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两件好事,”子衿欢快地从外面跳跑着进来,准备告诉宫璃今天洛阳城发生的事情,她刚一进们就看见小寒正和宫璃对坐,在下棋,子衿瞬间便得安静下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家的姑娘最讨厌别人在她专注的时候打扰,她轻轻走在二人身边,见其茶杯已尽,拿起茶壶,发现茶壶不仅有茶水,还满满当当的,但是茶水已凉,遂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感叹这二人的专注已经至臻棋痴的境界,然后走到一旁的小炉旁,架起火,重新烧起了水。
子衿在房间找出了一快茶饼,又找出一方小小的研磨,她细心地用研磨将茶饼磨成粉末,然后去除杂质,装入茶碗,以待水开,又找出一些姜葱,也碾成末,不一会儿,水壶冒出热气,伴随着无数气泡翻滚的声音充满的整个房间,子衿眼疾手快,揭开壶盖,然后将茶粉、葱和姜倒了进去,等待着茶煮好。
子衿将冷茶全部倒掉,并把茶壶洗干净了,回来的时候茶已经煮好,她用干巾握着把将煮好的茶倒进茶壶,滚烫的茶水汇入茶壶的时候犹如银河下九天一般,小小的壶中就是那宇宙,天空和大地。
子衿刚好把茶壶倒了七分满,她找了一个貂皮做的袋子,刚好可以兜住茶壶,于是她将茶壶装了进去,这样可以尽可能保持茶的温度,不用担心眼前这二位因为小棋而导致茶冷了。
子衿做完这一切后,将忙活之处打扫了一遍,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宫璃与子衿二人对弈,子衿并不懂棋,宫璃曾经要教她,但是她学了几天之后就不想学了。
“棋,人之乐也,可使人通理知天,何故不学?”宫璃那时问到。
在宫家的培养下,宫璃从小就是受的精英式的教育,虽是女儿身,但是其父要她学的却是诸子百家,尤其是纵横家和兵家,而作为宫璃的侍女,子衿从小也是耳濡目染,不说有什么多大的才能,但是引经据典却还是做得到的。
“霸王不学文字,不练剑,愿学万人敌,学文字者,书名耳,练剑者,独夫之勇也,今此棋盘不过三尺之局,何来尽兴。”子衿回怼到。
宫璃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让这个丫头陪自己读书,读着读着竟然会和自己的主人辨经了。
“你爱干嘛,干嘛吧!”宫璃无奈地说到。
想起这件往事,子衿总会觉得很开心,宫璃与她虽是主仆关系,但是实际上却是情真意切的姐妹关系,宫璃比她大好几岁,是洛阳豪族宫家的爱女,而她,在七岁之前不过是街边乞讨的小女孩,是宫璃收了她,让她陪着自己,用姐姐,而非主人的态度去对待她。
子衿看着宫璃的测验,露出了笑容,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庞,真希望自己永远能够看下去,这是子衿的想法。看着看着她便看痴了,竟然没有发现二人的对弈已经在一片沉静结束,三尺之局之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场看不见鲜血却异常激烈的厮杀。
“子衿姐姐,你怎么在这发呆啊,”小寒摇了摇子衿的肩膀,子衿一下就从回忆中抽了出来,看着小寒说道:“没事,刚才有些走神,你们下完棋了吗?”
小寒点了点头,宫璃此时说道:“小寒伤还未完全恢复,她在店里却想帮忙,我自是不允,于是让她来陪我下棋。”
子衿把茶壶从貂皮袋子中小心取了出来,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先前进来看见你们的茶冷了,便重新煮了一壶。”
宫璃又取出一个杯子,拿过茶壶,倒满了,递到子衿面前,子衿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说道:“姑娘,你的计策奏效了。”
小寒听到很开心,问道:“那是不是我哥哥也快从大将军府出来了啊?”
宫璃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说道:“我自是料想到了,现在整个洛阳城都会传遍司马太傅与曹子丹将军的功德,很快他俩就会变成大魏双壁,如今双壁已无其一,司马太傅焉能不保护子丹将军的后代。”
“宫姑娘可真聪明,这样的计策,用仁义这些东西来对付司马家,但是司马家若是真的仁义不顾,宁可被千夫所指,戳着脊梁骨,可该如何是好呢?”小寒带着疑惑问到。
“你不愧是你哥的妹妹,”子衿在一旁插嘴到,“郑公子以前也喜欢对我家姑娘的计策提出各种问题,但是每次姑娘的计策都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小寒说的没错,我也确实考虑到了太傅宁肯背洛水之誓也要杀死曹爽的可能性,但是司马家这样做要背负的东西会更多,虽说庙堂之争无情,但是自古以来,人皆重守信之人,千金之诺,亦是如此,更何况,他是指着洛水发誓,用的是自己四朝老臣的面子和四十多年积攒下年的名望。”
“虽说司马太傅不至于如此不要脸,更何况又太尉作保,但是我们为什么非要救曹爽一命呢?”子衿还是觉得单单为了曹爽还是不值。
此时,宫璃认认真真且严肃地说道:“我们并非为了曹爽,曹爽死不足惜,就算他没有谋逆,但是凭着他之前的所做作为,杀个头也不过分,我们为的是公理人情,是非曲直,有罪便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岂容他人颠倒黑白,我想这也是怀民进入大将军府后的所见所思,身虽弱,无男子之力,然有男子心,愿竭力相助。”
宫璃的话一下镇住了子衿和小寒二人,他们除了佩服再也表现不出任何的表情了。
“子衿没有理解姑娘和郑公子的深意,实在是愚钝啊!”子衿竟然憋着笑说到。
宫璃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死丫头,找到机会就要嘲笑我,真该好好收拾你一顿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子衿却未动手,她一直这么说,她一直未动手。
“但是姑娘,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子衿说到。
“不是两个好消息吗?如何又生出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快说吧,”宫璃示意子衿快些说。
“洛阳城里也传出了曹爽在府内对朝廷的决议不满,府内亲信常有怨言,甚至在府内练武的消息,还说曹爽无德无才,身为托孤大臣却不尽人臣本分,还有他们说曹爽治国不行,打仗更不行,比起曹子丹将军差远了。”
宫璃听完,用手指指尖不断摩擦着桌案,思索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说道:“敌人和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们用诚信与仁义来要挟司马家,他们就消磨洛阳城中的人对曹爽本就不多的好感,让大家相信司马太傅是不得不杀死曹爽,因为曹爽被抓了之后还在想着谋逆。”
“说曹爽在家对朝廷处置有怨言,家臣舞刀弄枪,想必也是子虚乌有,”子衿分析到。
宫璃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怀民应付司马家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曹爽**若无怨言,那以前又怎会如此跋扈。”
“这郑公子不是在给我们找麻烦吗?”子衿有些埋怨了。
“小寒姐姐,哥哥这样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小寒在一旁为自己的哥哥解释到。
“子衿,勿怪郑公子,伯母还在敌人手上,他也是不得已,我们找办法解决便是了。”宫璃也说到。
“喏,姑娘,我们如何解决呢?”子衿心情有点低落地问到。
“继续花重金,一定要让我们传出的消息盖过他们的消息,”宫璃温柔的话语中藏着一丝丝霸道之气。www.sxynkj.ċöm
这才像一个洛阳巨富的豪门小姐。
此时子衿突然注意到一旁正在忧愁的小寒,便安慰道:“小寒,你放心,伯母和郑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寒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很厉害,我相信她,但是我母亲还在那帮人的手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宫璃微微皱起了眉,问子衿道:“子衿,大厅伯母拘押之所之事,进展如何了。”
子衿连忙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好事,”话音未落,子衿便从腰带出取出一个小竹管出来,然后他将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叠着的布,然后递给宫璃。
宫璃接过展开布一看,面露微喜,然后又迅速严肃了起来,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下面的人核准了多次,从脚步,身形各个方面关注进出的人,发现这伙人会武功,虽着普通衣服,但是绝非普通人,此为其一,兄弟们曾悄悄潜入,发现府内右偏室内软禁着一老妪,相信是郑公子的母亲。”
听到这里,小寒激动了起来,“你们找到了我母亲啊,”说着便准备跪谢,却及时被子衿扶了起来,“你这是干嘛,可不许和我们这样生分,况且我们这不还没救吗?等伯母和郑公子各自都回来了,我们就在一起好生相聚。”
此时宫璃陷入了沉思,她说道:“关押伯母的地方是前朝华歆司徒的旧宅,这宅子具体情况我知道,”说到这,她迅速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好,然后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绢帛铺在棋盘上,然后左手持笔,在绢帛上专注地画了起来,小寒和子衿不敢打扰,不敢问,生怕打乱了宫璃的思绪,如此大约一刻钟不到,一张华府旧宅的布局图就跃然于绢帛之上,正堂、偏殿、卧房、客房,甚至树木、石头的位置都被一一标注了出来,宫璃举起这张布局图,轻轻朝着上面吹了一下,然后递给子衿。
子衿接过看了一眼,非常佩服,问道:“画的这么详细,小姐,此图难道是华府旧宅?”
宫璃点了点头,子衿如获珍宝,说道:“可是我从未记得姑娘以前未去过华府旧宅啊!”
宫璃回忆起了往事,说道:“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我与你还不识,那时我和华司徒的曾孙女相识,常在一起玩耍,那时还不是旧宅,我去过,我很去过几次,便都记下了。”
“宫姑娘,你可真厉害,这么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小寒忍不住地夸到,“那我母亲就拜托宫姑娘了,小寒日后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
宫璃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小寒的手,说道:“小寒,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你和你哥还有你母亲都是好人,我敬重你们,我想和你们成为朋友,为朋友做点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小寒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宫璃看向子衿说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子衿点了点头,“已经准备好。”
“你把此图交给他们看,让他们一定牢牢记着这张图上的内容,今夜丑事准时行动,你负责此事,参与其中。”
“喏,姑娘。”
“小寒姐姐,你可要注意安全,”小寒的一句关心之言,却似乎激起了子衿的好胜之心,她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瞬间就瘪着个嘴,不高兴了起来。
“小寒啊,你子衿姐姐可相当厉害,老虎都敢打!”宫璃笑着说到,“你说这句话是把她小瞧了啊。”
“我……,我没有瞧不起子衿姐姐的意思,”小寒低着头,不知该为自己刚才的话如何解释。
“小寒,我会注意安全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子衿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
子衿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宫璃和小寒,小寒又变得坐立难安了起来,宫璃于是说道:“子衿,我们来读书吧!”
洛阳城内两种完全相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有热心人在大将军府外大声嚷嚷,看守曹爽一家的卫兵见状并没有阻拦,从昨日开始,便不停有零星数人,经过大将军府,大声说话,卫兵出现他们便迅速躲开,次数多了,卫兵也懒得管他们了。
就这样,大将军府内就知道了外面的消息。
张宪听到这样的消息很高兴,此时他正帮着春娘在院子里洗衣服,他抖起一件衣服,水顺着衣服哗啦啦地低落,他说道:“现在洛阳城都闹起来了,大家都在看司马老儿是不是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你觉得他能遵守吗?他们今天给我们的粟米和菜不过是我们平常一日的十分之一,”春娘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着张宪,司马家是不会遵守承诺的。
张宪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晾好衣服后,垂头丧气地说道:“若依春娘之言,那我等岂不只能等死?”
春娘有些不开心,她瞪着张宪,骂道:“你是护卫武官,应当保护主公一家的安全,而不是在这垂头丧气,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张宪听着有些惭愧,站了起来诚恳地接受春娘的教诲,“春娘所说极是,张宪知过。”
春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想如此骂他,但是又想起全府上下,需要一股子精气神,虽然被囚禁,但是绝对不能服输的精气神,所以不得不这样了。
“我们不如问问小安子的意见,我感觉那小子脑子转的挺快的,”春娘说到。
“小安子不是在陪湛儿公子读书吗?”张宪疑问地说到。
春娘看了看天,说道:“还有一会儿,他们就能休息了,到时候把小安子叫出来。”
等到了曹湛休息的时候,张宪把郑安叫了出来,拉到一处偏方,三人坐在一起,开始聊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坐着没事吗?”郑安惴惴不安地问到,毕竟自己在这里是下人。
“无需担心,此乃我的房间,”张宪说到。
“原来如此,那小的就放心了,”郑安恭敬地说到。
张宪对郑安说道:“今天城内的消息你可知道?”www.sxynkj.ċöm
郑安摇了摇头,“小的一直在陪小公子专心读书,两耳已不闻窗外事。”
春娘用手指敲了敲郑安的脑袋,带着怨气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小子不要给我装。”
郑安还是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张宪和春娘面面相觑,终于相信郑安是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于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安。
说完之后,春娘问郑安:“我见你聪敏,可知这是为何?”
郑安举起右手,托在胸前送入嘴中,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牙齿不断地在啃着指甲,思索了好一会儿小声说道:“洛阳城内传出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夸司马老儿,把他塑造成周公,把大将军的父亲子丹将军塑造成召公,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司马家在权力和名声中选择一个,第二种声音就是不断地降低洛阳城中百姓对大将军的好感,让他们相信大将军的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这样当司马家准备以朝廷的名义对大将军动手的时候,不仅不会受到民意上的指摘,甚至还可能收到支持和拥护。”
张宪和春娘听完,若有所思,春娘又问道:“那你觉得司马老儿被这么一逼,他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我们吗?”
郑安听完,一时该如何作答,想了一会儿说道:“事在人为,此事必定是同情大将军,忠心大魏的仁人志士所为,我等亦千万不要放弃。”
三人坐在一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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