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午,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男子走进了陈府中,若是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不论是冬天的严寒还是夏日的酷热此人都是笼罩在一脸单薄的外套之下。开门的来福开门见到来人这名男子侧身走进陈府,来福警惕地伸出一个肥头大耳四顾无人扣上大门,弓腰带着此人移步至陈寅恪的茶房。m.sxynkj.ċöm
路过花园之时,年轻男子看见了角落里的君影草后很是奇怪的问了一句:“这君影草在南方不常见。”
来福低头答道:“老爷就是觉得不常见却又喜欢,便令人种植了一些。”
年轻男子走到君影草跟前,俯身发现有几株君影草有折断的痕迹,笑道:“你家老爷喜爱之物,你这下人倒是不爱惜呐!”
来福跪倒下来,把头埋在地上说道:“大人,这可是老爷的喜物,做下人的怎么敢糟蹋了它们,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毁了陈府的花花草草啊!”
年轻男子眼珠子提溜一转,对来福说道:“别趴着了,带路。”
来福赶紧起身陪笑道:“大人您请!”
陈寅恪早早就在此等候白寒,斟满茶递到白寒的近前,白寒不为所动,而是凝视着陈寅恪,陈寅恪不敢直视白寒的眼光,因为那眼光不像是人类的,更似一只吃人的鹰眼。良久,白寒开口道:“斋天观吴一子派了三弟子过来。近期,你准备一下。”
陈寅恪问道:“白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寒没有回答陈寅恪的问题,反而问道:“这段日子可有外地人驻留?”
陈寅恪把之前陈府遇到的事情详细地告知了白寒。
白寒把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起身看了看陈寅恪。冷声道:“此二人倒是把你这只老狐狸都给骗了。路过花园时瞧见你府里种植的君影草有采摘的痕迹,让你的下人给清除了吧,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耍个团团转。不过这段时间不要去管那两人,大人交代你们父子二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寅恪连忙站起来跪在白寒的面前说道:“昨晚深夜有人造访过张仲文。不过天色太暗,看不清是谁。”
白寒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陈寅恪,在他的眼里这佝偻的小老头儿更像是一条狗,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天,不满地说道:“那位大人让你们陈家做着织造局的生意就是天大的恩情,你俩父子倒好,不知报恩却过的如此闲情逸致。若是朝里来人联系了张仲文,大人会睡不好,大人睡不好,你俩父子就拉去喂了财狼野狗如何?”
陈寅恪被吓得冷汗直流,不停用袖套擦拭额头,结结巴巴道:“是……是……是老夫疏忽了,这几日我会把府上的斥候全都留在私塾附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呈报给白大人。”
白寒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及至茶房门口之时,扭头说道:“把来人查清楚是谁,查不清楚就自个儿找个地方把自个儿埋了,省的脏了我的手。”
一脸醉意熏熏的陈涛路过茶室时,瞧见了正要离开的白寒,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上,低着头说道:“白大人,您来了。”
白寒厌恶地看了陈涛一眼,一个字未搭径直离开了陈府。
陈涛目送着白寒离开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匆忙跑到了陈寅恪跟前问道:“父亲,白寒从没来过陈府,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陈寅恪一巴掌扇在陈涛脸上把刚才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那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像是催命符一般提醒着陈氏父子俩。陈寅恪怒吼道:“老子看你最近真的有点疯,整日整夜的喝酒,喝不死你回家干嘛!”
陈涛结结巴巴地说道:“父……父亲,参悟参景二人分了我们家这么多家产,我越想越气啊,但又怕得罪了大人物,所……所以才借酒消愁的。要是知道这两厮是假冒的,我肯定宰了他俩。那父亲给了这么多金银要抢回来吗?”
陈寅恪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时候你还想着钱?大人让你我都不要动那两人,你怎么就跟个傻子一样啊,老子哪天被你气死了你才知足是吗?叫你派人好好盯着那张仲文,这是大事,天大的大事,坏了大人物的大事,咱父子俩就可以下去见你娘了!狗东西!一点也不成器!”
陈涛也不醉了,急忙提着裤腿,叫上斥候快步离开了陈府。
在去往村西口的路上,陈涛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村里的百姓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或大或小的症状,有人酸软无力或者脸上起了水痘。这起瘟疫来的毫无征兆,把涧口村的村民都吓得不轻。到了傍晚时分,张翼和苏小妹也发生了相应的症状。
晓是有人底子好还没有表现出异样,但看见左邻右舍接踵而至有患病,便有好心的村夫忙前忙后张罗找来了邻近的方士前往各家各户检查。可惜,涧口村附近的方士不过二三,倒是折腾了半天却开不出任何有用的方子。
突然爆发的瘟疫一下子让涧口村变了天,这哭天喊地的凄厉之声响彻了整个村落。刘东进和陆宇良见此情景知道谋财的机会终于等到了。二人整理了一下仪容分别行动起来。刘东进先行去了其他村民家,陆宇良则向着张翼家走去。
咚,咚,咚,土瓦房的木门打开了,苏小妹酸软无力躺在土炕上,脸上冒着水痘的张翼开门看见是参景,便客气说道:“参景道长,您来了。”
陆宇良看了看躺在土炕上的苏小妹,又看了看满脸水痘的张翼,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张翼,装着一幅大发慈悲的表情,却在张翼眼里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狰狞模样的参景说道:“翼儿,来!这是采自昆仑山中的珍稀雪莲配制斋天观独有秘方调制的神药可解一切病痛。”
张翼内心甚是恶心却小心翼翼装着感恩戴德的模样,对陆宇良表示万分感谢。
这做了‘好事后‘’的陆宇良整个人都被自己所感动,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后一定跪地双手合十喊一声:活神仙。陆宇良此刻已经忘却了自己的罪孽,带着解救万民的使命径直朝着私塾方向走去。
刘东进很现实,每路过一家,便带走二两银子。这村户积蓄一年不过一两,更别说村民们养育的孩子怎么活下去,在他的眼里,善心不过鸡子,鸡子碎了还要踩上一脚。
这看似毁天灭地的瘟疫到全村安然无恙时隔不过几个时辰。张翼觉得自己很傻,之前还满心崇拜的仙人现在却变成一只臭虫。张翼心想必须要去告知官府。但细想之下,联想到二人与陈府关系密切,不然这陈府怎会送给二人府邸,加上陈涛又是娘亲的雇主,若是惹了他二人会不会给自家带来不可预料的祸害?张翼左思右想下,便只有去找张仲文沟通。
翌日,私塾下学之时,张仲文告知学子们将要离开的消息,并让各自的父母来私塾一趟退还之前所收取的学费。
张仲文扶须说道:“为师,知悉涧口村活的并不容易,所以孩子们且回去告知自己的爹娘明日一早来一趟私塾。”
众人皆挽留先生,先生留下了临别箴言:从艰难中生长,总有一日破石而出。
下学后张仲文让张翼留下。张仲文放下教习,看了看张翼说道:“翼儿,涧口村里的学子中你是最出类拔萃的,若是有什么想要请教为师的不防今日一并说出来。”
张翼看着张仲文说道:“先生这是要去何处?”
张仲文回答道:“永宁王朝,天子城。”
张翼问道:“先生还会回来吗?”
张仲文答道:“为师七旬有余,若是身子骨还硬朗,有朝一日会有回来之时。”
张翼把参景和参悟二人行径告知了张仲文希望得到帮助。
张仲文说道:“若是迷雾重重,倒不必急于一时,天作孽有可补,人作孽不可活,学会等待也是一种智慧。待到时机成熟再予以反击才是翼儿需要明白的道理。”
张仲文有过一种考虑,张翼很有悟道的慧根,不过顾忌张翼家里的现状倒是不好让这么小的孩子跟在自己的身边,但若是留在膝下教导,此子他日必定会有一番成就。永宁王朝如今岌岌可危,若是张翼日后能为国用,那必定让王朝多一分希望。
然而张翼心中所想只有娘亲和爹,还有那个修仙的梦想。虽是参悟参景毁了张翼心中仙人的德行,却也教会了他谨慎行事的道理。对父亲的盼望归家没有一天停止过,这几乎成了张翼的心病。
张翼问道张仲文:“先生,您知道南洋仙岛吗?”
张仲文答道:“南洋是海岛,那里是永宁王朝的海域防线,为了抵御倭寇,为师近年也频繁关注那边的局势。”
张翼告知张仲文父亲去了南洋,便问道:“那我爹去了南洋岂不是很危险?”
张仲文答道:“永宁三年为了抵御倭寇侵袭,便向各地招兵买马,不仅往南洋运送兵士,也会招揽大量的民工前往修筑防御工事,这种情况看来,你爹所去之处,倒是非常凶险。”
张仲文不想去破坏一个年仅七岁孩子心中的美好,但是国破山河的景象却又让他觉得若是张翼能够尽快成长起来,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张翼坚定地说道:“那我现在就要去南洋,将爹接回来。”
张仲文说道:“翼儿尚年幼,即使有勇气,也不一定能成功救回你父亲。相反,你跟随为师一起前往天子城,安顿下来后,为师可以派人打听那边的情况,或许还能够将你父亲从南洋带回来,让你一家团聚。”
张翼跪拜在地上,恳求道:“请先生带上我的娘亲。”
张仲文笑着说道:“尽管马车拥挤,但翼儿的母亲无论如何也必须随行。”
张仲文对张翼说道:“去了天子城,为师可能会很忙,若是让你跟在太学院学习倒是一个好的去处,至少那里的优秀士子皆是人中龙凤。”太学院是翰林大学士聚集处,也是上书房的下属机构,有了名师指导便不会误了张翼。
张仲文考虑周详,决定让张翼回去与母亲进行沟通。若母亲愿意,明日便在私塾相会。
这土瓦房承载着张翼一家三口的无数回忆,他们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打包的财物。张翼将修仙的梦想放进了自己的行囊,并带上了那本陈旧的古籍。这一抹希望的火苗将在先生的帮助下,把父亲重新带回到他们身边。若是父亲能与他们在天子城重聚,那便是张翼最渴望的心愿。sxynkj.ċöm
张翼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好兄弟狗蛋,临别前张翼找到狗蛋让狗蛋一定要小心参景参悟二人,他们大概率就是瘟疫的始作俑者。狗蛋舍不得张翼离开,二人约定若是长大了一定要到天子城相聚,张翼没有告知狗蛋张仲文所提及的南洋战场,因为张翼有所顾忌,既然帮不了狗蛋,先生回朝是为了收拾旧山河,自己和娘亲本就是先生的负担,又有何理由让先生承担更多的责任呢?张翼内心是愧疚的,因为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好兄弟,自己却无能为力。若是幸运,不如到了天子城再告知先生自己的请求吧。张翼和他的父亲张峰一样,他人愿意帮助自己是他人的情分,若是不帮便是他人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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