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的涟安城十分安静。
但这并不是说流民匪贼已经退出城去了,而只是因为刘达率领的民兵队将流民们暂时地压制在了城东那边。
长街泾渭分明。
一边可以看到吊儿郎当的流民斜坐在街头,另一边则是来来回回巡逻的民兵们。
李昭没有走外面的大街。
她闪身入高墙,在一个又一个的院落中穿梭。
“老兄。”
前头的院子里传来交谈声。
李昭呼吸一凛,忙侧身躲去围墙下。
“听说了嘛?咱们过两天能有个援兵。”
“早听说了,老大从叙州刺史那边借的嘛!只要咱们能把涟安拿下,往后祁州就是咱们的靠山,说不定咱们老大还能封侯呢。”
叙州刺史?
墙下的李昭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裴少宴只带了两个侍卫和一个小丫头去叙州借兵,若叙州刺史当真与流民勾结,有造反之心,那裴少宴他们便即将踏入最危险的瓮城!
正当李昭要探身去看那说话的是谁时,交谈声骤听,与之相随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
“老大说要调二十个人去安排偷袭,你们俩还在这儿躲懒呢?”
“来了来了。”
“怎么又是偷袭?那帮子民兵最近可找到了不少年轻人,咱们偷袭也偷袭不过啊。昨儿还折了四五个兄弟呢。”
“我也觉得,老大不是说援兵快到了吗?有了援兵,咱们还需要偷袭吗?多丢脸,偷袭都偷不成功。”
“闭嘴,援兵的事你敢在叨叨,老子就把你拎老大面前去。”
虽然抱怨,但被喊到的人还是拖拉着步子跟了过去。
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昭咬了咬牙,继续往槐阳坊摸。
她要去拿药,要解决痎疟的源头,就算听到流民企图偷袭民兵队,也不可能回头去提醒刘达。
只能希望刘达能更加警醒些了。
之后,李昭一路长驱直入,顺利地到潜入到了槐阳坊内。
或许是因为计划要偷袭民兵队,几个院落里都没有什么人,甚至……连所谓的存放了大量药物的药堂里,都没有守卫。
只有几个穿着青绿色长袍的郎中在庭院里一边闲聊,一边磨药。
“这药猛不猛?”
“你说呢?药死人都是小事,重点是能废了那些民兵。”
“也是……我可是见识过了,那些民兵根本撑不了两天!再厉害的壮汉,都只能上吐下泻,全无战力。”
攀在墙头的李昭甩手飞出了三根沾了迷药的银针,十分精准地命中了那三个大夫,随后在大夫轰然倒地时,翻身越入院中。
路过大夫时,李昭伸脚狠踢了两脚。
这些人助纣为虐,实在可恨。
可如今李昭知道了痎疟是人为的,便不能杀这几个大夫泄愤,只能先在堂内翻找药材,收敛入袋后,转头将三人分开捆了起来。
哗啦!
一盆水泼去。
刚才还睡得正香的大夫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个身材瘦弱的小丫头。sxynkj.ċöm
当下,大夫大喝一声,怒道:“你这小丫头,岂敢对我动粗?!我是严老大请来的大夫,连几个护法见了我,都要给我行礼,你还不将我放开!”
几句话出去,换来的不是礼待,而是一柄开了刃的宽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你你……这这这……”
大夫口吃起来。
“你们给民兵队下的是什么毒?”李昭冷声问道。
大夫眼珠子一转,脸上堆起了烂笑,小声说:“哪儿有什么毒?咱们都是医者仁心,岂会随便给人下毒?小娘子只怕是弄错了,误会了。”
李昭勾了勾唇,眼神斜了眼隔壁,说:“你那两个同伙已经交代了,毒下了好几天,害了不少人……还是说,你是不见阎王不死心?非要我了解了你,你才知道后悔?”
刀锋朝内压了几分。
本就胆儿小的大夫浑身一个激灵,裆下顿时湿热。
“我说,我说,小娘子……哦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大夫涕泗横流,张着嘴嚎道:“只要好汉能放过我,您想问什么,我绝不隐瞒。”
屋门紧锁,里头的声音传不出去,李昭倒也不怕这人趁机求救。
故意晾了他好一会儿后,李昭才慢条斯理地说:“把毒这事儿说清楚,你要是比他们两个说得更好一些,我自然是放你走的。”
得了保证,大夫总算不嚎了,开始从头讲自己的故事。
他是叙州的医馆大夫。
好财,好色,但平日里没犯过什么错。
此番被流民头子严伟招揽过来,其实就只是单纯为了捞钱而已。
毕竟……
一天能拿一吊钱这种事,若是错过了,那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他想的是,自己是个大夫,会的也就是些治病救人的活,干不了什么坏事,也害不了人。谁成想,真跟到这里来后,他才知道那严伟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手底下的都是茹毛饮血的流寇。
想走肯定是走不了的。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留下,办严伟要求的事。
起初,他需要做的,也不过是给流民团里那些头疼脑热、受伤遇险的人治疗,可渐渐的,事情发生了转变。
流民在涟安城里并没有占到上风!
严伟一方面惊诧于人多居然打不过人少,另一方面则安排自己招揽来的这些个大夫,想尽一切办法配毒,从内里搅烂民兵队。
“好汉……”大夫眼泪汪汪地解释道:“我真的是被迫的,若不是那严伟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两个不肯服软的大夫,我们怎么可能配合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苍天可鉴,我前半辈子真不是什么歹人!”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歹人。
字字句句都说自己身不由己。
李昭冷笑了声,手一转,白刃闪过红光。
堂内顿时陷入死寂。
提着带血的宽刀,李昭缓缓推开了隔壁的门。
吱呀——
日光照进了逼仄的偏堂。
此时坐在这边的大夫已经醒了,相较于痛哭流涕的那位,他要冷静一些,没有尿裤子,也没有大惊失色。
但那颤抖不停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也分不清讲故事的主次,你呢?”李昭挑眉问道。
大夫梗着脖子一顿,闭上眼睛,轻声说:“您是侠士,想要救人便可以救人,我们不同……我们手无寸铁,能做的,不过是偷偷存下解药而已。”m.sxynkj.ċöm
解药?!
李昭眼睛一亮。
却听得大夫继续说道:“还希望您能在事成之后,回来搭把手,将我从这里救出去。我与他们不同,我当真是被掳来的。”
“解药呢?”李昭问。
“在后院的厢房里,左手边第二间,那是我的厢房,枕头下就是药方。”大夫顿了顿,苦笑一声,说:“其实从配毒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即便没有,我最终也会把药方交出去。杀人害命……从来都不是我的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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