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爷其实有极强的深海恐惧症,只是因为每一次面对深渊身边都有强大且深信不疑的人陪在身边,因此这种感觉并不会显得多么强烈和要命,往往只是在紧张的刹那很快便会被抚平。
但当自己孤身一人无限的向虚无、黑暗和未知坠落时,他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不安与颤栗。
海水没过口鼻,耳边传来的激烈的枪林弹雨的嘈杂开始变得遥远,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憋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却仍旧会在身体被水包围的刹那产生无法言喻的绝望。
无法呼吸的窒息,没有着力点的无力与疲劳,濒死的心悸,心跳加速思维开始变得混乱。
吴峫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笼罩着他的深蓝大海一望无际,亦是某种无穷无尽无法逃脱的密闭空间。m.sxynkj.ċöm
他想他和黎蔟存在确实的共鸣。可那小狼崽子的运气比他差劲了太多,遇到这样不靠谱且腌臜的狠毒引路人。
那时的邪帝只有满腔的仇恨与执念,他治愈不了黎蔟的密闭恐惧症,给不了那样心安信任的安全感,他也远做不到张起棂与王月半的强大通透和包容,甚至最基本的安慰,他从来都不合格。
吴峫忽然想起十年的尾声,青铜门下殷商皇陵底部被尸变的四阿公拖下深潭时的恐惧彷徨和不甘,那是许多年来,深海恐惧症唯一一次的发作。
哪怕那只是个浅薄泥泞的深潭。
他的灵魂存在了太久变得苍白且疲惫,曾经记忆深处感觉无法跨越宛如天堑的细枝末节都变得模糊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原来,所有的痛苦和过往都会被抹平。
被永不停歇的时间,被平和快乐的圆满,或者被更剧烈的痛楚。
思绪还在飘远,没有聚焦的双眼恍惚间意识到浪花四溅激起大片涟漪,一抹人影奔他而来,抓住了他的衣领。
场景有些熟悉,与记忆中的情景逐渐重叠。
这大概是他所有的衣领都逃脱不掉的命运,吴小佛爷有些好笑的想着,脑袋稍稍清明,绑缚在身后的手向某个角落想要回头的人悄然打了个手势。
邪帝被正面捞在怀里避开伤口的瞬间,心下一松放纵自己昏沉。
只是意识沉沦之际,他被扶着后颈耷拉着不受控制的眼皮想,
大海里,总没有能被他的血吸引的东西了吧。
放过他,他并不想看见成了精比船还大的八爪鱼。
他胆儿小。真的。
————
小三爷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屋子里小花儿正和黎蔟低声说着些什么,吴峫敏锐的感觉到几乎是他清醒的同一时刻不远处一道平淡的视线投向了他。
背后的伤口还残留着尖锐疼痛的余韵,他睁开眼睛,直直的对上手插衣兜靠在床尾墙边的黑色身影的眼神,是闷油瓶。
深邃悠远,吴峫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能挑选死法,他一定更愿意溺死在这双悲悯与霜雪并存的温和眼眸里。
他的头脑纷乱,不受控制的盯着那人移不开视线,却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脸上堆起了笑容。
张起棂没有回应,他不喜欢小孩脸上这样的笑容,却也没有移开目光,这下不自在的反倒是吴小狗了,直白的像是扒了衣裳无死角的被看穿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率先偏开了头。
他在大张哥面前向来都是怂的,骨子里都是下意识让步的本能,他改不了。
视角一偏,王月半倚坐在他的床头,远处解雨辰和黑瞎子并排坐在沙发里,中间隔着茶几对面是张家高压锅气嘴和黎蔟。
哦。
南洋骚浪贱正给他便宜儿子递水。
嗯,一派和谐。
嗯?!?!?!?!?!
吴峫瞪大了眼睛,腾的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很遗憾,没有人理会他,他们看起来有些忙。
“你们那边什么情况。”花儿爷从黎蔟手里接过人员名单详细资料,翻动间露出一些纸张的左上角被勾画上了意味不同的鲜明标记,那些代表着不同的立场和归属。
“除我们以外,上船40人,就地击杀11人,受伤跳海逃窜6人,因为提前暗中更换了子弹和其他杀伤性装备,他们混乱中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解家真正的人员伤亡可以忽略不计。存留下来的这些人中钉子没有被完全清除,有一部分人很是沉得住气,但我猜你们这场动静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要将他们清除干净,因此这种小问题无伤大雅。”壹趣妏敩
黎七爷喝了口端在手里的热茶,犹豫了一瞬才露出一个有些血腥的笑接着补充,
“而且我觉的,他们也并不能完全无动于衷,离我们靠岸的文昌清澜港就剩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无论是汪臧海,汪臧海的陪葬,还是吴峫的血液以及他半真半假虚幻不清的真实身份,足以成为所有人的困扰,足够他们疯狂头脑风暴之后的趋之若鹜。
这艘船大佬云集,和他们厮杀或者抢些什么无异于登天,更别说等船靠了岸,以解家家主的手段能做的防备更多,通缉围杀几个人简直易于反掌。
所以最好的机会,就是在离海岸不远处的地方隐秘的探寻,即便带不走什么,只要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就足够背后的人发散思维去推导验证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即使被发现,只要侥幸逃脱这艘船,在大海的威慑下没有应急救生设施只能望而却步放任敌人离开。
而艰难生存下来的幸存者带回去的情报,哪怕被怀疑合理性,哪怕觉得留活口不像小九爷的作风,也仅仅只能是怀疑。
解雨辰对吴家的回护理所应当,他们在别人眼中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更加成为铁证。最后所有人,所有的鬼影,都只会当这是一场单纯灭口的屠杀,从而对情报内容深信不疑。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胃菜。
所有隐于其后的肮脏都势必被这股带着猜疑和贪婪的狂风裹挟着强行往邪帝希望的方向走,最后被杀的血流成河不值一提,就像当年的汪家,他们也会成为邪帝吴峫胸口只能仰望的带着血的勋章。
并且,这一次,不止汪家不止它。
黎蔟的眼底闪过一丝毫不遮掩的兴味,他不介意,再次成为这人棋局里趁手的工具合格的刽子手,他有这个能力。
真令人愉悦,他们师徒三个,都是如出一辙一脉相承的神经病,是社会潜在的无法被扑灭的危险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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