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河堤旁,李壮还是一脸梦游的模样。
秦执开口道:“干旱天气多久了?为何没有官员处理?可有上报知州?”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壮脑子发懵,他回了回神,磕磕巴巴,“回将军,就,到现在一月有余,一直没有降雨,半月前我们同知县提告,被县衙的人赶回来等下雨,知州……”
“大家凑了些盘缠,我二弟同隔壁大爷家的孩子一同赶往饶州,最后,二弟没回来,隔壁家的孩子回来时候只剩一口气,身上全是伤,没撑几天就死了。”
“知州和知县官官相护。”
李壮愤慨的神色不似作假,叶云栖眸光垂下,忍不住叹息。
这世道,若是官不为民,百姓如何安居,无处求助、无处申冤,比起天灾,更是绝望。
“我知道了,现下看看这河堤,你觉得该如何?”
秦执看向李壮,直言道:“若无人相助,这么长时间,大家也该想办法自救,一路过来,庙前许多人祈愿,不若人人都出一份力,也好过在那白白耗费力气。”
燕赤不似楼铃,有萤石,有听天命者。
这小小的宗庙若是能求来雨水,早该有了,沉迷于此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被秦执这样直接说明,李壮面色微红,无奈道,“我们劝过,但都劝不动,河里的水越来越少,我们想要蓄水,又……没那么多的人力去做这个事情,农户每日光是挑水上去灌溉,就花光了所有力气和时间。”
秦执沉吟着,“现下情况不是没有转圜余地,靠近我们这边河堤的水一时半会断不了,想办法沿河挖井,将水蓄起来,下游我会派人筑堤,抬高一些水位,方便大家挑水。”
“好,太好了,”李壮欣喜着,有秦将军在这,他们都有救了。
叶云栖看着河床边已经不再动的水车,若有所思。
她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但从前学画画写生之时,去过南方小城,那里有许多的水车,跟这里的有些区别。
“这些水车是谁做的,现下为何没在动?”
李壮看了一眼叶云栖,又赶紧低下头,太美了不敢看!
他抓了抓头发,回道:“那些翻车已经做出几十年,当初的老师傅都不在了,翻车需要人踩着踏板才能取水,而且现下水位低了,就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叶云栖看向秦执,“将军帮忙找几个工匠来,从前我看过一些水车的样式,无需人力帮忙,就算水浅也能依靠水流引到高处,还有将军说沿河挖井,我去的那个小城,有一种溪井,也许有用。”
秦执点头,扬声道:“秦四。”
“诶,将,将军,”秦四挣开围着的农户,赶紧跑了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把故安城最好的工匠、木匠找来。”
“是。”
秦四领命就走,秦执又对李壮说道,“明日辰时,让所有人都到这里集合,”
“啊,是!”李壮像秦四一样,回了句,“那现在呢?”
秦执转身,看叶云栖额上的细汗,伸手轻轻擦去,外边太热,明日还是不让栖儿来了。
“现下就在这等着钱永年来领人。”
他凉凉开口,往吊着钱来的树下走去,钱来嘴角滴着粘稠的血,挂在树上暴晒,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秦执视而不见,带着栖儿去了马车上,“喝点凉茶,在这等我,很快。”
叶云栖点点头,外面确实有些热,秦执也是一脑门的汗,她拿出帕子给秦执擦去,“嗯,我在这等你,不着急。”
……
没一会儿,秦一打马而来,钱永年被丢在身后马背上,颠得摇头晃脑,大声惨叫,一群官兵紧追不舍。
到了跟前,秦一翻身下马,将钱永年一把薅了下来,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官兵很快跑了上来,站成两列。
听到下边的动静,钱来以为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顿时聚起了力气,“爹!!爹!我在这,快给我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钱永年抬头看了眼儿子,还未说话,秦执先开了口,“钱大人,令公子要打死谁?”
钱永年浑身一抖,秦执是谁!!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秦执。sxynkj.ċöm
完了,这儿子他百般溺爱,今日也就到头了。
他哆嗦着身子,趴跪在秦执面前,急道:“打死我,打死我!将军,这逆子,他他什么都不懂,误会今日是误会啊。”
“误会?乱收秋税,强抢民女,殴打百姓,哪一条是误会,令公子的罪状,钱大人应当比本将军知道的多吧!”
秦执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怒意,“这里站着这么多百姓,可要他们一条条说予你听!”sxynkj.ċöm
钱永年扑了上去,想抓住秦执的裤脚,还未近身,就被秦一一脚踢了回去。
周围的农户围着,看到钱永年这狼狈模样,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钱永年余光瞥这这些农户,目露不甘。
杀死你们,总有一天把你们全杀了。
秦执能护的住你们一时,不可能护的住你们一辈子,他心中怨恨,但清楚应该先把今天的事情解决了。
树上的钱来还在大喊大叫,看不懂下面形势。
钱永年眼神一暗,牙一咬,抓起几块石头跑到树下,就朝着上面的钱来砸去。
边砸边破口大骂:“逆子,谁让你以下犯上!你瞎了眼,敢得罪秦将军,还有强抢民女,我钱永年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钱永年一边心疼,一边往上扔石头,那钱来被砸了两块,一块砸在手臂上,一块就在额头上,顿时大声痛叫。
“啊,别砸了,痛痛痛,爹,爹!”
“我错了,啊!!我错了爹。”
“你个老不死的,你再砸我!我杀死你!”
秦执好整以暇地看戏,没有叫停的意思,愿意砸就砸,死了都没事。
老子管儿子,他不插手。
那钱永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直没人上来拦,最后也演不下去,总不能真把自己这一根独苗砸死了。
他坐在田地间,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秦执脸色不耐,微微抬了下巴,秦一冲上前将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拎着人重新跪在秦执面前。
“把树上那个一起,关进牢里去。”
他转头看向跟来的官兵,他们站成笔直的两队,并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领头的男人,见秦执看了过来,抱拳上前,一躬身,“秦将军,小人齐河,县衙的兵头,我们曾不止一次劝钱永年安排救济,但一直被拦下。”
他‘砰’得跪了下去,身后的官兵全数跪下,“小人有愧百姓,有愧燕赤!”
秦执挑了下眉,言简意赅,“是有愧,对不起你们身上这兵服。”
齐河更是无地自容。
“既有心要帮,现在为时不晚,让故安城所有将士,只留下守城的,其余全数集合到此处,今日先帮百姓把水挑上田地里浇水!”
“是!”
齐河立刻分配任务下去,几人去集合将士,其余的开始帮农户浇灌庄稼。
秦执上了马车,往客栈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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