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奈恶狠狠地拨开草丛,便见杨昭和小桃正坐在一起帮彼此洗头。
这两人总是悄悄离开,将她一人和剑留在室内,岂不是又给有毒公子威胁她动手的机会?眼一睁,看见门外飘着鬼魅一般的有毒公子,她都要吓出噩梦了!
苏奈瞪着一脸懵然的杨昭,又瞧瞧满面愧色的小桃,反手拆开发髻,散下一头乌缎似的头发,腰一扭,强行挤进两人中间:“我也要洗!”
杨昭满面薄红,小桃却“噗”地一声笑了。两个少年怔了片刻,真的乖觉地舀水,一左一右地帮她洗头。
苏奈闭着眼,一瓢一瓢温水从头上浇下,又分成数股水流,顺着发丝流淌过她的脸,直将她浇成了一只落汤狐狸。苏奈脸上渐渐显出一种咬牙忍耐的神情。
也不知道凡人洗头,到底有什么舒服的?
苏奈实在压抑不住本性,先是重重打个喷嚏,随后冷不丁,摇头狂甩起来。
狐狸抖毛的速度极快,邻近的杨昭和小桃可就遭了灾,两人毫无防备,苏奈的黑发便甩过来。水珠像漫天暴雨一般迎面袭来,砸了他们一脸一身。sxynkj.ċöm
杨昭好半天才睁开眼,抹了把脸上的水。小桃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的衣衫都湿了。
两人到底年轻,孩子心性,对视一眼,也不生气,而是咯咯笑起来,直接拿瓢舀互相泼水玩闹,任苏奈怎么叫喊都拦不住。
杨昭忽然大叫一声,自己停下来:“哎呀,上工迟到了。”他说着,爬将起来,进屋换上干衣裳,边出门边穿裤子,还被绊了一下。
苏奈真怀疑自己的眼光,当初她怎么就选了这个人采补:“瞧你这个样子,就你这样也能修仙?”
杨昭不紧不慢地系上腰带:“我不回门派了。”
“什么?”
“我进修仙宗门为徒,原本也是为了寻找我的姐姐,并不是想成仙。”少年看向小桃,面上神色变得柔和而坚定,“寻还是要寻,可是,我已经决定两个人上路了。”
小桃也凝望着他笑了。但他们两个马上想起苏奈会吃醋,赶紧别开目光。
苏奈已经无暇吃醋,她很是愁苦。
十日之期接近,独公子已不再来提示她,也不必提示。胸口的灼烧感日渐加重,她每天早晨她都要揭开衣裳往领子里面看看,再摸一摸,疑心那里被烧出一个大洞。
再镇静的妖精,到了这个时刻,也不免慌张起来。可是每每想要动手,又因为各种原因拖了下来。她怎么就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独公子不就是想要剑吗?她不偷,叫杨昭心甘情愿地给她不就行了?
吃饭时,苏奈便将细白的手搁在杨昭的剑身上,像对情人手臂一样来回抚摸,试探道:“奴家有一个朋友富可敌国,他想要一把锋利的武器,多少钱你愿意卖这把剑?”
杨昭忽而将手上的饼子放下,神色变得严肃:“多少钱都不卖。”
“不卖就不卖,那么凶做什么?”苏奈重重踩了他一脚。
杨昭“哦”了一声,歉意地拿起饼继续啃,又讲起剑的来历:“它是我爹用命换来的,剑中融有我爹的骨血。一个儿子再无能,就是没得吃,去讨饭,也不能典当了自己的爹。”
“对了,苏姊姊,你还没有见过我舞剑吧。”杨昭持剑起身,手温柔地抚过剑鞘,随后做了个起手式。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截然不同,周身的气质锐利而肃杀,犹如一把钢刀。地上拂落的竹叶似乎全都受到气波感应,飞溅在空中。
那把古朴的仙剑出鞘,火星滚过,电光绽出!
苏奈忙向后靠了靠,那电光已经如软鞭般舞动在空中。
剑上铭文随着少年的动作而发出被淬火一般的红光,风中似有无形的龙兽发出低沉的咆哮,与剑风呼应,在越来越快的挥剑中现出游走的真身。杨昭鬓边的发丝在每一次转身时被风扬起,又被剑光映成银灰色。
简陋的小院中,苏奈和小桃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小桃双手举在胸前,却忘记了鼓掌,眼睛睁得圆圆的,两人安静地看,眼中都倒映着火红和银灰的颜色。www.sxynkj.ċöm
杨昭的剑招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只有他能和这把仙剑心意相通,激发出这把剑全部的潜能。剑舞起来,比她这三百年来看过的过年放炮还要炫目。
伏在床上,苏奈枕着手臂琢磨:杨昭擅长用剑,要是买走他的剑,再找一把别的剑来给他,他也能使用。
可那样的话,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意气,唉,世上也再不会有这样矫若游龙的盛景了。
*
苏奈一大早就摇醒了杨昭和小桃:“快跟我回去。”
“回去?”杨昭一骨碌坐起来,“不在渚上帮工了吗?昨日的工钱还没领。”
“先跟奴家离开这里,不然你会很惨的。听奴家的,过段时间再回来!”苏奈已经熟练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杨昭见她额头上急得浮现出一层汗珠,呆呆看着她的动作,感到有些诧异。
第十日的太阳已经渐渐升空,日头下只有茫茫水面,没有独公子的身影。渚上是独公子的地盘,苏奈心怀侥幸,万一出了渚上,那有毒公子就撵不来了呢?经过一夜,她已彻底改变了主意。她不去找独公子了。
瞧他说的话,就算她乖乖地为他盗走仙剑,他也只是把那个东海灵珠给她舔一舔,不是给她解药!毒不能解,谁知道他以后又要驱使她干什么别的勾当。那样的话,他和鬼市中那些把她堂堂三百岁的狐狸精当成坐骑的恶鬼们有什么区别?
她要去求助大姊姊。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自己的狐狸窝里。
至于杨昭,这可是她挑好的采补对象,绝不能留在这里,便宜了独公子,她要将他连人带剑一起带回窝!
王婵轮回后,只剩一叶乌篷船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船便成了三人的渡舟。
杨昭卖力地划着船,一面划,一面与坐在包袱上的小桃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苏奈的背影妖娆,斜斜坐在船边,做西子捧心状。
胸口又开始烧了。
这一次的灼烧感来得格外剧烈,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烧穿了一般,苏奈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猛地俯身抓住船缘,将嘴巴浸入水中,大口大口地吞入冰凉的湖水。
“苏姊姊!”苏奈在破碎的倒影中,隐约看见背着剑的杨昭朝自己走来。死亡逼近,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求生的本能,令她脑中闪过一丝邪念:
别管了,一把抢走剑,立刻化形去找独公子,还来得及!
正此时,粼粼波光中,那唇红齿白的小妇人的倒影,忽而扭过头妖媚地一笑,又咧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倏而自水下冒出惨白的手臂和脸,将苏奈向下一拽。
这正是初来西洲那日,苏奈遇见的那个在池中化作倒影,又变成鸟的怪物!
只听“噗通”一声,船舱剧烈摇晃,船上已经没了苏奈的影子。
“苏姊姊!”杨昭伸手一捞,那影子嬉笑着潜下去,他不由大骇,交代小桃别动,纵身跳下水去。
被日光穿透的湖底昏暗,隐约晃过女子的身影,杨昭奋力游过去,却怔住了。眼前分明有两个“苏奈”吐着泡泡悬浮在水中,都朝他比比划划地伸手,发丝像水藻一样飘荡,纠缠在一起,宛如并蒂花。
杨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在门派里听说过,西洲人鬼共生,有一些影子鬼,会变成人的样子,若是救错了人,就会被缠住,从此也变成影子鬼。
在水下不能交流,杨昭已憋得面颊发红,艰难地将手伸进衣裳里,取出一张符纸,用力一划,变作一只大犬朝她们扑去。可惜在水下,符纸效用有限,那大犬刚出现个轮廓,就化作金光消散了。
却见两个女子中的中的一人,忽然硬挺起来,手脚并用地往远处逃去。
杨昭当机立断,游上去抱住了她。
两人一齐浮上水面,苏奈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口水。
她本就中毒体弱,又被影子鬼拖下水,还杨昭变狗吓得喝了好几口
水,三百年中,还没有这么落魄过,不由悲从中来。
她居然为了一把剑,牺牲自己的性命,要是让那臭猫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
可恨她都要死了,还没吃过人心,还没尝过采补的滋味……
红毛狐狸的眼中闪过凶戾的绿光,尖尖的指甲从狐狸爪中伸出,一把扣住杨昭的心口,稍一用力,便刺破麻布衣衫,感到了皮肤的触感,利爪颤抖起来。
这应该是她离男人心最近的一次。苏奈似乎已经嗅到近在咫尺的人心的香气,香气令人焦躁,她那一张芙蓉面上再次现出狰狞的狐面。
她一路跟了杨昭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采补他,吃他的心。现在虽然没有机会采补,此时却正是挖心的良机。说不定吃了这颗心,她能修为大增,对抗毒鱼,就算不能,起码也能当个饱死鬼。
就因为她犹犹豫豫,已经错失太多机会,还要倒霉到什么时候?
苏奈的指甲再次用力,轻松地刺入皮肉,血珠慢慢浸湿了衣衫。
杨昭蹙了蹙眉,迟钝地感觉到疼。他一手搂着苏奈,一手拿剑与影子妖缠斗,炙热剑光令水面波翻浪涌,溅起无数水花。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苏奈伏在他胸口,把他掐得极紧,紧得有些发痛了,他以为她很害怕,便收紧臂弯,吃力地将她抱紧。
被搂紧的一瞬间,苏奈怔住了。她也试图挖过不少男人心,那些男人在这一刻的表现,都是嚎叫着向后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反将她抱紧的。
这怀抱温热,同以往那些男人并不一样,苏奈的手扶在这温热的胸口,听着那颗心脏的跳动,竟僵在原地,一时失去了食欲,直到杨昭将她带上船,拿衣服盖在她身上,她还是僵坐着。
“苏姊姊,你没事吧!”小桃担忧地跑过来,又看向杨昭。
“没事,小妖怪,被我砍死了。”杨昭已将上衣脱下来拧干,摸到胸口莫名出现的伤痕,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这里是什么时候伤的?”
苏奈她受不了了!她正准备将有毒公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就见不远处,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叶扁舟,慢慢地朝他们靠近。
船上坐着独公子,膝上横一竹笛,望着苏奈,笑容在雾中若隐若现。
苏奈看到独公子的脸,脑中嗡嗡作响。杨昭在换衣裳,将剑顺手放在船板上,苏奈反手拔出杨昭的剑,她的速度太快,太过自然,杨昭不防,竟叫她拔出利刃。
嗡然一声,所有人大惊失色。
独公子远远看着那一抹剑光,似是惊讶地轻挑一下眉。
下一刻,红毛狐狸龇牙,眼泛绿光,怀着满心怨愤举起剑,待船靠近时,当头砍下,一剑便将独公子连人带船劈成了两半!
小桃吓得“天爷”一声摊倒在船板,杨昭也僵住了。
半晌,见面前的人没有出血,反与船纷然化作白雾,沉入水中,约莫不是凡人,也应该没有真的死去,他才喃喃道:“苏姊姊,那是谁啊?”
他的剑认主,外人碰不得,上一次秦云都被灼伤。苏姊姊刚才用剑,却没有伤到自己,真是万幸侥幸。
“坏人。”苏奈记得第一次在季先生那里碰到仙剑时,还会觉得烫得扎手,但此时握着,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还配合语气举着剑晃了晃,“他是个王八蛋!”
独公子说,阴险善变就是人间的规矩,可是杨昭和小桃却一点也不像他那样。
看来凡人和凡人的差别,比妖精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呢。
苏奈将剑插回鞘中,踮脚偷窥水面一眼,确认有毒公子没有爬出来,又赶紧抓起浆,飞也似地将船划出老远,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浪:“快跑!”
杨昭、小桃:“……”
*
傍晚,苗珊珊打了个哈欠,从树上灵巧地跃下。照常路过空荡荡的狐狸洞,见里面躺着个大狐狸,吓了一跳,在洞口嚷嚷道:“臭狐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苏奈蜷成一团,破天荒地没有答话。
山猫跃进狐狸洞中,落地时影子增长,变成一个黑衣美人。她蹑手蹑脚走近,正想狠命地拔一根狐狸尾巴毛,苏奈就像身后长眼睛一般,尾巴一晃,也化成人身。
她跪坐着地,趴在骷髅堆成的台面上:“我刚刚去找大姊姊的洞穴,却发现门口有禁制,她在闭关。”
“哦,忘记告诉你了,大姊姊大劫将近,半个月前便闭关了,谁都不见。”苗珊珊舔了舔自己的手,“你有事找大姊姊?”
苏奈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许久,才闷闷地说:“完了,臭猫,我可能要死了。”
若是之前还有一线生机,这次她可是把有毒公子都砍了。她简直追悔莫及!
早知道应该先假意奉承他一下,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你哪天不要死了?”苗珊珊嗤笑,“可是采补又失败了,一个男人都找不到,又来哭惨?告诉你,这个月我已吃了三颗人脑,功力大增,约莫月底就要结丹了。”
苏奈转过头瞪她,两人看到彼此,俱吃了一惊。
几个月不见,苗珊珊竟又换了一个皮囊!这个凡人的皮囊婉约秀美,年纪也小一些,倒比之前那个像蛇精的脸顺眼几分。
可是苏奈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面孔,怎么看都无法把她和那个熟悉的苗珊珊联系起来。
觉察到苏奈有些生疏地盯着自己,苗珊珊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笑道:“怎么样?这可是修仙宗门里的一个很受欢迎的女修。”
苏奈头皮发麻:“你疯了,怎么敢杀修士?大姊姊不是说了吗,修士不能招惹。”
苗珊珊不以为然:“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死了,我看尸体皮囊很好,便剥了下来。”
苏奈又趴下来,不说话了。
苗珊珊狡辩也好,作死也罢,她都要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出于这些年的姐妹情谊,她有气无力地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出去,被认识她的人看见了,要是被人打死,我们只能在地下相见了。”
“呸呸,你咒我!”苗珊珊从黑衣中掏出一面旗子,随手丢在地上,一道妖火焚烧干净了,笑道,“八卦阴阳旗,如何辨认修士的身份,还是你教我的哪。”
苗珊珊觉得狐狸变得很是奇怪,每隔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气息就变得陌生一些,隐隐与她相冲,苏奈的行为举止也更像人了,让她有些不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自己要死了?”
苏奈不想说话,惹她嘲笑。
苗珊珊俯身靠近苏奈,左边嗅嗅,又在右边嗅嗅,忽然说,“你要是真的死了,能把你的皮囊给我吗?多少是个美人,就是不知道,用了你的皮囊,会不会被你的倒霉传染……”
苏奈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抬头就给了苗珊珊的新皮囊一爪子,被苗珊珊气急败坏地挡开。
两人化为原形,凶狠地撕咬了一会儿,苏奈忽而推开她,跳出了狐狸洞,看着漫天的晚霞。
多美的夕阳,以后看不到了,实在可惜。
“开个玩笑,瞧你气的。”苗珊珊悻悻地追出来,在身后带着酸意地说,“臭狐狸,你气色如此之好,修为似乎也进益了,可是这次真的采补到男人了?”
这臭猫在说什么,苏奈面色一僵,她都到这个境地了,还能有什么好气色!她是不是存心在她伤口上撒盐?
苗珊珊还在絮絮叨叨,苏奈已一瘸一拐跑回洞中,捡起半块镜子照了照脸。
不照还好,一照确实令人惊愕。
果如苗珊珊所说,镜中的自己巴掌脸,丹凤眼,雪白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简直像是吃了几天的烧鸡,又睡了三天囫囵觉,还泡了个热水澡。
那毒鱼还有如此功效,可以使人气色变好?
苏奈捂住胸口,忽而发觉自下午开始,她的心口已经好久没有灼痛了。流转在内府中的反而是一种温暖和煦的气息,有些像杨昭怀里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那一剑,把有毒公子劈死了?所以她便得了生机;还是说,那个有毒公子说的什么鱼里有毒,原本就是唬她的?
苏奈屏住呼吸,蹲在洞口,紧盯着太阳,将苗珊珊都熬走了。就这样一直蹲到太阳落山,等到月上中宵,月色又下沉,夜色中传来蛐蛐儿的叫声。哈,第十天已过了,她还没有死!
有毒公子果然是骗她的!
红毛狐狸瞬间像利剑一般窜了出去,神采奕奕地穿过月色下的瓜田,把树叶刮得森森抖动,惊散了昆虫。
日后,她还能采补男人,还有大把机会做一个成功的狐狸精,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吗?
她要抓紧时间。今夜就要去看看她的男人。
在水下,他都那般抱她了,采补成功还不是指日可待。
杨昭和小桃被她安顿在离狐狸窝很近的一处墓穴中,这个地方隐蔽安全,有毒公子不可能找到。
苏奈气喘吁吁地化为人身,不顾三更半夜,理了理头发,直直跳进墓穴内,声音似掺了蜜:“杨昭……”
跳将进去,苏奈的步子却迟疑地停住,内里没有全黑,也没有人熟睡的呼吸声。
桌上点着一盏细弱的孤灯。灯下僵坐个人,一动不动,笼罩出巨大的黑影。
苏奈感觉这墓穴和她离开时截然不同,一种冰冷沉闷的氛围,仿佛将墓穴冰封,也令她汗毛倒竖。
“杨昭?”她又喊了一声。
杨昭静默地转过脸,烛火竟映出了他眼底闪亮的泪光,他似乎已这样坐了半夜。
苏奈忙朝他走去:“怎么了?小桃呢?”
杨昭垂眼望着空空的手,五指轻轻合拢,又无力地松开,半天才道:“小桃拿着我的剑走了。她原本就是独公子的人。”
苏奈呆住了。她第一次在杨昭这张坚毅又稚嫩的脸上,看到了颓唐绝望的神色,这使他好像一下子沧桑了十岁:“打这把剑的主意的人很多,我一直知道。世人都当我是傻子,可我直到。”
苏奈眨了眨眼,又张了张口,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她一时竟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姊姊,你怎得不走?”杨昭扭头望着她,破碎地笑笑,那颗泪便顺脸颊落下,“我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拿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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