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了。
九月以后,京城的天气也变得愈发肃杀了起来。
压抑沉闷,顾清欢只感觉头顶的云层时常都是厚厚的,笼罩在上面,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黄淮一代,顾清欢听闻自己的父亲已经朱彦辰已经到了地方了,正在疏通河道,只是雨仍然在不停地下着。
好在已经九月份了。
当季的水稻早已收过,兴许还剩下一些别的农作物,但总体而言,农业方面的受灾程度还是很小的。
就是……
百姓们刚刚交了赋税就遇上旱灾,不免心中惶惶,担心手里的这点子余粮不够过年的,这冬日里又没什么收成,日子会很难过。
顾侍郎作为钦差,和朱彦辰过去时,也是带了一些粮食的,景泰帝也有下令,要让附近的粮仓配合顾侍郎和朱彦辰,以免百姓没有吃的。
这是好事。
顾清欢在京城收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是踏实的,只盼着一切顺利,前世曾经发生过的暴乱,不要再上演就好了。
还有尚宫局这边。sxynkj.ċöm
顾清欢发现了一件事。
自从那日她申斥了丁香以后,虽然明面上丁香和自己仍然是好朋友,与从前一样,亲密无间,相处得十分愉快。
但顾清欢却发现,丁香私底下去找赵尚宫的次数似乎是变多了。
是丁香沉不住气了,还是说她和赵尚宫之间有什么准备,已经到了差不多“东窗事发”的时候了?
顾清欢暗暗等待着。
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就等着一举反击。
转眼,到了九月十五日。
因为是十五,尚宫局里的人都需得去赵尚宫那里,听听她对这段时间尚宫局里的事情的统筹。
顾清欢早早便到了司制房,与丁香,还有司制房里的其余女史们一起,往赵尚宫那里去了。
司制房里的女史们,一个个的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抬眸瞧了一眼顾清欢,又把眼神挪到了一边去,唯恐和顾清欢对视。
这么怕她?
顾清欢看在眼里,心里倒是平静,一路过去赵尚宫处,丁香也都是安安静静的,与平日稍稍有些不同。
顾清欢记得,以往丁香跟在自己身边时,总是多话,或是聊一些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是请教她一些针线上面的问题。
这回竟然没有。
倒不是顾清欢多心了,而实在是今天丁香脸上的笑容,显得太淡然、镇定自若和从容了。
仿佛有一件她十分笃定和自信的事情马上要去做,而且一定会成功似的。
就是今天了吗?
顾清欢这么想着,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如何,她这阵子已经在等着丁香和赵尚宫的动作了,等得时间长了,她甚至都觉得有些乏味了呢。
不多时。
二人即将来到赵尚宫院子门前时,丁香忽然停了停,看了一眼顾清欢。
眼眸十分澄澈,黑黝黝的,给人一种眼神清亮的感觉。
很好看,也似乎没什么心计。
顾清欢心里还是略略警惕了一下的,看着丁香,并不表露自己的怀疑,反而是问道:“丁香,怎么了?”
“无事。”
丁香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顾清欢,然后道:“只是觉得今日的顾司制很美而已。从前一直都知道顾司制模样生得出众。”
“即使是比起宫外的那些贵女们,也都是丝毫不差的。”
“现在看着,反倒是觉得顾司制经历的事情,人生的阅历带来的沉稳,她们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这样的顾司制,难怪一直都叫人喜欢呢,就连永宁郡主跟您的关系都非常好。”
忽然夸她?
莫不是觉得,今日之后,顾清欢就要香消玉殒,因此对自己说一些最后想说的话,聊表心思?
不愧是丁香呀。
顾清欢想着,就失笑道:“是啊。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看透了人心这回事,何来的沉稳呢。”
“丁香,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你也会成长的,是不是?”
顾清欢说完,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丁香。
丁香眼皮稍微跳了跳,先前还泰然自若的样子,现在一下子显得有点不是那么自信了。
她肯定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这几个字,心头稍微动了动,才会有了一点反应的吧?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倒是一旁,有小女史说了一声时辰不早,顾清欢这才和丁香进了屋。
屋子里。
赵尚宫倒是早早就来了,跟从前的柳尚宫很不一样,柳尚宫一般都喜欢人都到齐了,再过一会儿,压一压众人们的气势才会来。
赵尚宫则不一样。
赵尚宫显得十分温和,将尚宫局里的人都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尊重。
她便是端然坐在那里,都能给人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顾清欢也不例外。
至少,以前的她,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赵尚宫生来就是那种能够领导许多人的女子,与众不同。
这会儿。
赵尚宫瞧见大家伙儿陆陆续续都来了,便笑吟吟地先开了口,道:“都来了。我长话短说,将事情几句说完了也就是了。”
“不耽误你们的时间,站着也无趣不是?”
平易近人的几句话,赵尚宫简单说了,也把最近要准备的事儿都准备了,顺道说了年节之前,还是按照之前的准备先预备着。
如此一来,等到过年时宫里的主子们吩咐下来了,年节上一堆的事情堆在一处,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
事情说完了。
赵尚宫仍然端然坐着。
底下的钱司膳有些犹豫,频频看向顾清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叫顾清欢走了,毕竟事情说完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可是,做先走的那个似乎又不是很好。
顾清欢也察觉到了钱司膳的眼神,总感觉钱司膳越是看自己,她眼神里的焦急就越多。
咦?
所以今天要出事,钱司膳也是知道的?
正想着呢。
上首的赵尚宫正巧发觉了钱司膳的眼神,幽幽地一笑,就问道:“钱司膳怎的一直看顾司制呢?”
“莫不是顾司制身上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赵尚宫特意在“秘密”这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些语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钱司膳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一些。
骤然被点名,钱司膳也不好再看顾清欢,只得讪讪地对着赵尚宫笑了笑,道:“没什么。”
“就是许久不曾瞧见顾司制了,又见顾司制今日打扮得如此娇俏,忍不住想感慨一句年轻真好罢了。”
“原来如此。”
赵尚宫不置可否,没再追问这件事,但赵尚宫看着钱司膳的眼神越是温和,越是给顾清欢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赵尚宫的眼神,有点像是,警告。
赵尚宫那儿。
话说了一半,顿了顿,然后就瞧了一眼丁香。
丁香立即会意,站了出来,扑通一声就在众人跟前跪了下来,眼眶红了,朗声道:“我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这些秘密,我本来是想要烂在肚子里的。但是……那日王掌饰来找过我,告诉我那些事情以后,我就不得不说出来了。”
“顾司制,对不住了!”
丁香大庭广众之下,状告顾清欢害死了李司饰。
说顾清欢买通了掖庭的人,给李司饰喂了有毒的药物,那药物能让人精神萎靡,渐渐就会疯疯癫癫,不认识人了。
王掌饰曾私底下去见过李司饰,觉得李司饰被关在掖庭里的情况很奇怪,本想调查,却不料在顾清欢见过李司饰以后,李司饰就死了。
李司饰死后,王掌饰仍然不曾放弃,终于找到了掖庭里面,能够为自己作证的嬷嬷了。
是花嬷嬷。
顾清欢第一次去掖庭时,在屋檐底下坐着乘凉的那位嬷嬷。
顾清欢发现了地上倒着的药,想要回头再去拿证据时,却发现不见了,问那个花嬷嬷,花嬷嬷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显然有问题。
现在竟然作为人证,反过来指证顾清欢。
丁香把话说完了。
她低着头哭泣着,很是难过的样子。
上首,赵尚宫看见丁香这个样子,忍不住就安慰道:“没事儿的。丁香,我知道,要你说出你一直信赖的顾司制的这些事情,你是心痛的。”
“但无论如何,说出来就好了。至于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们再查就是。”
“顾司制,你也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顾清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尚宫。
赵尚宫也看着顾清欢,两个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些摩擦。
但很快,王掌饰也站了出来。
她指着顾清欢,很是愤怒的样子,道:“就是你!因为怨恨我家李司饰不小心伤了你,因而要了她的性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事发以后,你去看过我们李司饰一次,那怨毒的眼神,我到现在都是记得的。”
……
还真是含血喷人呀。
顾清欢这回忍不了了,看着那王掌饰,就反问道:“怨毒的眼神?王掌饰你可曾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眼神吗?”
“哦,我这儿正好有一面镜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拿过去看看。”
“你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眼神比较怨毒了。”
顾清欢说完,就把自己袖子里面藏着的镜子,朝着王掌饰所在的方向,给丢了过去。
王掌饰没接。
她反而是跺了跺脚,继续恶狠狠地看着顾清欢,像是被顾清欢羞辱了,十分生气似的。
顾清欢也懒得理王掌饰,就道:“李司饰害我,那可不是不小心的。没有人在不小心害人的时候,还会在上面淬毒。”
“我说王掌饰,你若是真心为了你们家李司饰好,就应该站出来好好说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向我泼脏水的。”
“你!”
王掌饰呼吸一窒!
她惊讶地看着顾清欢,慌了那么一刹那,约莫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顾清欢给看穿了!
顾清欢也将王掌饰脸上的表情全然捕捉在了自己的眼睛里,就对所有人道:“瞧,王掌饰心虚了。”
“我就说嘛。王掌饰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今儿怎么忽然站出来说是我害了李司饰的呢?”
“难不成,有人许诺了你什么?我猜猜,是金银财宝,还是说只要你站出来指认我了,就让你顺顺利利的当司饰?”
“我瞧着,都有可能。王掌饰,你说是不是?”
王掌饰恼羞成怒了。
脸色都青了,死死地盯着顾清欢,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上首的赵尚宫看不下去了,总感觉顾清欢有意无意是在说自己似的,什么许诺当司饰。
这种事情,谁能许诺?
除了宫里的几位位高权重的娘娘主子和张太后,恐怕就只剩下赵尚宫了!
前面那几位,没必要和王掌饰有这样多的来往,后者倒是有可能的!
“好了,顾司制,你也别说这样的话。什么许诺不许诺的?这件事情,哪有这么复杂?待会儿传了掖庭的嬷嬷过来问话,也就是了。”
赵尚宫一副和事老的样子。
顾清欢冷冷地瞧了一眼赵尚宫,心里也知道,她们之间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因此也懒得和赵尚宫装什么。
“赵尚宫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有人污蔑我的时候,你就轻飘飘一句话想要带过去。反而是我站出来说话时,你又多番阻挠。”
“听上去,似乎是为了公平,但是实际上呢?赵尚宫,你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赵尚宫闻言,脸色沉了沉。
她想过会撕破脸。
却没想到,顾清欢竟然一点儿往日里的情分都不念,翻脸起来的本事,着实是让她觉得佩服!
赵尚宫不再和顾清欢过多交流了,反倒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花嬷嬷的到来。
花嬷嬷也来得很快,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进屋以后看见这么大的阵仗,也一点儿都不怵。
须臾。
花嬷嬷就道:“见过赵尚宫、钱司膳。”
“嗯。”
赵尚宫颔首,忽然就奇怪地问道:“这里还有顾司制呢。按理来说,花嬷嬷你应该也是认识的,怎的不对顾司制行礼?”
花嬷嬷和赵尚宫早就串通好了。
现在便直接一唱一和,花嬷嬷就冷哼一声,拂袖道:“奴婢还不屑和顾司制这样的人为伍!”
“哪怕是要奴婢尊称一声顾司制,奴婢也是不愿意的!”
真是强硬呀。
顾清欢眨眨眼睛。
就见花嬷嬷那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来。www.sxynkj.ċöm
远远的,顾清欢只能看出来,似乎是个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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