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裴澄练可谓是春风得意。
她有多高兴,甚至通过走路时的动作就能瞧出来。
相府的人都知道,国丈家那刚被退了亲的疯丫头日日来寻他们家小姐,远远地瞧见国公府的马车,便脚底抹油地去同自家小姐报信儿。
“小…小姐…”北北上期不接下气地说,“快快快藏起来,裴二小姐又来找您了…”
凌太夫人讶异地问:“宝宝交朋友是好事,怎么那个丫头来,你们还不愿意了?”
北北喘着粗气道:“那可不行!她刚被简王殿下退了亲,万一晦气传给了我们小姐怎么办?!”
李星仪噗嗤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病,怎么还带传的?”
“哈哈…你们这些孩子…”凌老夫人拍手大笑,“宝宝又没有定下亲事,怎还怕晦气过了她?你们不过就是嫌弃裴公家的丫头莽撞罢了!”
北北等人在相府作天作地,打量着凌相不屑于处置他们便整日作死,自打裴家的二小姐来后,瞧见他们不规矩便直接叉腰开骂,他们又不敢还嘴,总觉得落了下风。
见小姐和老太太都没说什么,北北瘪了瘪嘴便下去了。
裴澄练到底也是大家出身,来后便同凌太夫人见礼,平日里哄皇后的招数拿出来哄老太太,将人哄得前仰后合地笑。
“太夫人,我想同星仪一起出去逛逛,瞧瞧有什么漂亮的衣裳,行不行呀?”裴澄练扭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问道。sxynkj.ċöm
凌太夫人笑着点头:“你这丫头,再叫你扭下去我这老胳膊便要折了…”又转头对李星仪道,“裴丫头说得是,这女孩儿家就得多打扮打扮,不能总是素着——年轻的姑娘衣裳没有嫌多的,宝宝也去瞧瞧吧,也置些时兴的首饰脂粉,别委屈了自个儿。”
李星仪道了声是,同老太太道别后,跟着裴澄练出了府。
俩人上了车,裴澄练这才傲娇地一抱臂。
“啧啧,瞧瞧你家老太太,给你疼成什么样儿了——‘宝宝’?啧啧啧…”裴澄练模仿着老太太的口气道,“唉哟,大小姐怎么自个儿出不来,还要我约你出来。万一让你家老太太知道了她的宝宝不想待在家里头,不知道怎么个伤心样儿呢…”
李星仪被她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是真有正事儿。”她坐稳了后对车夫道,“去一趟东宫别苑。”
“去东宫别苑做什么?”裴澄练一愣,随即便知道为什么让自己带她出来了,“原来你是不想让老太太知道你要去?可你从前的事儿老太太应当知道呀。”
李星仪点头:“她知道,只是有些事儿还不能让她知道。”怕她担心。
裴澄练不知道她要办什么事儿,可总觉得,只要同小哑巴在一起,她就能变聪明。而参与她的事儿,自己也有些干了大事的成就感。
俩人乘坐着裴澄练的马车,到了东宫别苑后停下。
李星仪并未出面,使裴澄练让她的人进了别苑,将一人请了出来。sxynkj.ċöm
那人出来后,李星仪才戴好了幂篱下了车。
“我也要去!”裴澄练忙道。
李星仪想了想,说:“我要同她说些悄悄话,你帮我把把风?”
裴澄练虽有些不情不愿,可到底也是懂规矩的人,知道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噘着嘴便去了一边,真的把起了风。
把风也是有参与感的嘛——裴澄练心想。
庭芳没有走多远,但在见到李星仪下车之后,虽未能看清她的脸,却知道这是谁。
她转身便要走。
李星仪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庭芳甩了甩手臂,可上了年纪的老婢哪有年轻姑娘的力气大?一时有些甩不开。
别苑门口的守卫已经看过来,庭芳实在无奈,索性将李星仪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你想问什么?”她低声问。
李星仪看着她,慢慢开口:“太子妃将事情告诉我了。”
庭芳的眼皮一颤,故作镇定道:“太子妃同您说了什么?老奴侍奉在老夫人周围,并不清楚这些年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妃说,你家小姐并非是夫人所出。”李星仪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件事你知道,对吗?”
庭芳偏过了头,“太子妃说笑,怎么会有这等事?老奴还要伺候老夫人,不奉陪了。”说罢便要走。
“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李星仪突然问道。
庭芳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是谁,老奴并不识得。”她背对着李星仪道,“天底下相似的人这样多,碰上一两个一模一样的也不足为奇。当初认错了人,的确有老夫人的过错。如今瞧你过得也不差,还是省省心,不要再去追究这些事…”
“我的名字是母亲生前取的,太子妃却说,你家大夫人生产前几日还在想女儿的名字。”李星仪道,“我是端午前出世,那几日多地都在降暴雨,她也是吗?她若是,又与我同名,你觉得这还是巧合吗?”
庭芳慢慢地回头。
李星仪摘下头顶幂篱,又道:“我自幼丧母,我父亲寻我母亲很多年却不曾找到她,连尸身都没有。与父亲合葬的只有母亲衣冠…您应是了解些事情的,我想要知道你们小姐到底是从何而来,而我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她又是如何死的。”
庭芳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
“据说,我母亲死状凄惨,腹中还有胎儿,却生生被人剖腹取子。”李星仪又向前一步,道,“她若是犯了错,也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样的过错,我身为人女,了解母亲如此惨状若还能置之不理,我便不配做她的女儿。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难道就这样难吗?”
她每向前一步,庭芳便后退一步,最后竟被李星仪逼到角落中。
庭芳的心口直跳,脑门也突突地疼。
“即便你不想说,总要给我指条路。”李星仪忍着眼泪道,“如若不成,我便只有跪下来求你。”
她双膝还未屈,庭芳便扶住了她。
“使不得!”庭芳先是一惊,而后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地平复了语气,“这些话…其实你不该问我。你既已知道我们二小姐并非夫人所出,这件事想来也瞒不住…”她长叹一口气,又说:“不过有一样你才对了——关于你们名字相似,我只知道,夫人的确不曾为二小姐取过名字。”
即便不敢想,李星仪也知道自己分析对了。
“你的意思是…”她哽咽了一下,“她的名字是别人取的…或许是我母亲,她并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生女,所以只取了一个名字,对吗?”
庭芳摇了摇头,垂首想了好一会儿,又四处张望了一番。
“我不知道你们名字是怎么回事…”庭芳捏紧了无处安放的拳头,神情不安地道,“我只知道…二小姐被抱来时,浑身是血,头却同我见过的其他婴儿不同——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方才所说应是真的,因为婴儿出世时头是软的,被挤出来一个尖儿,而二小姐却没有…那不正常!绝对不是生出来的…可我不过一奴婢,我能如何说?我说二小姐不是夫人的孩子,他们又如何会信?如此这些事情便瞒了下来。这些年相安无事,倒也是她的福分…亦是我的福分呐…”
“只是你没有想到,太子妃却一直记得这件事,对不对?”李星仪问道,“相安无事,你真觉得这些年是相安无事吗?”
庭芳又抬起头,怔了好半晌,才问:“你还知道什么?”
李星仪盯着她的面容,忽然便冷笑道:“你就不怀疑,你们二小姐落水后是被谁救起,中间又发生过什么吗?”
庭芳暗暗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她不会说话,即便是老夫人去问,她也不肯讲的——二小姐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
“她被人救起后,遇上了一户人家。碰巧这户人家的老太会瞧些女子带下之症,你说,她发现了什么呢?”李星仪死死地盯着庭芳,又道,“我该说,你们这家人,究竟是天生冷漠,还是本身就是吃人的恶鬼?”
庭芳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反质问李星仪,“你是说我们待二小姐有亏?这话不能乱讲!老夫人平日里虽说不喜欢二小姐,可她并不知道二小姐并非夫人的亲生女儿,对于两位小姐,她是从无偏颇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星仪从杨铭那处偶然得知李二小姐曾怀有身孕,她怀疑这件事跟李家人有关。但看眼前人的态度,又让她疑惑了——观庭芳的神情不像是作假,那么这就说明,这件事另有内幕,起码庭芳与李老夫人应是不知情的。
李星仪认为杨铭不可能说谎,如此一来,能问的便只有李二小姐本人。
可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警告她,她不能去寻那个同她一模一样的人。
这里已经没有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庭芳走前回身看了她几眼,见她神色落寞,于心不忍又提醒了一句:“二小姐是小夫人抱回来的——便是先前守了寡,后来嫁到周家,如今暂居在冯府的那位胡夫人。当时便是她将浑身是血的二小姐抱了来,你若是有疑问,或许可以去问问她,她应当比我知道得多。”
李星仪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多谢。我正是见过她,才想先来寻你问一问——若你不说,我便只有去找她了。”
庭芳点头,靠着墙根慢慢地走回了别苑。
只是她这一走,李星仪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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