽安庆市怀宁县），途经独秀山时，文木突然收住了脚步，让晏昊停下来准备生火做饭，晏昊以为小师尊是被林中各种叽叽喳喳的鸟类给吸引住了，心下有些不以为然。
“小师尊，再行不远便是池州东流县，何不去那投宿。”晏昊觉得又要搭窝棚，又要砌灶台，有些麻烦，现在不是以前脚力弱的时候，稍加快点脚程，就不至于要露宿野外。
“老子喜欢这里不行啊？”文木眼一瞪。
“哦，那我砌灶台吧。”晏昊立马怂了，赶紧乖乖地去搬石块。文爷的好脾气最多也就只能维持半盏茶的功夫，没有大师尊镇着他，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实在是不好侍候，唉，好想大师尊呐。
“此地的扁毛畜生蛮多，顺带弄几只来，我给你弄脆皮酥骨鸡吃。”文木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开始打坐。
“好咧。”晏昊一听有好吃的，顿时精神抖擞，赶紧钻进林子了。
等晏昊回来时，发现烧饭用的家什已经全部被召了过来，就等他的猎物了。
“天都快黑了，就猎了这三只扁毛畜牲？我还以为你是在跟花豹作搏斗呢。”见晏昊只提了两只竹鸡一只环颈雉过来，文木对他的成果有些不满意了。
“树高林密，行走有些困难。”明明才只去了半刻功夫的晏昊赶紧动身处理猎物来。
见晏昊用行动说话，文木也没再埋怨他，束紧袖口开始烹制饭菜。
原以为小师尊说的脆皮酥骨鸡是烤制的，没想到却是用文火慢慢煨的，等到天真的黑下来了，文木这才把那炭火上的两只瓷钵端了下来，把个晏昊吊得口水都快咽干了。
一个瓷钵里焖的是两只竹鸡，另一个是环颈雉，瓷钵里的水早已被焖干，鸡身被炖得油亮油亮，泛出玉质一般的通透感，不过竹鸡的皮是焦红色，环颈雉的皮是金黄色。
文木将筷子一扒拉，钵子里的整鸡便散了架，酥香四溢，沁人心脾，晏昊感觉整个林子被这香气一漫，瞬间清静多了。
“快，趁热吃，看看味道怎么样。”文木催促道。
晏昊一听，赶紧下筷去夹，狼吞虎咽起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没被烫死。
“怎么样，哪钵更好吃点？”文木问。
“都好吃。”嘴里嚼着鸡肉的晏昊含含糊糊道。
“两种做法你觉得哪个更好吃些？”文木指了指钵子问。
“两种都好吃。”忙着嚼食的晏昊连连点头。
“你是饿鬼投胎么，评价一下怎么就那么难。”文木火起，在晏昊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真的都好吃呀……”晏昊一嘴的肉差点没被拍出来，见小师尊眼神能杀死他，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赶紧加了几句，“竹鸡鸡皮有股药香味，吃着比野雉的要有味道些。”
“嗯，没错，倒没白费我的苦心，感觉出不同来了，”文木脸色稍霁，“你觉得大师尊更喜欢哪种味道的？”
“我觉得吧……只要不是烤制的，大师尊好像都不忌嘴。”
“你跟着大师尊十多年，他的口味喜好还没摸清？”文木又有点暴怒的兆头。
“知道知道，大师尊肯定会更喜欢竹鸡那种做法。”晏昊脱口而出，生怕小师尊会一脚踢过来。反正大师尊对吃食也没那么多讲究，能进嘴就行，更何况这两种做法确实都非常美味。
“我也觉得你大师尊应该会更喜欢竹鸡那种做法，”文木很是满意，“等下再看看你吃过之后有什么反应。”
“小师尊，不会吧，您老这是让我试毒么？”晏昊心里一凉，苦耷着脸道。为了迎合大师尊的口味抓到我作试验可以理解，但要我试毒也太恐怖了吧，小师尊，你不愧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怕的瘟神，连自家徒弟都坑。
“你以为我是蒙乐山胡氏的么，毒死你多麻烦，一掌毙了多省事，”文木翻了个白眼，“等下让我看看你犯不犯渴，如果犯渴的话，我还要调整工序，少放点调料。你是不知道你大师尊的嘴有多刁，但凡有点感觉不适他就不会再下筷的，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我是费尽了心思啊。”
“哦。”晏昊也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嗤，说得跟真的似的，大师尊哪里就嘴刁了，他是有什么吃什么，好打发得很，是您老人家自己闲得没事干，非要变着花样的弄些山珍海味去讨好，薤白叔手艺好得很，就算你不去折腾，师父也能吃得好好的。
“渴么？”
“不会，我感觉味道刚刚好，应该不用调整工序吧，”晏昊呵呵地道，“那个……小师尊……我觉得吧，大师尊对您老烹制的菜肴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凡是你做的菜他都会一一品尝，在以前大师尊可是很少进食的，一般都是用茹英丹代食，哪怕是在大理王宫和公孙王爷的宴席上，我从未见过他老人家有超过一盅酒半碗饭的时候。自从文爷在，师父每次都能进食一碗饭，可能他老人家也是在体谅小师尊的一片苦心。”
“是么，”文木脸上乐开了花，“我就说嘛，刚见到他时，脸上哪有一点肉，现在才添了点肉，更显风骨卓绝。”
“可不就是。”晏昊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发笑，也就您老在这自欺欺人吧，大师尊根本一直就是那副超尘脱俗的模样，哪里就添了肉。
是夜，晏昊突然惊醒了，倒不是因为犯渴，而是听到有异响。
钻出窝棚一看，只见文木在不远处与几团黑影交战，晏昊一惊，赶紧抓起剑冲了过去。
“别过来，远远看着就是了。”文木气闲若定地边打发着那几团黑影边道。
“小师尊，妖不是从来都独来独往的么，怎么一下子来了三个啊。”晏昊数了数，有三团黑影。
“我召过来的。”
“哦。”晏昊心下更是骇然。别说韩氏蒋氏周氏那些门府了，就是以前的蔡氏，对付一只妖也是够呛，就算万钧剑法超群，也是凭着人多取胜，文爷竟然一人独斗三只妖，而且还是轻松自如，放眼天下，怕是找不着第二个文爷这般手段的人了，难不成文爷已达虚冥境的传闻是真的？
文木见三个妖的体力耗得差不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便不再与之纠缠，挥出汲灵绸，将那三只妖给紧紧缚住了。
晏昊见三只妖被缚在了一起，很好奇文爷怎么汲取它们的灵识，难不成三合一？
晏昊正好奇着，只见汲灵绸上析出的荧光慢慢自动汇聚成三束，黑夜中看得更仔细些，可发现三束荧光颜色有些不同。
等文木收了它们的灵识，撤了汲灵绸后，晏昊就着篝火才看清了那三只煞妖分别是长耳鸮、鸺鹠、夜鹰。
“小师尊，这都是夜行鸟吧。”晏昊用剑鞘拨了拨一动不动的三只扁毛畜牲。
“嗯，”文木往窝棚走去，“本想多收几个新鲜的灵识，给谷中那些小的都渡下灵，增进下他们的修为，没想到这一路走来，也就这里碰到几只妖了，还是晚上出来活动的妖，真是有点奇怪。”
“可能是知道小师尊要来，一路上那些妖啊怪的全给吓跑了呗。”晏昊跟在后面道。
“放屁，我又不是瘟神。”文木哼道。
“小师尊，祛邪宗有些人游历一辈子也碰不到一只煞妖，您今天一下子降伏了三只，搁谁有这本事呀。咱们脚程快，名山大川倏忽而过，小师尊不特意去召妖，哪里会碰得上啊。”晏昊暗戳戳地道，没错，在江湖上，您老人家跟个瘟神也差不多了。
“你小子说得也没错，应该是这个原因了，放眼全天下，也没几个能驱使得了妖。”文木点点头。
“小师尊的意思是，您怀疑妖都被人家给掳走啦？”晏昊笑道。
“继续睡吧，离天亮还早着呢。”文木在窝棚边打坐开始调息。
“小师尊，这三个灵识您老准备渡给谁呀？”还兴奋着的晏昊一时哪能入睡。
“你觉得给谁好啊？”文木闭目问道。
“雁泽兄和捷弟已然渡过灵，这种煞妖的已然不需要了……小师尊，那肯定是给玉银、川芎和昀弟他们了。”晏昊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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