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少有晚间进食的,何雁迟二人总是包点馄饨对付对付便过了。今日不过是看萧瑧这么个贵客在,才正儿八经弄了一桌菜。
胃暖和了,李星仪想消化消化食,便对他们道:“我去给小灰喂草。”说罢便留给他们一个背影,颇有几分逃离的意味。
何雁迟心道不妙,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总觉得李星仪一走,四周莫名窜起冷风。
再看简王,正喝茶呢,一派安逸模样。不像他,却又总感觉是他。
过了约摸一刻钟,离鸾便起了身,道:“我去将肉挂外面去,雁迟,来帮我打打下手。”
自打在一起后,从来都是何雁迟主外离鸾主内,没有要他帮忙的时候。他觉得奇怪,对萧瑧说了句抱歉,便跟了上去。
俩人到了小厨房,离鸾只是将锅碗收拾了,没有让他动手。
何雁迟实在纳闷,忍不住问:“不是要我帮忙吗?”壹趣妏敩
“呆子。”离鸾回头道,“你没瞧见三公子那杯茶都喝见底了还端了一刻钟吗?”
何雁迟说:“我去给他续上。”
“这会儿人怕是走了。”离鸾拦下他,“要续的也不是茶。”
“什么意思?”何雁迟听不懂。
离鸾看着他一下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后才说:“我一直觉得这位三公子同星仪关系不一般。这样的派头,一定来头不小吧?又生那样一副相貌,多妙的一个人啊,身边还能没有姑娘吗?但你们没注意,我可瞧见了:先前他审人的时候,星仪替他宽衣,俩人手碰了一下,他那根小指头颤得有多厉害——若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我只当是他们爱顽。可瞧着年龄都不小,心里断断不会没有一丁点儿数。三公子是真看上星仪了,不信走着瞧罢!”
何雁迟终于知道这股不对劲儿哪来的了——李星仪在还好,她不在,简王便不高兴。还是和和气气的神态,可脸皮拉得老长,又惯会做出一副温润模样来,可到底表里不一,这便不对劲了。
可他只稍一琢磨,又觉得不行。
“成不了。”何雁迟摇头叹道,“差得太远了,成不了。”
离鸾心思细,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问:“莫非真让我猜着了?那位三公子家中应是什么一品公侯罢?”www.sxynkj.ċöm
“这么说都是委屈了他。”何雁迟苦笑,“他家便是阊阖门的那家,他也不是一品公侯,是超品的王公。”
天底下超品的就俩,一位是远在边疆的定王,另一位便是尚在京中的简王。
离鸾愣了愣:“竟是那个坏种么?”说罢又赶紧捂住了嘴。
京中有传闻,简王恶名能止小儿夜啼。倒也不怪她会这么说。
“都说坏,可我瞧着还好,比那些笑面虎强多了。”何雁迟道,“怪不得愿意住下来呢,原是追着星仪过来了,杨大哥的事儿不过是个幌子。只是这样的姻缘…实在难成。不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咱俩都别掺和,让他们自己掂量吧。”
离鸾道好:“我听你的。”
雪夜无月,天又黑得早。李星仪将灯挂在马棚边上,见小灰踮着脚正站着睡觉。
她给小灰添了粮草,又拿了件破旧不穿的衫子来给它披了。收拾好后挑灯回院子。
院子里站了个人,披着她抱了一晚的鼠裘。高高的个头,一张脸白生生的,嵌着的是李星仪不用挑灯便能见识到的雪肤玉貌。
李星仪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停下,将灯熄了。
“殿下。”
萧瑧眼睫上沾着雪,看着既轻又厚重。
他眨了眨眼睛,没抖掉那片雪花。
“一起走走吧。”
李星仪知道,有的话说清楚了,日后在俩人心里都不会成为累赘。
“好。”她说。
俩人出了院子,萧瑧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伞来撑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罩住,自己的一侧肩膀则暴露在外。
李星仪没拒绝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自己对不起的,那么他应该排在前头了。
她靠着他,若从远处看,二人像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可李星仪知道,他稍稍地躬着上半身,无论是胸腔还是臂膀,没有一处触碰到她的。
独独裘衣厚重,贴着她将暖意传达过来。
李星仪有很多话想要问他,譬如“你早便知道我谁”,可总觉得话问出口就变矫情了。
“为何叹气?”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依然是温和的声调,像他人一样,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我走前一日,曾路过殿下府前,想当面谢殿下搭救之恩。”她道,“左右都在说殿下好事将近,我便没有拜府,因我是有罪之人,担心晦气冲撞了殿下。”
萧瑧没有说话。
“有时我也在想,殿下什么都不缺,救我时应该也不会图人结草衔环来报,我若上赶着谢恩,反倒显得殿下小气,我也小气。”她又道,“可外间人也说简王好记性,仇也记,恩也记…殿下,我想问您:您今夜来此无名小镇真的只是为了捉拿罪人吗?”
恰好此时经过一座木桥,桥面因积雪凝成冰格外湿滑,俩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若我是你口中恩仇并记的简王,冒雪前来捉人也并非不对。”他慢慢道,“毕竟简王与东宫阋墙日久,这件纵火命案是东宫妃亲眷所为。简王素日多疑,亲自办案也并非一日两日。所以——你不要自作多情。”
“噢。”李星仪暗暗地松了口气,同时又垂下了眼皮,嘴唇也抿成一条线。
他们走过一片枯却未死的白杨林前。
“可他捉了人、拿了供词便该走才是。”萧瑧问,“他又为何要留下?”
李星仪脑中的那根弦因他这句话而断裂。
她仰起头看着他,满脸不知所措。
“救你时他被革除爵位,杻镣在身。在听风苑时一无所有,甚至羞于言名。”他道,“你觉得他该是谁?”
李星仪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萧瑧倾身向前,再次用那把伞罩住了她:“你不懂的,我告诉你——
“若非有对李星仪十分的钟意,萧灵鉴何至于暴雪之夜追随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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