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进帐中,帐中赫然躺着一裸.身女子。
她身量纤细,脸色苍白,神态麻木,嘴里塞着布团,四条从墙上伸出的粗锁链将她紧紧捆在床上,她只能双手缚在胸前,双腿屈起,呈蜷缩之态。
更可怖的是,这女子从肚腹往下,下半边身子高度腐烂,双腿更烂得只剩森森白骨。
帘子掀开时,那女子木木地转了一转眼珠,似被光刺激到了,将脸转向苏奈。
她的眼珠是凡人里罕见的烟青色,脸生得非常美丽。整个人望去像是无暇白玉雕琢而成,精致绝伦到世间难寻,有种剔透质感,仿佛在微微发光一般。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山野间的村姑村妇。
只是这种超过凡俗的美丽,与她身上的铁索、糜烂的下半边身子形成了一种极端诡异的对比。
苏奈瞠目结舌:“你、你是什么妖精?”
她只见过这样捆妖捆兽,未曾见过这样捆人。
何况她从没见过有凡人烂成这样,还能活生生的!
可是,妖精怎么会被捆在这里?
苏奈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她的原型。
女子不答。
苏奈醒悟过来:这女人嘴里堵着布条呢,怎么说话?
上前一步,将女子嘴里的布团取出。
又问了一遍:“喂,你是什么妖精?是谁把你捆这里?啊,是不是郑大?”
苏奈忽然响起之前听到的那声音,分明是锁链微动声,原来郑大进屋,是把锁链加固了。
女子麻木的神态微微一动,烟青色的眸子渐渐凝到苏奈美艳的脸上,在她问到第三遍的时候,女子生涩干裂得如同久未开口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妖精……”
“是、是……他捆的……”
她凝视着苏奈,似乎看穿了苏奈的真身:“狐妖……”
“狐妖……帮我……我会、报答你……”
女子的视线移向铁索:“把、把它扯开……”
“别叫我狐妖,人家有名字的。”苏奈哼道,“我帮你?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帮你?”
她带着恶意凑近女子,一咧开嘴,露出嘴里的尖尖犬牙:“你既然知道我是狐妖,也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吧?”
女子在脸上扯出一个略带些恍然的僵硬笑容,似乎是脸上的肌肉常年没有运用,以至于绷紧了,眼神却是通透的:“我知道,你想吸.精气…….吃他…….”
她笑着说:“我……帮你,骗他。你帮我,解开。”
唔。如果这女子主动帮她骗郑大,那郑大上钩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苏奈考虑了一阵,斜眼打量女子,见她下半身烂成那边,没有了筋肉,几乎都是白骨了。
苏奈以自己的本事估量,就算是妖精,伤成这样,那是想来也逃不了的。
“你如果骗我,我吃了郑大,再吃了你!”苏奈恐吓女子一下,便亮出爪子指甲,横手一劈,碎金断玉,锁链哗啦啦地碎做几段碎掉了。
女子没了锁链的束缚与支撑,整个人向前一跌,从帐中滚下了床。
没了帐子被褥遮挡,可见小腹鼓起,竟有四五个月身量。
咦?还是个孕妇?真是麻烦。
苏奈和姊姊们在山里横行霸道,但是她们这伙女妖也有自己的规矩,规矩便是不杀食孕母与幼子。不管对方是兽类还是妖精、人类。
见女子滚下床后,身量沉重,竟在地上趴着起不来。苏奈随手将女子一揪,把女子翻过身来,让她得以坐直。
滋滋滋,险些被电焦。呸,她忘了这奇怪女子身上有怪电!
苏奈连忙甩了甩手,却装作风轻云淡:“自己滚进床下去藏好。还有,跟之前那样呻.吟,装得像一点,要是被郑大发现不对,我先吃了他再吃了你!”
女子拉住苏奈衣摆,仰起脸,烟青眸子里倒映着苏奈的身影:“谢谢。你是……好狐妖……”声音细细,像只鸟。壹趣妏敩
苏奈莫名觉得脸上一烧,颇不自在,正要抽回衣摆,却听那女子道:“你能帮我……找找我的…….衣裳吗?”
这有什么难的,苏奈以为她是赤身羞耻,便伸手一勾,原本放在外间榻上的几件粗布汗衫勾来,丢盖在她身上:“喏,衣裳。”
女子摇摇头:“不,不是这个。我要我的衣裳,我的,箱子,箱子里的……”
苏奈龇牙:“给你衣服你不穿,金衣裳还是银衣裳,不都是遮身子的?郑大马上就回来了,你再耽误我事。小心我吃了你。”
见苏奈暴躁,女子垂下眼帘,松开了她的衣角:“我、我知道了。”
只低眼看着自己腐烂得无法行动的下半身,也不言语。
看起来怪可怜兮兮的,连长睫毛都垂下去了。
“好好配合我办完事,我陪你去拿。”
苏奈见女子又目露惊喜,便仰起下巴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好心。只是交换。你如果配合不好,我还是要吃了你。”
话音未落,苏奈头顶的狐狸耳朵已经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郑大回来了。
她连忙将女子推到床下——这郑大为了安置女子,特意买了个十分值钱的拔步大床,也不知道他一个穷猎户,钱从哪里来。
然后她自己摇身一变,变作了女子半身美丽,半身腐烂的模样,钻进帘子,缩到了床上,施展了个迷幻术,装作铁链完好无损的样子,还摆好一个娇媚的姿势,等着郑大回来。
*
太阳炙烤脊背。
锋利的柴刀,扫过一片枯枝。村夫神色淡静,专注的时候,一双眼便显得格外地黑。
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出门起,右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
他将柴捆好,抬袖擦汗,无意抬头,看见对面晃动的枝头上一抹白影。
红喙红足,长尾翘起,如一团雪绒立于枝头。
黑豆般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只白鸟。
村夫的呼吸却猛然急促起来,死死盯着它。
白鸟仰头,朝向天空,发出婉转轻脆的一声长鸣。
村夫两手颤抖,立即捆扎柴火,手忙脚乱间,竟咣当掉了柴刀,待他捡起来,再抬头。
云霄枝干,皆空无一物。
他扛起扁担,疾步折返。这还不够,拔腿奔跑起来,冲进了家门。
幸好,帘子后的女人口中依旧塞着麻布,手上拴着锁链,神态麻木地蜷缩在那。
他将手覆在她鼓起的小腹上,她的四肢极为纤细,下半身腐烂了大半,这里却温暖安稳地孕育一个生命。
他轻轻抚摸着,心绪渐平,又十分可惜地看了一眼妻子美丽的面容,和烂到已白骨斑斑的下半身。
不能用了......
不过,不要紧。
很快就有新的了。
郑大想起睡在外间的那个娇媚绝伦的苏医女,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对床上的妻说:“你不是一直想解脱吗?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着,竟放下帘子,站起来,出去了......出去了......喂,你跑哪去啊?
苏奈都来不及勾引和表现,郑大就跑了。
她正无语时,动动耳朵:咦?这郑大为什么往“苏医女”住的侧卧去了?
不会露馅吧?
那只臭猫顶替了“苏医女”的模样,正在那装着......应该不会露馅吧......
要是露馅了,那一百只山耗子就最多给臭猫二十只!
*
山猫苗姗姗,被苏奈贿赂了一百只山耗子,于是化作苏医女的模样在侧房装模作样地捣药,以降低郑大的戒心。
苗珊珊百无聊赖地捣一下打一个呵欠——对一只猫来说,白天正是该补觉的时候。
真是的,狐狸行不行啊?怎么那边主卧还没有翻云覆雨的暧昧声响?
要是本猫都这样帮她了,她还不成功,那真是狐狸精之耻。
闲极无聊,苗珊珊便在这小农舍内随意打量。
大屋只有一个炕,一张缺角的桌,倒扣一只碗……炕下有两孔洞,一只孔洞内添柴火。另一孔洞内,咦,好像隐有个黑影。
猫是一种好奇心极度旺盛,尤其喜欢黑洞洞窟窿的生物。
山猫也不例外。
苗珊珊好奇心大起,蹲下,朝孔洞里伸手一捞,摸到个坚硬的方形物什,带着残灰败絮一并拖出。
上锁木箱,怕是这房子里最精致的东西,竟还有雕花和漆面,就是边角发黑,像是有些年头。
箱子上挂着把生锈的锁锁。
猫的本能让她好奇地拨弄起这把锁。
嗞啦——嘶,好疼。隔着箱子就能伤到三百多年道行的妖精,这箱子里有什么?
她专心致志正要解开这锁时,忽然手被死死攥住了,整个人被人兜头锁在怀里。
“别动。郑大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气喘,听来有些阴冷。
苗珊珊被抓包了个现行。
她很镇定,比苏奈那个雏儿镇定多了,一个媚眼抛过去,一把反握住郑大的手,往他怀里一靠,手攀上胸膛,手指盘绕,吃吃一笑:“昨天大哥匆匆躲开奴家,还以为大哥当真铁石心肠…….”
郑大的脸色变了,尴尬的。
他将箱子和她一同推开,顿了顿,语气也恢复正常:“苏医女想找什么?”
“奴家只是看到了个耗子钻进洞里去,奴家以为里面有耗子窝……结果低头一看,发现个箱子。”
苗珊珊顺势装作只是好奇:“那箱子好生精致,难道是你家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啊呀,那奴家真是孟浪了……”
“不是什么宝贝,是一些打猎的弹丸、箭镞。“郑大谨慎道:“也不是不能给人看。实在是这些东西尖锐危险,怕你们女子,皮肤娇弱,不慎划伤了,磕碰了。”
苗珊珊道:“大哥,我看这箱子像传家宝,放一些弹丸石头,岂不浪费?”
郑大道:“我九岁便自己打猎,我爹留下的这些东西,能让我活命,自是传家宝。”
说罢,抱起那箱子出去了:“时候差不多了,苏医女准备吃饭吧。”
苗珊珊也不在意,等臭狐狸吃了这男的,什么宝贝箱子,再搜出来看看也不迟。
午饭上了桌。
郑大今日又烧了鸡,香味蹿得满屋子都是。满满一碗鸡腿肉。
奇怪的是,往日先顾着妻子的郑大,今天却把肉食全摆在了“苏医女”跟前,似乎忘了屋里还有个老婆。
苗珊珊顶着“苏医女”的模样,美滋滋地大块朵颐,一边吃一边给那躺在屋里不敢动弹的狐狸传信嘲笑,就着苏奈气急败坏的样子下饭。
饭过三旬,郑大从柜中取碗,倒了黄酒。
苗珊珊好奇道:“今日还有酒?”
郑大端起碗来:“今日凉菜多,喝酒能暖暖身子,专程下山打了酒。不知苏医女能不能饮,想敬你一回。若不是你,浑家不知何时能好。”
妖精都喜刺激,又不怕毒,故而肆意,苗珊珊笑嘻嘻一碰,喝尽三碗。
郑大拿袖子抹抹嘴,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苏医女竟是海量。”
两人在这吃肉喝酒得爽快。肉香混着酒香从屋子外传进来,偏偏最喜欢吃鸡的狐狸却吃不着。
苏奈馋下口水,简直是要气坏了,连连传音催促苗珊珊:‘臭猫,快把郑大引进来!你的耗子还想不想要了?’
‘急什么?’苗珊珊暗暗翻了个白眼,便娇滴滴地对郑大道:“大哥,尊夫人好像还没用饭呢?”
“喔,我忘了。苏医女先用。我去看看她。”郑大舀起一碗饭菜,端进了屋子里。
苗珊珊看他进屋,便自自在在地继续喝酒吃肉:
说起来挺怪,郑家只是个山野村夫,居于山野,没想到在他家住这几天,虽然家里破败了一点,竟然是酒肉饭食管够。sxynkj.ċöm
她喝得上头,连灰尾都悄悄伸了出来,伸手再去够鸡腿的时候,眼前事物忽然扭曲起来。
糟糕……
柱子,一个变作两个。苗姗姗晃了晃脑袋,迈着猫步颠三倒四地向外间走,没走几步,忽而腿脚一软,向前“哗啦”扑倒了板凳。
苏奈在里屋,听到郑大原本是往拔步床这里来的,却往柴房的方向绕了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停了一会,在院子里一个噗通声后,郑大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往院子回走了。
不对,出什么事了?臭猫怎么不说话了?
苏奈猛地坐起,看向郑大的方向。
*
长长砍刀,磨了又磨,咯吱咯吱拉出白丝,刃锋利得得冷酷。
他从柴房里取了刀细细欣赏。忽然,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摔倒声,又重归寂静。
时候到了。他牵动嘴角,一个浅浅的笑,拎着刀跨出门槛。
板凳上已经扑摔了一个红衣美人,脸朝下倒在地上。
掺了黑狗血的酒,果真能伏妖。
郑大持刀慢慢靠近。
他当然知道这个“苏医女”不正常。
深山老林,连他这个猎人都不敢轻易往来。何况是这样一个个娇滴滴,娇媚的大美人?
还自称医女,那双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摸上他身,柔嫩无骨,撩得他心火直冲。
何况这山里,一直传说有妖。
不过,妖精又怎么样?
他现在那浑家也不是正常人。
郑大满意地打量“苏医女”。
换这个新的,高挑丰盈,一定比现在这个更好生养,更耐用。
他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苏医女露了一双脚踝,他将冰冷刀锋,贴在踝骨上比划,又向上移到小腿,在思量,这里,还是这里?
现在这个,太不安分。任他如何讨好,都不肯给他半句温存,即便是那链子锁住了,也还想着往外边跑。
何况,她已经不能用了。
这个,虽说是投怀送抱送上来的,也难保日后不会变心逃跑,应该一劳永逸,砍断了方才安全。
郑大右手高高举起砍刀,抓住脚踝,猛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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