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了殿中，赵拓沉声问道：“你说母妃不是染了疫病而是中了毒，可有何根据？”
这个问题将江含枝问得心中有些没底。
其实说到底，她连娴妃娘娘的病症究竟是何都没有确认，只不过是从旁的事情上透出的蛛丝马迹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
她的专业也并非医学，如今想来，她直接往这玉溪宫递送消息，可真是冒险之举。
江含枝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敢问殿下，娴妃娘娘宫中近日可曾有新制金器送到？”
这事儿赵拓倒是没有过多关注，他转头看向了繁素，繁素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言语中已经有了些许紧张。
“确有此事。”
赵拓皱眉问道：“这金器可有不妥？”
他听着这话觉得奇怪得很。后宫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通过金器下毒，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江含枝定了定神，“回殿下，奴婢祖上曾是匠人，对于这镀金的手艺有些许了解。金子本身是无毒的，但是若与水银混合后，那液体便是有毒的。”
“金器制作完工之后需在院中放置约摸十来日，待水银消散，这才对人无毒。”www.sxynkj.ċöm
在座的几人听得都有些不甚明白，毕竟他们原先也没有人接触过此等工艺。
只不过听江含枝说得如此笃定，心中早就已经信服了一大半。
赵澈有些着急，他上前拉住江含枝的袖子连忙问道：“你确定这送来的金器是并未晾晒过的吗？”
江含枝看着自己被扯得有些变了形的衣裳，忽然就有些犹豫。
她其实并不确定。
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奴婢这些时日在浣衣局，娴妃娘娘的衣物都是奴婢洗的。前几日，每日送来的衣裳袖口都蹭上了金粉……”
江含枝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再不懂金器工艺的人都听明白了。
宫廷造办处对于打制的器具有着严格的流程规定与标准，万不会将还未干透的镀金物件直接送来。
试想，若呈到皇上面前的金器被蹭掉了色，造办处宫人可不得掉脑袋？
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故意为之。
赵拓一直坐在边上仔细听着，听到江含枝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终于忍不住怒火，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重重地一掷。
那青花玲珑小杯盏瞬间就被摔得粉碎，茶水都零星溅到了江含枝的裙摆上。
赵澈也激愤不已，攥紧了拳头骂道：“那个毒妇，竟用如此手段来害母妃，着实可恶！”
那批金器是万贵妃送给娴妃，说是用来压惊的。
这件事情在后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可她这一招毒就毒在可以在不留一丝痕迹的情况下杀人于无形。
水银挥发后便只留下了金粉，哪怕届时太医前来查验，也断然验不出什么端倪。
如今这金器用手摸上去已经不会再掉色，说明器物已经不再有毒，哪怕是放置于室内也不会再有危险。
因此，在抽丝剥茧地将事情真相逐渐还原后，眼下重中之重的事便是如何给娴妃解毒了。
眼下玉溪宫被封锁，外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若是要寻些旁的医士来问诊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倘若他们指名道姓地说要换人问诊，这便等于是告诉万贵妃他们如今已经知晓了广阳宫的计谋。
这几日他们被关在玉溪宫中处处掣肘，若是要为娴妃解毒，还需另寻蹊径。
该送的消息已经送到，剩余的事情便不是江含枝有能力处理的了。
她今日在玉溪宫已经待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为了避免引起暗处窥探之人的注意，还需尽快回到浣衣局。
正当江含枝领了命准备退下之时，赵拓忽然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你原先是因何缘故被送去了敬事房？”
江含枝闻言心里忽然一突。
这才是最为矛盾的一点。她出自万贵妃宫中，如今却要叛变投靠玉溪宫，换了谁估计心中都会犯疑。
可事到如今，若是要争取他们完全的信任，好将自己从浣衣局挪出来，也不得不坦白了。
江含枝正色一拜，“不瞒殿下，奴婢原是广阳宫中的。”
开了一个口，接下来的话便容易多了。
她将那日端茶给皇帝遭到夸赞的事情和盘托出，一丝细节都没有遗漏。
如今自己已经将唯一的活路押在这玉溪宫了，若是四皇子等人怀疑自己的来路，以他们的身份，在宫中查个把宫女的底细可不是易如反掌？壹趣妏敩
若是自己主动说出来，反倒能彰显一丝诚意。
于是，江含枝一早便想好了要与他们开诚布公，眼下可不正是个好机会？
果然，在江含枝说完之后，赵拓与赵澈二人眼中都闪过了一丝疑虑，正眯着眼重新打量她。
或许是没有料到江含枝能如此坦诚，殿内忽然安静了片刻，没有任何人说话。
“你先回去吧。”
赵拓思考了片刻，这才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平静。
当江含枝走出玉溪宫之后，繁素这才皱着眉道：“四殿下，六殿下，这宫女……其实原先奴婢曾见过。”
“算算时日，应当正巧是她从敬事房出来的那日。娘娘还让奴婢给她寻了个太医瞧病。”
“奴婢瞧着，她浑身都是伤，倘若没有刘太医开的那些药，怕是当日都熬不过来。”
其实在方才江含枝说出她原先是广阳宫中宫女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曾在脑中闪现过同一个想法——她该不会是万贵妃派来的人吧？
可繁素思考了一番，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若是苦肉计，做做样子便也够了，万一她真的没能撑过来，那不是白白折了一条命去吗？
赵澈忽然开口道：“为母妃解毒之事便交给我吧，阿兄，这小宫女的底细还是要仔细查查。”
赵拓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若说她是因为万贵妃的惩罚而决定倒戈投靠玉溪宫，这倒是说得过去，可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更何况……母妃在后宫中虽说也位列四妃，可存在感一直不强。为了给他们报信而彻底得罪万贵妃，这如何看都算不上是个划算的交易。
这玉溪宫中究竟有什么是那小宫女所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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