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倒是本督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耆英冷哼了一声,道:“本督不妨告诉你,曾国藩这一次来广东,就奔着查你的汇丰银行,你不老老实实安安分分,还折腾了个广东联合商行,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源瞪大了眼睛,叫起了委屈,“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汇丰银行上上下下都没有见不得光的,银行的账本就摆在那里,他想查那就直接查好了。”
“你.......”
耆英气急,账本上可还有他耆英的收益,这要是给曾国藩看到了还得了?
“大人先消消气,学生以为,不管曾国藩冲着谁来,都不是一件好事,相信大人也明白,咱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
赵源耐心解释道:“学生以为,眼下朝廷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曾国藩此次行为,恐怕更多是他个人所为。”
耆英听到这里,顿时冷静了下来,没错啊!
按照他对道光皇帝和穆彰阿的了解,当今的朝局肯定还是以稳妥为先,绝不会贸然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否则真要惹得英国人再打过来,到时候谁来收拾这片烂摊子?
其次,在耆英看来,曾国藩大张旗鼓地对付汇丰行,恐怕还真不是单纯为了吴健彰这个案子,真正的矛头只会对准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跟曾国藩的会面,耆英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好你个曾涤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简直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赵源看耆英眉头紧皱,却没有说话,便已然明白耆英估计想清了其中的缘由,便笑道:“总督大人,学生这一路上赶过来,还真有些口渴了,还想讨碗水喝。”sxynkj.ċöm
耆英瞥了赵源一眼,当即吩咐道:“来人,赐座,看茶。”
不一会工夫,便有听差搬进来一把几凳,还有人端来了一杯清茶。
赵源舒舒服服地坐在几凳上,捧着清茶尝了一口,道:“嘿.......总督府的茶就是不错,比我家自买的要强多了。”
耆英冷哼了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回禀总督大人,学生只是来报个信,至于怎么办,那自然要看您的意思了。”
赵源自然是不着急了,可这会轮到耆英着急了。
“行了,赶紧去长洲岛,将那个曾国藩截下来。”
耆英皱了皱眉头,却从身上解下来了一方小小的玉印,冷哼道:“若是曾国藩问你,就将这个给他便是。”
赵源仔细接过玉印,谨声道:“有了大人这句话,学生定不辱命。”
就在赵源要离开之际,耆英却又开口叫住了他,冷哼道:“有些事情你自己得掂量着点,老夫下半年就要回京,到时候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赵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轻声道:“还请总督大人放心,您回京之前,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最好如此。”
耆英摆了摆手,示意下人送客。
.......
乡间小路上,曾国藩骑着马带着一众属下,押着王三虎就朝着长洲岛的方向赶,夜长梦多,他必须要打一个时间差,一旦让赵源意识到问题所在,到时候恐怕就看不到真东西了。
王三虎心中发慌,他虽然不知道何文慧这些人在长洲岛到底干什么,但是却看到过何文慧背着的燧发枪——在他看来,这些燧发枪自然是犯忌讳的,不能让这几个人瞧见,否则一一旦出了事情,倒霉的还是长洲岛上的乡亲,还有对他有恩的赵源。
“哎哟,官爷,我肚子疼,实在受不了.......”
王三虎一头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双手捂住肚子滚来滚去。
曾国藩顿时一愣,他连忙翻身下马,来到王三虎跟前仔细检查——只是他不通医术,而那王三虎过去就是一地痞无赖,像这种就地打滚的小招数多了去了,唬起人来惟妙惟肖,倒让曾国藩有些犹豫了。壹趣妏敩
此时的曾国藩毕竟还不是历史上的曾剃头,他过去一直在翰林院,人情练达这方面还有些不够,面对王三虎这般折腾,他也只好让众人停下来就地歇息,让王三虎缓一缓再走。
“哎哟,也不知集市上认识的人有没有去通风报信.......总之,我得多磨磨时间,让老何那边有个准备的时间……”
王三虎继续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让一旁的官差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曾国藩冷哼了一声,道:“行了,你赶紧去解决吧。”
王三虎得了令,正好有了便意,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就要解开裤腰带,顿时被一名护卫给拦住了,“你个什么东西,敢在大人面前造次,活腻了你,赶紧离远一点!”
王三虎连忙哎了一声,朝着远处走了几步,他也不敢走太远,毕竟有几个护卫一直盯着他,见众人没有反应,便解开裤腰带痛痛快快拉了一泡屎。
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捂鼻子的捂鼻子,还有人不时用手扇着风,希望早点将这恶臭的味道赶跑。
曾国藩倒不以为意,他心中还在思考着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才能让何文慧说实话,最好能将这个人带走,算是作为一个人证——他也看得出来,王三虎与赵源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可那个何文慧却不一般,至少能算赵源身边的核心角色。
待王三虎又磨蹭了一会,曾国藩终于有些不耐,他冷声道:“去个人,将他先绑起来,放在马上,咱们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是,大人。”
两名护卫当即得令,来到王三虎前,待他系好了裤腰带,便将其直接丢在马上,也不管王三虎挣扎与否,还在他的嘴里塞上了一块棉布。
待一切都做好后,曾国藩下令所有人迅速赶往长洲岛,然而就在众人骑马疾驰到入岛前的道路上时,却又被人给拦下来了。
曾国藩打眼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只因为这些拦路者并非寻常人,而是一帮十三四岁大小的孩子,其中一人看着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要往哪里去?”
为首的少年抢先开口询问道,而随着他的询问,一旁的少年则是举起了手中的竹矛,脸上却没有半分激动之色。
曾国藩深深看了一眼少年,顿时就感觉今日这情形有些奇怪,似乎从他决定要前往长洲岛时,就一直遇到阻碍——王三虎也好,还是面前这些孩子也罢,似乎都在拖延和阻挠,不过他也无所谓,就凭这些小毛头也能拦住自己?
想到这里,曾国藩直接朝身边的一名汉子使眼色,而此人也很聪明,便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官防凭证。
“这位大人是从京城来的老爷,你们岂敢在这里拦路,还是赶紧让开道路,要是耽误了事情,你们这些小毛头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敢问是哪位大人?”
少年正是赵横,他早已经得了赵源的命令,安排手下长洲营的少年守在这里,防止一些有心人前去窥探——之所以不去安排行动队的人,一方面总觉得大材小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行动队过于敏感,多少有些忌讳,反倒是这些小孩子没有那么起眼。
听到来人这番话,赵横顿时就明白过来,这些人恐怕就是那种不怀疑好意之辈,他不动声色地朝身后比画了一个手势,便有两个少年看得清清楚楚,毫不犹豫朝着后方跑去,很显然是去通风报信了。
陪同曾国藩前来的这些官差们一看就急眼了,当中那个领头的连忙拱手道:“大人,你看,咱们要不要赶紧闯过去,要是让他们做好了准备,只怕就来不及了。”
曾国藩轻轻点了点头,道:“将他们绑起来就行了,别杀人。”
不管怎么说,曾国藩这一次前去长洲岛,多少有些挑事的嫌疑,如果再当着众人面杀人,简直就是不把耆英放在眼里,他还不想跟这位两广总督闹得太过。
见到十几名官差拔刀逼上前,赵横顿时心中一紧,他只知道绝不能轻易将这些人放过去,否则对于赵家而言,恐怕就有倾覆之危——在他的心里,纵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人威胁到赵家,迅速从兜里掏出了哨子。
“滴滴滴——”
几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十二名少年行动敏捷地排成了两排,其中第一排的少年们微微蹲下,将手中的竹矛高高竖起,第二排少年则是持矛而立,两翼各有两名少年手持腰刀藤牌,形成了拱卫之势。
曾国藩顿时一愣,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帮小孩子,可眼下却发现这些小孩子竟然训练得比绿营兵卒还要井井有条,光是一动不动的长矛和行动迅捷的步伐,就足以让那些老兵油子为之汗颜。
当然,此时的曾国藩还没有带兵,他只能看出一点皮毛,更多的东西却是不懂,便抬头瞥了一眼那带头的护卫首领。
那护卫首领并非寻常人,原本是广州将军麾下标营的人,过去也曾经历过一番战事,颇受曾国藩的信重,此时却是一脸凝重之色。
“张春,何贵,你们各带三个人从左右包抄,其他几个人跟我来!”
随着护卫首领一声令下,官差们很快也分成了三波,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半包围圈,朝着一众少年包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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